《岁月之倾》周止

13、这年夏天

　　镇里那个破烂的初中翻修的时候，蒋南北刚好小学毕业。
　　村小学给每个毕业生都发了一个证书，庆祝他们顺利毕业，顺利升上初中。蒋南北记得那天下午，他们班站在一起照毕业照的场景。
　　给他们拍毕业照的摄影师是校长从专门城里请来的，每年都会过来。
　　面对镜头，蒋南北有些不知所措，站一旁的方岁岁拽了拽他的袖子 ，让他看前面，这个时候摄影师让同学们一起喊“茄子”，蒋南北朝前看的时候没留神，皱了个眉头，然后，照片就这么定格了。
　　拍完照片，蒋南北从台阶上下来，方岁岁赶紧跟上他。
　　“我爸说明天带我去城里，庆祝我毕业，你去吗？”方岁岁兴奋道。
　　“你去吧。”
　　蒋南北对这件事情没什么兴趣，他最感兴趣的还是看书。听开学后是准高中生的蒋予寒说，初中的课程很难，难到他回回不及格，回回被他妈说。
　　蒋南北被蒋予寒这话吓到了，于是放假后他赶紧把蒋予寒用过的初中课本借了过来，想着在这个假期好好看看，打个基础。
　　方岁岁看蒋南北拒绝她拒绝的这么果断，有些不高兴。
　　“城里还有肯德基呢，听我小姑说，肯德基可好吃了！”方岁岁试图诱惑蒋南北。
　　“那个…我有别的事…。”蒋南北回复。
　　“哼！”
　　然后方岁岁彻底不高兴了，回家的路上再没跟蒋南北说过话。

　　蒋南北一路上想的都是自己的假期计划，没注意到方岁岁的小情绪。一直到了门口，方岁岁一声不吭的走了之后蒋南北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忘了对方岁岁说再见了。

　　推开大门，蒋南北看见蒋老爷子正坐在院子里摘菜，蒋南北洗了洗手，然后走过去帮蒋老爷子摘。
　　“毕业照拍的怎么样？”蒋老爷子问。
　　“还好。”
　　“去哪儿转转吗？之前方岁岁他爸过来坐了一会儿，说明天带方岁岁去城里，你去的话正好，他们...”
　　蒋南北摇头，然后有条不紊的把摘好的菜放到一旁的篮子里。
　　蒋老爷子看着蒋南北。
　　这孩子今天就小学毕业了啊...上一个毕业日还是幼儿园的时候...那天蒋南北知道自己要跟自己喜欢的老师说再见的时候，哭的真的是几天没缓过来...一直拉着老师的手说，自己一定会好好学习，直到老师给他送了朵小红花，说相信他后，他才放开了老师的手...
　　这么多年过去了...又一个毕业日到了...现在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哭了...
　　还有...现在是小学毕业了...那下一步就是初中毕业，再下一步就考大学，再下一步...真的就是一瞬间一转眼的事情啊...还有...蒋老爷子把不小心掉在蒋南北头上的碎草拿了下来，还有，这孩子这性格，还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话呢，是一句也不多说，该做的事，是一件也不耽误。要说他小时候还可能会因为一点点小事而找阿公哭诉，那现在...别说是小事了，就是天大的事，蒋老爷子相信，蒋南北肯定会自己一个人承担，不会轻易说出口的，更别说会找人分担了...
　　唉...
　　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啊，自己是不是和这孩子有代沟啊...
　　蒋老爷子记得，以前村子里举办过什么什么关于怎么怎么关心孩子的活动，他听那些讲话的人说，尤其是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对他们呢，要多问问题，多关心他们的内心，跟他们呢，有什么事情好好商量，多鼓励孩子的想法等等等等。
　　人方岁岁爸妈，不就是听了那个演讲，才意识到要关心孩子的成长吗，这不，方岁岁爸爸就问了方岁岁的毕业愿望，人方岁岁就说了想去城里...
　　想到这儿，蒋老爷子开口：“你给阿公说说，你毕业了想去哪儿？你不跟方岁岁一起去，那阿公带你去。带你进城逛逛。”
　　蒋南北依旧摇头：“不了，我假期打算看看书，我听蒋予寒说初中的课程很难...”
　　...
　　“...好...那阿公先去做饭...”

　　第二天，蒋南北还是跟方岁岁还有方岁岁她爸去了城里。
　　坐在客车上，方岁岁兴奋地给蒋南北讲这讲那。这还是方岁岁第一次去城里，小丫头叽叽喳喳的，说了一会儿后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的风景，眼里满是憧憬。

　　蒋南北听方岁岁没了声音，又看她正沉浸在欣赏风景里后，闭上眼睛，打算睡一觉，现在车走在路上再也不会怎么颠簸了，这几年这里不光是修学校，还有路啊什么的都一并修了。
　　以前一路去城里，蒋南北被颠的根本睡不着，现在路平了，不会起起伏伏了，闭眼睡个觉都会被震醒的日子不复存在了。
　　“快醒醒快醒醒，我爸说快到了！”方岁岁开始推蒋南北。
　　蒋南北起来后揉了揉眼睛，看着方岁岁。
　　“终于到了！先让我爸带咱们两个吃饭去！”方岁岁背好自己的包，等待下车。
　　“一会儿你跟叔叔去吃吧，我跟...”
　　蒋南北话没说完，车停了，车一停，方岁岁拉着她爸就往车门前走。
　　“快跟上！”方岁岁朝后面喊了一声。
　　“...”蒋南北起身。
　　“小姑娘慢点儿，等车停稳了再下。”司机说。
　　“一样一样！”方岁岁高呼。

　　“岁岁一直吵着要吃什么肯德基，我们等下去吃？”下车后方叔问蒋南北。
　　其实对于吃不吃肯德基，蒋南北并不是很在意，因为蒋予寒每年都会给他带，所以…
　　蒋南北看着方岁岁期待的眼神，笑了一下。
　　“里面那个蛋挞不错，你待会记得吃。”
　　方岁岁用力点头，后面反应过来什么，笑容一下消失。
　　“你不吃吗？”
　　刚问完话，方岁岁就听见有人叫蒋南北的名字，转过身子一看，发现蒋予暖就在他们后头用力招手。她看见后也朝蒋予暖用力挥了挥手。
　　蒋予暖跑过来，气喘吁吁的。
　　“小叔、小叔你到了啊、”
　　“慢点儿跑。”蒋南北给蒋予暖整理了一下衣角。
　　“没事没事！看见你比较兴奋！”蒋予暖一下挽住蒋南北的胳膊。
　　蒋予暖说完后看向方岁岁。
　　“你们去吃东西吧！小叔的话我带他去。”

　　蒋予暖带蒋南北去了她们学校门口买吃的的小店，点了些零碎的吃的，什么臭豆腐啊，炸鸡柳啊，土豆片啊辣肠啊等等等等。
　　东西上齐后蒋予暖给蒋南北举了一块臭豆腐。
　　“小叔，尝尝这个，我特喜欢，总想着给你带点儿，但是带下去口感就不好了…所以还不如直接把你叫过来一起吃呢。”
　　“味道不错。”蒋南北评价。
　　“是吧？很好吃的，再吃一块儿！”
　　“等等、”蒋南北对上蒋予暖的眼睛。
　　“你别告诉我你叫我来，仅仅是为了请我吃臭豆腐…”
　　蒋予暖连忙四处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当然不是！我叫你来，是希望你能帮帮我！”
　　“帮你什么？”
　　“帮我，跟我妈求一下情…”
　　“什么？”
　　“就是升学的事情啊。”蒋予暖一下郁闷了。
　　“小叔，我不想跟蒋予寒在一个学校读书，我妈让我去一中，我不想去。”

　　市一中有初中兼高中部，蒋予寒就是从一中的初中部毕业后直接升到一中高中部的。一中是市里最好的学校之一，升学率什么的都是一流的，按说蒋予寒那成绩，初中毕业没让他去技校深造就够意思了，还能直升高中，实在是怪事情。
　　但是怪事情建立在蒋予寒有一个在一中高中部当小官的舅舅就不一样了。虽然后面蒋予寒到了相对来说最差的那个班，但好歹学校的牌子够硬，跟其他人也没差多少。
　　陈爱莲把孩子们送一中读书是因为一中相对来说离家近，校风又好，升学率高，管理严格，还有就是自己弟弟是里面的老师，可以顺便照顾一下孩子们。

　　蒋予暖呢，本来小学毕业了，认为上初中就是长大了，比小学生高了一个档次，所以异常高兴。但后面听说自己还要跟蒋予寒一个学校的时候，立刻就失落了起来。
　　跟蒋予寒在一个学校是蒋予暖的阴影。小学的时候蒋予暖跟蒋予寒一个学校，蒋予寒呢，喜欢在学校里惹是生非，蒋予暖见了他给他打招呼，他理都不理，不理就算了，蒋予暖也决定不搭理蒋予寒了，后面蒋予暖无意间听见老师们聊天，说什么什么高年级那个最调皮的男孩子是自己的哥哥巴拉巴拉的，这话把她吓得不轻，她可是急于跟蒋予寒撇清关系的啊！而听见这话的不只她一个人，还有她当时的好朋友丁喜，丁喜听到老师那些话后，明着没说什么，后面，就给其他人说了蒋予暖她哥哥是年级小霸王之类的事情…越传越玄乎，后面还有人传蒋予暖身上长满了刺，是她那个小霸王哥哥专门给她弄上去的，为的就是不被其他人欺负。
　　搞得别人都不敢跟她玩儿了…

　　现在的蒋予寒已经长大了，肯定不会像小学时候那么幼稚了，但对于蒋予暖来说，这些阴影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她现在就是认为，只要自己跟蒋予寒在一个学校，就没人跟她玩了。
　　于是，蒋予暖的恐惧支配着她，给她从小最信任的小叔打了电话，叫他过来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