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卿而已》今非醉

66、春天啊春天

　　一大早，公子就笑得恁瘆人。
　　真不是他灵犀的错觉，瞧，老爷见了公子也是唰一下大退三尺。
　　“月……月儿，你可……可是不高兴了？”
　　“怎么会？”
　　云弄月掩嘴笑笑，天生冷俏的眼儿都弯了起来，眸光潋滟。看得莱氏倒抽一口凉气，他的月儿，好像只有怒极时才笑成这般……他又说错了什么？是他反复叮咛为人夫须温顺谦恭的时候？还是他提议多做红工的时候？要么是……
　　云二娘悠然走来，看了被折腾得风中凌乱的莱氏一眼，对着云弄月笑了：“什么事让我儿如此高兴？”
　　还是娘了解他，一眼就看出他是高兴，不是想整人。
　　“没事。”他微微低下头，脸上泛起了浅浅的红晕。云二娘也纳闷，她也不知道原来这俩人直到昨夜才结束了几个月的纠结。
　　“戏影怎么样，还是不舒服么？”他问。
　　莱氏叹了口气：“头有些烫，不过现在夏末了，应该没什么大碍。”
　　“休息两天罢，不行，就让碧儿去请大夫。”
　　“哎，这我知道。”莱氏应道，“媳妇出去了？”
　　“她去银庄了。爹，您叫她折柳就好了。”
　　“她现在，在银庄是做什么活计？”
　　“之前是算账，现在跟着掌柜做事，以后也会升个小管事吧。”
　　莱氏低头看了看茶杯里杏黄色的茶水，千越银针茶，凤栖最好的名茶之一。折柳一个月的工钱……够买一两吗？
　　他又看了看儿子身上的粉青绸子衫，领口以同色丝线绣了几节桃枝。折柳一个月的工钱……够买一朵吗？
　　莱氏不敢想下去，很虚弱地探问：“你们还在用以前的钱吧？”
　　“放心，够用。”云弄月一笑，以此可见他做生意的时候到底敛了多少财。他走的时候只取了无伤大雅的一部分，就足够维持他正常吃喝用度一辈子。当然，不排除他没讲实话的可能（他偶尔也代管轻步门的产业）。
　　“不，只是……”莱氏支支吾吾，讲了怕儿子生气，不讲又怕他们夫妻以后要闹矛盾。
　　云弄月淡道：“钱不过是身外之物，别太在意就好。”何况他已经有了那么多钱，还能怎样？
　　“我不在意有何用？关键是……”莱氏咬着唇，说了一半，摇首，“罢，我去看影儿了。”
　　“嗯，我等会儿去看他。”云弄月微笑点头。半晌，回了头，对还端坐着品茶的云二娘道：“娘，有事？”
　　“有。”云二娘放下茶盏，吸了口气，正色道：“你要不要回家住住？”
　　“我家现在在这里。”他反倒托起了茶盏，木着脸一下一下拨着杯盖。
　　“唉，果然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云二娘很伤感。
　　云弄月噗嗤笑了一声，“娘，我是不能回去。云家现在，已经很好了，我再回去帮帮忙，说不定他们连房子都没得住了！”
　　云二娘愣住，“何意？”
　　“简单来说，”他瞧着左手修长的五指假装发呆，幽幽道：“咱家钱太多了。”
　　云二娘一囧：这年头，钱多也是罪。
　　他不疾不徐道：“你瞧人家毕氏也是皇商，但人家代代都是，连太皇太君都是他们家出来的。但我们没这势力，也不能牵扯进去，那只好散财消灾了。”
　　云二娘的脸隐隐抽动了几下，抖动着眉毛，语调僵硬地说：“但……唉，你说这些我也不懂。”
　　他揭起茶盖小抿一口：“所以呀，皇商，不是好当的。富贵，也得有命去享。”
　　“你早就预料到了。”
　　“是。”他知道，堂姐或者其他人肯定会“得罪”权归，甚至什么时期、代价多少，他都计量好了。不过是以什么借口降罪的区别。商，不能与官斗啊。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没区别。”他哼了一声，缓了缓气，再道：“只是苦了你们，原本平平顺顺的日子，被我搅得大起大落。”
　　云二娘陷入沉思，手里无意识地转着茶杯。半晌，她摇摇头，“不怪你，我只是想弄个明白，还有，就是想看看你。”
　　云二娘深吸一口气，蓦地恢复神清气爽状：“对了，你今早遇到什么好事了，那么高兴？”
　　云弄月一愣，别扭道：“真那么明显？”
　　“是挺明显的。”
　　他摸了摸脸，温热的，不由咳了一声：“那事就别提了。”
　　“哎哎，这样愈加教人好奇呀！”
　　“娘！”他两眼一瞪，扭身快步走掉了，颇有些羞涩的味道。
　　“唉，春天来了……”感叹。（夏天都要过去了囧！）

　　“开……”折柳敲到一半，门开了，悬在空中的手顿了一下，连忙放下手，呵呵笑道：“呃，娘……”
　　“嗯，折柳回来啦？”云二娘拢着手，笑眯眯退开，让她进来。
　　“怎么是您来开门？”
　　云二娘耸耸肩：“反正无事。”
　　折柳想想，这下碧儿在做饭，云弟弟不舒服，灵犀大概去照顾他了。原来如此，才轮到丈母娘来开门啊。
　　云二娘背着手走在前面，往书房瞥了一眼，若有所思道：“哦，该去跟月儿说一声，一整天都坐在那而笑。”
　　回头一看，折柳突然站在原地，脸也飘上了红晕。她眯起眼：呵，这俩人果然有问题。
　　“月——”
　　“哎，不用！”折柳局促地摇摇手，轻轻挠了挠脸。“不用，我这就去看看他。”
　　那奔跑的背影，也有点落荒而逃的味道。唔嗯……

　　“弄月？”
　　云弄月回头，看见门开了一条缝，折柳探进个脑袋进来，眨眨眼，整个身子溜了进来。她从背后带上门，看了他一眼，低头拉长“嗯”了一声。
　　云弄月将桌上的账册书信推到一边，偏着头，挑眉问：“反悔啦？”
　　“什么啊——”她瞪眼，底气莫名就没了，心虚地笑笑：“没，没啊。”
　　他翻翻眼，走上前圈住她，甜甜地笑了。折柳也抖了一下，慢慢伸手环住他的腰，小心翼翼的：“你真的……不是气我吧？”
　　“气你什么？”他纳闷。
　　原来不是啊……折柳吁了口气，在心里拍拍胸口。
　　“怎么样，银庄的工作还顺利吗？”他牵着她坐下，手还不放开，好似一不留神她就要反悔似的。
　　她眯眼笑了笑：“可以呀，我能有不顺利的。”
　　“换了新职务，不觉得困难吗？”
　　她弯起眼微笑：“你忘了我原来就是做这个呀，何况现在还只是银庄，又是我比较熟悉的。原来又是玉器又是丝绸又是酒楼，我还不是好好的。”
　　他皱起眉，想了想，轻声道：“可我听说的不是这样。”
　　折柳一愣，偏过头问：“你怎么听说的？”
　　“……”他眼角瞥向斜下方，嘴微抿着。
　　折柳拍了一下头，暗道自己怎么忘了这事，宫廷秘辛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区区银庄，还是轻步门名下的，怎么会不知道。她还真遇上什么难事，不过这也在她的预料之中。她本来只是个小伙计，时间不长，突然上升为掌柜身边人。但在别人看来她只是会说话了点，想当然惹人眼红。
　　云弄月是好意。但个性使然，得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人眼下，不觉有些不舒服。脸上笑意敛了，道：“知道了还问我？”
　　“折柳，我……”他捏了捏她的手，不服道：“有谁为难你，有什么难事，我都知道。”
　　心里突然一阵一阵的颤动，教她鼻头都酸酸的。她看着他，睫毛颤了下，很伤脑筋地一笑：“哎……工作上遇上难关不是很正常的，原来我也遇到过不好解决的事，你还笑哩。”
　　“那是我。”
　　“哎哟，还只许你欺负我，不许别人啊？”她咯咯笑起来，歪着头，忽然凑过头去亲亲他。
　　他红着脸低下头，又抬起她的脸，眼里迷蒙，送上唇去。
　　……
　　外面灵犀扣了扣门，叫他们去吃饭。俩人有点不大好意思地分开，她抚着唇，胡乱拍了拍他的手：“好了好了，那点程度的刁难，我当戏看呢。”
　　他“嗯”了一声，在门边顿了一下，才迈步出去。看到灵犀的大眼睛，居然转过头去。
　　云弄月的神经意外的……纤细呢。
　　折柳摸了摸耳垂，心想要怎么解决银庄里人际关系问题。有一番作为自是最有说服力的，不过她才刚升职，不好急于求成。不过，倒是不妨先和他说说。
　　晚饭时云弟弟总算又露面了，娇弱而羞涩。折柳笑着关心了几句，看了他两眼，转个身翻了个白眼。
　　不过她不欣赏我见犹怜的美，不代表没人欣赏。云戏影毕竟是凤栖主流系的美人啊，他的到来简直让十里巷沸腾了。美人，年轻，又是未婚。串门的，凑热闹的，甚至提亲的，快把门槛踏破了。
　　这样一个小美人，就是麻烦的代名词。
　　折柳很深刻地体会到这点，想着谁来赶快把这倒霉孩子送回去啊。
　　可惜事与愿违。

作者有话说

　　OOXX，这时候才摸到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