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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孤宿峰 ...

  •   孤宿峰。

      孤宿峰并非一峰独秀,而是群峰相聚之处,此地远居关外,人迹罕至,方圆百里除了一望无际的松林,便只剩下空旷的草地与沼泽,连风声经过此处,都显得过分孤独。

      此时已是四月中旬,江南和暖之地早已春光烂漫,这里才将将摒退严寒,只得一丝若有似无的微暖之意。

      这一丝暖倒已经足够让严冬里枯败的土地染上翠意,原野上茸茸新绿,夹杂着不上名字的野花,微风一过,荡出一片饱含生机的波纹。

      然而这波纹却漾不上峭壁千丈的孤宿峰。

      万仞群峰,除了古松老藤,触目可及便尽是青灰的嶙峋崖壁,峭壁千丈,如刀削似斧劈,这样的险峰,怕是只有飞鸟与仙人堪住了。

      就在这本不该瞧见人烟的奇峰之间,细细看去,竟能瞧见崖壁间嵌着一座座精巧的亭台楼阁。

      其间回廊百转,竟是挨着崖壁凌空而建,万壑藏云,回廊掩映在云雾之中,确像是神仙庙宇。

      魏雨嗟就在这云峰峭壁之上缓步慢行,他绕过一道道回廊,脚步停在一间屋门外。

      他轻轻扣了扣门扉,低声唤了句“师父”。

      “嗯。”屋中有人回应,像是刚从午睡中醒来,带着几分不甚清醒的懒散。

      魏雨嗟盯着门上的铜扣,默默等候。片刻门扉微动,屋门一开,魏雨嗟连忙弯腰俯首,又恭恭敬敬叫了句:“师父。”

      他垂首看着面前雪白的衣摆,距离很近,他甚至能闻见对方衣袍上散发的淡淡幽香。

      这是他的师父,在他心中不是神仙甚似神仙的停云君。

      停云君伸出手来,将魏雨嗟扶正了。

      “小魏,为师说过多少次,不必这般客套,太显生分。”

      “是。”

      “每次都说是,下回还是老样子。”

      魏雨嗟不知该如何回应这和善的嗔怪,只勉强笑了笑,侧身示意对方先行。

      停云前行几步,问道:“是霜吟跟风叹回来了吗?”

      “正是。”

      “希望他们这次不要再找错人,”停云君声音里带着笑意:“这丫头总说自己不会犯错,可实际上已经错了二十多次了。”

      魏雨嗟踌躇着开口:“师父,师姐恐怕是舍不下您,才故意为之,这次……我看她这一回神色郁郁,倒像是终于把该找的人带回来了。”

      “她总要学着面对现实…….”

      转过一道廊弯,停云突然止住了脚步,魏雨嗟也跟着停下,抬头看去,方才被檐崖挡住的晚霞余晖倾泻而来,将面前冷冰冰的山岩涂抹上一片暖色。

      魏雨嗟看着他的师父静立在夕阳之下,残阳如火,衣袂飘摇,一位形销骨立的仙人,摸不透的沧海心思。

      这实在是太美的画面,魏雨嗟呆看着,只觉这一幕似乎与多年前初见的景象,有了些许重叠。

      “万壑有声含晚籁,数峰无语立斜阳。”停云君轻声道:“今天的夕阳真是美得很。”

      魏雨嗟回过神来:“是很美。”他心想,此时此地最美的,恐怕不是这夕阳。

      “可惜,这样的美景我恐怕看不了几次了。”

      “师父……”魏雨嗟心头一颤,师父向来不对他说这种感怀伤逝之语,此时乍一听了,心中顿时涌出难言滋味。

      “无事,走吧,先去看看我们的客人。”停云恢复了平和淡然的语气,拾步向前。

      魏雨嗟赶紧收拾心情,默然跟上他的步伐。

      .

      肃临渊初来孤宿峰,对这里很是好奇,他从不曾想世间还有如此奇妙之所,这里的风景,都是他前所未见的。

      他心想,这恐怕就是传说中的修仙门派,只是此处人烟寥寥,想必却并不是什么仙门大派。

      聂林二人将他带到会客的厅堂之中,也不招待他就自顾自离去了,想必这一路已受够了肃临渊——

      肃临渊本就是个怪人,你要他十天半个月不说话也可以,可他只要逮着了一个人,而且这个人再很不幸地恰巧触到了他的霉头,那他的话可真是没完没了,足可以将人烦个半死再气个半死,几番下来,真是死去活来痛不欲生。

      他一个人坐在人家的厅堂里,也没什么不自在,自己倒了杯茶喝着,也不在乎这凉透了的茶水是不是隔夜剩下的。

      他默默打量这屋子,房屋是挖空山石开凿而成,四壁屋顶都是整面石墙,厅堂不是很大,却装点得颇为考究。

      墙上挂着字画山水,桌椅屏风皆是上好的梨花木,风格不像是在塞北关外,倒像是来到了江南富贵人家的花厅。

      肃临渊正打量着,门外突然进来一个人,宽背熊腰,浓眉虎眼,是个身形健硕的汉子。

      那汉子走进来,径自坐到厅堂一侧的椅子上,将腰间佩着的朴刀解下,“哐”一声放在了桌上。

      肃临渊看着他,眨眨眼:“你就是他们的师父?请问找我有何贵干?”

      听到肃临渊这么说,那人哈哈一笑:“小子,你错了,我不是他们的师父,带你来的那两人,一个是我二师妹,一个是我小师弟,我是他们的大师兄。

      说着朝肃临渊抱了抱拳:“我叫顾雷鸣。”

      肃临渊还了一礼,心道这顾雷鸣看着粗犷鲁莽,却比那聂霜吟和林风叹要和气多了。

      不知他们的师父究竟是何许人也,找自己前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一路上他问过那两人多次,林风叹不爱回话,聂霜吟则是一点就炸,提前这个话题,竟比起她被肃临渊奚落时生气百倍。

      肃临渊可以肯定,有好几次她是真的想杀了自己,林风叹的态度却不一样,虽不待见,却时刻注意着保护他的安全。

      他们奇怪的态度弄得肃临渊云里雾里,十分迷惑。

      不如问问眼前这人?

      思及此处,肃临渊开口道:“顾兄,你可知令师找我所为何事?”

      顾雷鸣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肃临渊道:“阁下的师弟师妹说,这事对我而言是好事,难不成令师想再收个关门弟子?”

      顾雷鸣默默地端起杯子喝茶。

      “难道……”肃临渊眼睛一转,眼看下面就说不出什么好话了,他幽幽道:“总不会是,他老人家早年修仙问道时不够老实,惹上红尘,我竟是他的私生子,他如今是要认亲?”

      顾雷鸣一口凉茶喝进嘴里,惊觉是昨晚剩下的,正要吐回杯子里,听见肃临渊这话,一口水直接喷了出去,一副五雷轰顶的表情。

      还没等顾雷鸣说出话来反驳,门外便传来一声轻笑:“阁下猜错了,我哪里敢占这样的便宜,让阁下做我的儿子?”

      肃临渊扭头去看,见那门外走进来两个人。

      一个白衣修袍,身量修长且气质清雅,两只点漆的眼眸尤带星光,一弯薄唇仰月自含笑意。

      后面那个一身黑衣,神色平平,右眼像是受过什么旧伤,眼皮有些向下耷拉,他习惯性地低着头,一副思虑深重的样子,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不管他在想什么,肃临渊都没心思去观察,他此刻的注意力完全被那个身着白衣的人夺走了。

      一见此人,他脑海里便突然冒出四个字:“神仙中人”,这真真是他活到现在见过的人里,最像神仙的一个。

      顾雷鸣一见这人便站起身来,叫他“师父。”

      停云君微微颔首,示意顾雷鸣坐下,自己缓步走到堂首落座。

      肃临渊有些怔愣,他以为这几人的师父会是个鹤发老者,再不济也该过了不惑之年,却不想竟是这么个周正的年轻人。

      尤其是一看就四十好几的顾雷鸣,他对着这个模样只有二十出头的青年叫师父,看上去确实有些奇怪。

      转念一想,修仙之人不正是习得不老长生之术么?也许面前这人正是修行有道,他看着虽然年轻,说不定实际却是个能做自己太太太爷爷的老家伙。

      停云君看着肃临渊一张脸上神色不定,便猜到他在想些什么,他也不恼,只含着一丝浅笑注视对方,问道:“不知阁下姓名?”

      肃临渊回过神来:“在下肃临渊。”

      此时魏雨嗟已泡了新茶奉上,停云君接过茶盏:“我这里小门小派,实在是照顾不周,怠慢阁下了。”

      肃临渊笑一笑:“无妨,我这人最不怕的就是被怠慢,先前没想到阁下是这样的神仙人物,你愿意邀我做客,我荣幸之至。”

      顾雷鸣忍不住插嘴道:“现在,你还敢说你是我师父的私生子?”

      “不敢不敢,”肃临渊笑道:“令师这样的妙人,一看就已超脱俗世红尘,哪里会有我这样的儿子,不,什么儿子,他简直像是世上最不会有儿子的人。”

      停云道:“徒儿性子不好,这一路恐怕没少得罪阁下,还望阁下见谅,不要怪我管教无方之罪。”

      肃临渊看对方眉眼温润神色亲和,哪里怪罪得起来:“何谈怪罪,就是不知阁下请我来究竟所为何事?我与诸位修行之人全无半点交集,缘何找上我?”

      停云君捏着青瓷茶盏,垂眸轻抿一口茶水,似乎正在思考如何回答。

      肃临渊看着他,等他说话。

      停顿片刻,停云放下茶盏,抬眸道:“我请阁下来,是有一样东西要交给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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