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青衣》月倾半珏

7、起舞弄梅

　　待苏意与陆盈盈和苏涵辞过，叫家里的汽车夫送走两人，才往郑青和的汽车走去。外面天色早已经黑透，戏园子门口停着一溜儿的黄包车，戏散了场，黄包车生意这会儿正热闹，只有路旁昏黄的路灯灯光打下来，远处歌剧院隐隐还有歌声传来。顾行之早卸了妆换了西服在门口等着，苏意出来的时候远远看见了顾行之的呢子帽，似乎和郑青和说着什么。苏意一走近，郑青和便急急的催促着两人上车。说是家里来了客人，老头子催得紧。

　　郑青和亲自开了车，一路倒似急着回去，却还不忘畅谈今日的竞演如何把那群洋鬼子给噎的目瞪口呆。郑府离戏馆不远，汽车风驰电掣，不一会儿便到了，车灯远远照去，府门口灯火通明，早有人在候着。三人一同下车来，已有门上小厮通报上去了。上房里郑樊这会儿正和夫人讨论家宴的菜色，见门上小厮通报上来，郑樊只问：“行之可来了？”小厮只应个“是”，郑樊便急急地出了上房。

　　郑家与苏家历来交好，郑家是鹿城商贾出身的大族，历来有旧式的做派，郑樊早年多设堂会，请的便是苏痕。郑樊虽是商贾出身，却是一个铁杆票友，苏痕待他也大有惺惺相惜之感，二人历来兄弟情谊甚厚。及至苏痕逝世，郑樊对苏家也是大力扶持，苏意，顾行之，郑清和自是熟识的旧友。

　　对于苏意，郑樊感叹她小小年纪对戏曲惊人的天赋之余也难免感叹她少了其父演绎《黛玉葬花》时雄雌莫辨的神韵，待到顾行之投到苏家门下，郑樊更是欣喜，只道：“苏痕衣钵俱以得继。”言下不难看出对顾行之寄予的厚望。如是一有空郑樊便与顾行之探讨戏曲，倒成了一对忘年交。

　　苏意与顾行之随着青和前往大厅，一路只见下人们匆忙，青和只问随行的管家：“是谁来了，这么大排场？”管家只说：“穆帅爷上午来过了，老爷今晚请他来吃家宴。听老爷说，四少今晚也来。”郑青和一听，倒是喜上眉梢，问：“四少回来啦？那西洋教授岂愿放他回来”
　　管家只答：“听说是回来给穆老太太祝寿，说是回来半月有余了。”郑青和也不管管家说些什么，只说：“呵，这好小子，回来半月余，也不给个信儿。”又转头对身侧的两人说：“回头我给你们引见个人。”

　　苏意历来多关心时政，听郑青和与管家的对话隐约知道说的这四少便是这永州司令穆连城的第四子穆汜恺，因作为政要人物，穆家之事各大报社争相报道，多见报端，但多是报道穆连成。穆连成仅育有四子，各大报社的报道提到穆连成子息，往往多是一笔带过，只知这穆汜恺排行老四，上有两个哥哥，一个姊妹排行老三。

　　因这穆汜恺自幼在国外，能见之报端的信息便寥寥无几了。正兀自思忖间，郑樊正好迎出来。郑青和扬声叫了一声老爷子，苏意和顾行之当下见了礼。郑樊热忱地招呼着两人坐下，又说了穆连成来访的目的，原是府上穆老太太寿辰，来下请帖来了，知郑樊对伶界知之甚广，央其举荐几人去往穆府唱堂会，郑樊便举荐了苏意和顾行之。

　　郑樊嘱咐他三人：“历来祝寿的曲目不多，时下追求新颖，但也得迎合穆老太太的想法。老人家多是喜欢旧式的曲目，《麻姑祝寿》倒不失为一个好选择，但如何在旧中翻出新花样来，便看你们的了。”正说话间，便见管家来报：“老爷，七少爷，四少来了。”当下便引进一人，苏意抬头一见，见是一极英挺俊逸的男子，着一身时下新式摩登的西服，佩戴一顶呢子毛，他身材颀长，只有那分明骨节上的黑宝石戒面叫那灯照的灿然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