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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金屋藏娇 ...

  •   何谙此有点惆怅。
      酒后莫名其妙拐回来个美人不是问题,把美人安置在了自个后院也不是问题,问题是,他那天没外袍穿,冻了一路,染上了风寒。
      他此刻只觉得头重脚轻天旋地转,什么头痛咳嗽咽痛乏力一众并发症全都上来了,最要命的是发热,整个人既冷又烧得难受,裹着被子在卧房里休养,一会功夫就砸了三四碗药。
      死要面子的何小公子是善于用烦躁掩饰自己怕苦这一事实的。
      何谙此把自己裹在被卷里,缝隙全都塞得严严实实,迷迷糊糊地睡,睡得极不安稳。他把被子拉到嘴边,遮住了那尖尖的下巴,露出来的脸还烧得绯红,睡着了也一副受了多大委屈的模样。
      半梦半醒之间,何谙此只觉得房里有人,那人轻柔地用帕子沾了温水擦拭润湿他的脸,又握住他冰凉的手,另一手探进他发丝间缓缓按揉着头上的穴位。
      不适有所缓解,何谙此明明记得自己不许下人进屋,又觉得这感觉实在熟悉,几次尝试都没能睁开眼,哑着嗓子轻轻叫唤了一声。
      那人像是察觉到了何谙此的不安,拍了拍他的手,道:“是我。”
      声音低沉温柔,极富安抚力。何谙此安静下来,待唇边碰上萦绕的药味的瓷碗时,才难受不满地哼了两声。
      自己都没察觉到那股子委屈撒娇的劲儿。
      “吃药。”那人低声哄他:“吃了药再吃些点心,很快就好,听话。”
      何谙此勉勉强强张开嘴,探出舌尖想试一试,那人借势一倾碗,药汁顺着喉咙灌了下去。
      “唔唔唔——!”何谙此眼都没睁,一脸控诉的表情,惹得那人低低笑了一声,又喂了一勺水晶果团。
      果团凉凉的,应该是事先冰镇过了,微微清甜,果香味很浓,一点也不腻。因为发热迟钝了几天的味觉似乎都被激活,何谙此意犹未尽地张嘴,一旦喂得慢些就不满地咬咬嘴唇,一股劲吃了十几个才停下。那人放下碗,把他往自己怀里拢了拢,又轻柔地替他按摩起来。
      何谙此终于安安稳稳地睡了过去。
      那人不走,反而低下头,一双眼不知何时变做了竖瞳的模样,浓郁的金色几近实质,即将丝丝满溢出来。
      他死死盯着怀里的少年。
      脆弱。
      凡人的身躯把他禁锢住了,甚至他无意的小玩笑都能让他大病一场,难受地裹着被子乖乖躺着。
      这让他不得不感叹一声自己果然本性难改,一如既往的恶劣……心疼之余,他竟十分满意少年这幅没什么力气、哪儿也去不了的样子。
      那层像屏障似的被少年紧紧抱住的锦被被不容抗拒地拽开,觉得冷了,少年修长柔韧的身躯些许瑟缩。他低下头,长发迤逦如水,慢慢爬上少年白皙的脸庞,黑白红掩映,竟是十足不祥的色彩。
      锋利的犬齿抵住了裸露出的咽喉。
      轻轻发力。简简单单一个咬合的动作却滞在原处。
      那人金色的眼眸越发汇聚了风暴,冷冷的竖瞳刀刃似的刮过少年的睡颜,其间暴虐杀意毫不掩饰。
      杀了他……
      那这世上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禁锢住自己了。
      但为什么不下手呢?
      为什么?
      瞳孔里划过一丝迷茫。
      最终,他还是只伸出舌头,舔了舔少年白皙脆弱的咽喉。然后一路逡巡向上,虔诚地把唇印在了少年额上。
      还悄悄吮了一下,吮了满口嫩滑微烫。
      十分显然,就算那人再恼怒想不能再被这些情情爱爱缚上个千年,他的心情却是显而易见地好了起来,连那双眼睛都退了几分颜色。
      “何天虞……”
      他一边轻声唤着,一边掖好了自己扯开的被角才悄悄离去。
      何谙此醒来时,觉得这真是自己从小到大生病时睡得最香甜的一觉。
      头不疼唇不干嗓子不疼,嘴里似乎还有果香味萦绕。哦,对,依稀记得是有人进了屋子,还灌了他一口药……
      何谙此已经过了相信田螺姑娘的年纪,况且何小公子丝毫不觉得以他平时在外的德行能把什么田螺姑娘召回家来。
      不自己装糊涂的何谙此脑子还是很灵光的,排除了所有选项,就想到了后厢房里新带回来的美人。
      叫了院里的侍女来,重新套上件青碧色洒金广袖长袍,去后院会会自己的“田螺姑娘”。
      时唯君住在后厢的停云阁里,地方不算大,但胜在足够精致。花木楼阁山水亭台俱全,标准姑苏园林的造法,于何谙此来说,就是金屋藏娇的绝佳去处。
      转过嶙峋假山,越过湖光山色,打那月洞门里望去,时唯君正坐在窗棂上假寐,象眼窗格和窗边丛生的芭蕉堪堪遮了他半张脸,一眼望去,那极富冲击性的画面竟让何谙此也愣了一瞬。
      爬上窗子倚着歇息,这野性不改的毛病好像还见过似的。
      何谙此没想起来,索性悄声走到芭蕉丛里,伸手覆住了时唯君的眼。
      手底下的睫毛像小刷子似的动啊动的,但时唯君却出人意料地乖,半仰起脸,也不挣脱。何谙此笑道:
      “这不是我的田螺姑娘?”
      时唯君“啧”了一声,顺着他的意思,反而笑了笑:“郎君?”
      何小公子松开了手,咯咯笑得开心。时唯君也看着他笑,好半天,何谙此挑眉问道:“住得可还适应?哪里不喜欢千万跟我说嘛。”
      时唯君不在意地歪头看他,眉目三分不羁七分惊艳:“田螺姑娘吗,不挑。有个壳子有个郎君就能住。”
      何谙此状似不经意地感慨:“真是好养得很嘛,田螺姑娘还心灵手巧,上得赌场下得厨房,怎么看,都是我赚了嘛。”
      时唯君眼尾横扫,似笑非笑道:“是吗。啧啧,这个郎君薄情得狠了,不应该是与我砒霜甘之如饴的吗?怎的郎君——吃个药都要人哄上半天,不情不愿,嗯?”
      果然是他给我喂的药,何谙此暗忖,啧,这小语气,若真一碗砒霜灌下去说得好像我就能拒绝得了一样。
      时唯君瞅着他不说话,暗自好笑。兼之这小少年整个站在芭蕉丛里,一袭青碧色金光闪闪的袍子分外鲜妍,头顶上就是一片芭蕉叶,一笑就不自觉地蹭蹭那片叶子,鲜活可爱的紧。
      于是他稍稍俯身,环着少年的腰一个发力,在惊呼声里直接把芭蕉丛里的人儿提到了屋子里。
      “咦…?!!!”
      少年软嫩嫩的惊呼之后又响起了一声惊叹。
      “欸???!”
      何谙此僵硬回头:
      “呃,爹爹……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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