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里一盏凉灯》听说庭亭主

7、第七章

　　“妈！你买这么多菜干什么？”
　　林舒歌推开家门就被堆了一地的食材吓了一跳：“昨天还有不少剩菜呢。”
　　“明明今天就要从美国回来了，他这么多年没回来总会回家的吧，他一个小孩子在外面肯定吃得不好，我多做点好菜等他回来。”
　　林舒歌看着徐惠容光焕发笑容满面的样子有些不忍心把话说出口。
　　徐惠又拉着林舒歌说：“小舒你看看我这样穿好不好看？我要不要再去换一件衣服？”
　　“妈，明明你就算回来也不会立马到我们这边来的，他总得歇一会儿……”
　　“哦也是，那他晚上会不会过来？也不知道他有没有长高。”徐惠念叨着回到了厨房处理菜去。

　　林舒歌掏出手机，按出顾临风的电话号码，却怎么也按不下拨号键。
　　他能怎么跟顾临风说，你能不能在爸爸和丽姨的眼皮底下把我弟弟偷回家来和妈吃顿饭？
　　林家荣和徐惠离婚的时候林明歌还很小，对家的概念还很模糊，跟了林家荣之后一直有花不完的钱供他挥霍，也没短他缺他什么，就更不会念起家里了。
　　他这次就算回来大概也想不起回来看看。
　　就算想起梁丽大概也会阻止，林舒歌可不认为自己的弟弟有那样的决心去反抗到底。
　　毕竟他也喊了梁丽十多年的妈了。
　　这么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实，也就只有徐惠还一心想着林明歌会回来。

　　如果他这个电话打出去了，会把顾临风摆在一个极其尴尬的位置的，顾临风已经因为上一辈的恩怨承受了太多不该他承担的东西，他怎么能请求他，为了自己去反抗他的母亲。

　　林舒歌犹豫一下，果断地把电话关掉了。

　　“哥！”
　　林明歌看着在人群里也能被一眼认出的人用力地挥挥手。
　　顾临风闻言回头，很快就锁定了林明歌的身影，走过去分走了他一半的行李。
　　“爸爸！妈妈！”
　　林明歌对着林家荣和梁丽喊道。
　　“哎呀儿子你长高了啊。”
　　“你这个学期的学习怎么样呀？”
　　四个人热闹地寒暄了好一会儿，才开车回了家。

　　刚吃完饭，梁丽就拉着林明歌问他的学习情况，林明歌一直在点头或者嗯嗯啊啊，挺好的地回答。
　　顾临风听着在心底翻了个白眼，这小孩一听就知道没说真话。
　　好不容易结束了和梁丽的谈话，林明歌就偷偷溜进了顾临风的房间。
　　林明歌看到顾临风正在看书，就凑过去偷看，只看到一片多看一眼都让他头痛的专业名词。
　　“哥，你怎么又在看这些东西啊。”
　　顾临风合上书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头，林明歌马上配合地叫道：“哎呦好痛好痛！”
　　“哥，妈妈的要求好高啊，我觉得自己完全不可能达到。”
　　林明歌苦恼地趴在顾临风的床上，“今天爸爸还说让我继续读下去，读完大学，还要读研究生，读博士。这么能读书的那个明明是你，让我等凡夫俗子去读，我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真的很累？今天见你都是愁眉苦脸的样子。”
　　“你看我啊，我天天熬夜整个人都瘦了，两面兼顾我每天连觉都睡不上了。哥啊！救命啊！”
　　“你哪里瘦了这一身的肥肉。”顾临风浅笑了一声。
　　“哪有！”林明歌嘟起嘴。
　　“知道了，你先去休息，既然你都做决定了我能说什么，劝也劝过你了，决定了就好好干吧，林叔叔和妈妈那边的工作交给我去做。”
　　林明歌闻言扑上去搂住顾临风的脖子：“哥你最好了！”
　　“对了还有，我今年的成果可有趣了，明天我拿给你看哦。”
　　说到这个林明歌总算开心了起来，像个小孩子炫耀自己心爱的玩具似的。
　　顾临风也笑了，真心为他高兴。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子。
　　顾临风说：“明明，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有空去看看你妈妈和哥哥姐姐。”
　　“啊？”
　　“啊什么啊。”顾临风皱眉，“这样吧你看看最近什么时候有空我带你回家。”
　　“这样妈妈会不高兴吧。”林明歌问道。

　　顾临风被气笑了：“你别拿妈妈当挡箭牌，说得好像什么时候你在意过她生不生气一样。”
　　“我就是有点怕嘛。”
　　“惠姨很想你。”顾临风温和了声调。
　　“我知道。”林明歌低着头。
　　“回去看看吧？”
　　“我听你的。”
　　“什么听我的，惠姨生你养你，小舒和安安从小就护着你照顾你，他们是你最亲的人，最心疼你的人，你要对他们好，知道吗？”
　　“嗯。”
　　等林明歌走后，顾临风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好久，无可抑制地想起了他爸妈在他幼时吵架闹离婚的模样，曾经相爱的两人却像两只困兽，日日争斗。他害怕得躲在房间里，听着从外面传来的争吵打闹的声音。他吓得瑟瑟发抖，抱着双膝只觉得未来一片迷惘。
　　直到顾永信摔门而去，梁丽红着眼眶把他抱在怀里的时候他才找回了一点真实感。
　　顾永信自从染上毒瘾和酒瘾后整个人都变了，工作也丢了，整日醉生梦死，家里所有闲钱都被挥霍一光。
　　梁丽哭着闹着劝他，可是哪里有用。
　　没想到的是顾永信自己信用破产，居然用自己妻子的名义借了一大笔钱，等梁丽发现的时候这个摇摇欲坠的家早已债台高筑。
　　两人争吵的好几年之后，终于梁丽用自己所有的存款换来毒瘾发作的时候的顾永信在离婚协议书上的签名。

　　徐惠心疼梁丽和顾临风的遭遇，对顾临风很是照顾，也让林家荣多多关照梁丽，给她提供工作，又帮他们还钱，一来二去，日夜相处，却让林家荣看上了和坚强独立，相貌又好的梁丽。

　　“可不可不要这么样，徘徊在目光内，你会察觉到我根本，寂寞难耐……”电话铃声响起打断顾临风的思绪，他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又抱膝把自己团成一个球状。
　　来电铃声是林舒歌的专属铃声，自从他发现了有一天他打林舒歌电话时听到这首歌是林舒歌的铃声之后，他就悄咪咪地也把这首歌设成林舒歌的专属铃声。
　　他不知道的是，这首歌在林舒歌的手机里其实是他的专属铃声。
　　《暗里着迷》最经典不过的老歌了，是林舒歌最喜欢听的那款。

　　顾临风舒展了四肢，接过电话。
　　“小舒？”
　　“你还没有睡吗？”林舒歌带着鼻音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还没有，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你平时这个时候早该睡着了。”
　　“睡不着，刚想起今天还没给你打电话呢。”
　　顾临风闻言低声地笑了：“没打就没打了，又不是工作。”
　　“你居然没有等我的电话。”林舒歌笑着指责道。
　　顾临风回想了一下，似乎自己真的在下意识地等林舒歌的电话，这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
　　“我的错，要不要我唱首歌给你赔罪？”

　　“不要！”林舒歌不是不知道顾临风的唱歌水平，他就亲眼看到一个人亲耳听完顾临风唱KTV，结果用猪肝色的脸色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声音挺好听的。”
　　林舒歌表示感同身受，顾临风唱歌真的就只有声音能听，别的就不提了，听他唱完整首歌都未必能听出来他唱了什么。
　　没想到顾临风兴致一上来他完全压不住。
　　只听到顾临风那温柔低沉的嗓音就从那段传来了：“
　　可不可不要这么样
　　徘徊在目光内
　　你会察觉到我根本寂寞难耐
　　即使千多百个深夜
　　曾在梦境内
　　我有吻过你
　　这毕竟并没存在

　　人声车声开始消和逝
　　无声挣扎有个情感奴隶
　　是我多么的想她
　　但我偏偏只得无尽叹谓

　　其实每次见你我也着迷
　　无奈你我各有角色范围
　　就算在寂寞梦内超出好友关系
　　唯在暗里爱你暗里着迷
　　”
　　幸好顾临风唱的这首歌林舒歌太熟悉了，他总知道他在唱什么，不过最后顾临风因为唱不上去而破音的时候林舒歌在电话那头还是笑成疯子。
　　顾临风听到林舒歌放肆的笑声也开心起来。
　　林舒歌的笑声干净而纯粹，像一片最美的天空。
　　心里软成一片。

　　“嗓子痛吗？你要不要去喝杯蜂蜜水？”
　　“是有那么一点，那你等我一下，马上回来。”
　　听到踏踏踏的脚步声，林舒歌才敢摸摸自己的脸，滚烫滚烫的。
　　上次好像不小心让顾临风听到带着自己小心思的专属铃声了，结果今天顾临风还唱给他听了。
　　声音这么好听还唱这首歌简直太犯规啦。
　　天知道他刚才的笑声里有多少分是为了掩饰他不小心害羞了的事实。
　　林舒歌在床上滚了几圈，把脸闷在被子里。

　　“回来了。”
　　林舒歌立马坐直。
　　“你还是睡不着吗？”
　　“嗯，还是睡不着呢。”
　　“那我给你念段书吧。”
　　顾临风翻了翻书柜，翻出了一本《年度财经》念了起来。
　　等顾临风念完两章后，林舒歌就装作睡意已经涌了上来，像往常一样打着哈欠告了别。
　　听着顾临风轻声的晚安，林舒歌用拳头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默默念道：别跳这么快，别跳这么快。
　　顾临风看着他好一会儿都没声音，以为他已经睡着了，轻笑了一声，才挂了电话。
　　心跳的速率再也控制不住，他觉得耳边已经听不到了别的声音，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
　　林舒歌深呼吸了几口气，趴在床上，笑容慢慢扩大。
　　他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原来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是这样的。
　　好想马上见到他。
　　告诉他。
　　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