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童话》秦彻

4、酒窝

　　陆允琛做事效率格外高，没过几天就敲定了计划不说，时间安排上也很有弹性，童甯顺势初步定下两次采访。

　　陆允琛负责全程陪同。

　　恩，她这次带着录音笔的。童甯心里暗自窃喜了一会儿。

　　童甯了解到，陆允琛编制在陆军作战队，而且是去年才从特种部队退下来。

　　童甯觉得两个人还没有熟到去深究他为什么退下来的地步，因此许多问题都浅显带过。

　　而且童甯最喜欢的专访方式其实是自己到处逛逛，并不是很习惯有人带领。

　　不过部队规矩多，童甯还真不敢像在孤儿院那样瞎撞。

　　可陆允琛这会儿只是一个劲的往前走。

　　要不是童甯能够轻松地跟上他的脚步，明显感觉被迁就，她还以为不小心哪里惹人家生气了呢。

　　陆允琛一直注意着身后细碎的脚步声，忍不住嘴角微勾，真是听话的小猫。

　　童甯并不知道前面看似军纪严明，背影冷淡的男人心里的想法。

　　忽然迎面走来一个中年男人。

　　“甯甯？”童甯倒是没想到在军队也能遇见熟人。

　　“曲叔叔。”童甯扬起笑回应着来人，脸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

　　陆允琛不着痕迹看了几眼那明朗的笑意，稍稍错步站在中间阻隔两人的视线，童甯愣了愣。

　　“允琛？”对方似乎这才注意到陆允琛的存在一样，但惊讶着实不深。

　　“曲叔。”陆允琛点点头，神色淡漠，不像对待长辈。童甯甚至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停下，也许他会直接无视。

　　难道两人有什么过节？童甯心里转了几下，选择不出声。

　　曲君杰则默默来回看了两个孩子几眼，没有多问，眼神却有些高深莫测起来。

　　最终笑呵呵路过童甯时提了一句：“前几天你曲阿姨还念叨你呢，有时间来家里玩啊。”

　　童妈妈和曲君杰的妻子武姿杨是老友，童甯小时候没少去曲家玩。

　　曲君杰夫妻只有个儿子，对童甯几乎看成了半个女儿，他们儿子曲越有什么都会给童甯备一份，有时候还专门给童甯准备些小礼物。

　　后来发生了些事，曲君杰跑童家更频繁了，逢年过节都要去串个门。

　　小时候还有人说她和曲越可以凑个娃娃亲呢。

　　童甯转过身发现陆允琛盯着曲君杰离开的背影好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

　　两人来到射击训练场，很多人正在练习射击，远远的便能听到声声击中靶子的脆响，陆允琛从装备室拿出隔音耳机递给童甯。

　　童甯进来时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他们还在训练，休息时安排单人采访。你可以先观察一下。”陆允琛自己也戴上耳机，架起枪，对准目标扣动扳机。

　　见这架势，童甯原本还以为陆允琛能让她试一试呢，结果自己似乎只能旁观学习，童甯忍不住有些失望，微微撇嘴。

　　“非部队人员未经登记，不能进行训练。”陆允琛视线并没有离开目标点，但还是有精力分神去辨别女孩儿的心思，尤其对方的想法又那么不加掩饰。

　　童甯闻言急忙侧了侧身子，懊恼着自己藏不住心事的表情。

　　而陆允琛则架着79式狙击*步*枪，专心致志三点一线瞄准目标迅速扣动扳机。

　　屏幕显示子弹正中红心，陆允琛这才有时间观察旁边的童甯，却发现小姑娘并没有将注意力分给他，哪怕一点点。

　　陆允琛轻皱眉头。

　　正当童甯小心四处观望时，陆允琛忽然放下手中的枪。

　　童甯举着相机茫然看他，额，怎么不打了？她好像没打扰到他吧。

　　作为极端的利益主义者，也没有观众，还打什么打。

　　当然，相比童甯的缺心眼，陆允琛的想法童甯是一点也没看出来了。

　　临近中午，陆允琛带着童甯走到一个……一个大猩猩面前。

　　绝对没有任何侮辱的意思，实在是他太魁梧了。陆允琛身高应该在185左右，而眼前这个军装男，看着竟然比陆允琛还要高一个头。

　　站在童甯面前仿若一座小山。

　　“队长！”郑宣则中气十足的对着陆允琛敬了个礼。

　　真是气壮山河啊。

　　童甯克制住自己揉耳朵的冲动。

　　“这是和我一起从特种队下来的郑宣则。”陆允琛指了指大猩猩。

　　童甯咽了咽口水，这体格，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啊。

　　在休息室找了个角落坐下来，童甯打开笔记本和录音笔。陆允琛则坐在门口离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随手拿了份报纸。

　　“平常就是训练，以前在云南的时候也是要跟着轮岗的。我都是跟着我们队长。我们队长曾经单枪匹马挑了一个贩毒团伙……”

　　“早上5点起来，队长已经在楼下等我们了，我们队长……”

　　“我们队长……”

　　童甯眨眨眼，抽空瞄了瞄陆允琛，这个郑宣则对他们队长是真爱啊！

　　听郑宣则对陆允琛的描述，与童甯所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第一眼见陆允琛，童甯直觉他背后藏着一个故事，这是童甯与生俱来的敏感。

　　逐渐了解，陆允琛的事迹没有什么异常，少年得志，军功赫赫，受万千追捧。

　　可是陆允琛的眼睛里总是拢着一层冷雾，看不真切，即便他笑意盈盈对着你，仍旧让人感觉阴郁，像戴着一张美丽的面具。

　　童甯对陆允琛，从最初的好感逐渐变为好奇。

　　这样一个可以称之为天之骄子的男人，阴影里隐瞒了什么秘密？

　　童甯寻根究底的职业病不知不觉中犯了。

　　郑宣则见童甯偷看陆允琛，暗自得意，队长，事成之后你可要记我一功啊。

　　陆允琛状似专心致志的看报纸，该听见的却是一字不落。

　　这次从外面受伤回来被上面强压着休息了个把月，又不允许参与案子，本来是有些无聊的。

　　只能带着普加偶尔去孤儿院转转，然后就遇见了童甯。

　　他几乎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小姑娘。

　　小时候，童家两个女孩就远近闻名，玉雪可爱。

　　尤其笑起来两个浅浅的酒窝，格外的吸引人。

　　他曾在自家后院见过双胞胎女孩儿，那时候陆爷爷恰好住在陆家，童爷爷带着小孙女过来见老友。

　　他在楼上恰好看见正在爬树的女孩儿。

　　树下还站着一个小姑娘，脸上带着紧张和担忧。

　　“甯甯，你小心点……被大人发现妈妈回去又要骂你了……”谁是姐姐谁是妹妹一目了然。

　　树上的小丫头紧紧抱着和她差不多粗细的树干：“没事没事，后院没人……姐姐，我给你摘朵花，这支怎么样？”

　　妹妹天不怕地不怕，挂在枝桠上小心撑起身子去够前方一枝开满寒绯樱艳红色花朵的树枝。

　　早春时节，万物还未复苏之际，这种美丽的花朵却已经傲立枝头，从下向上看去，如同一个个串着的长铃铛。

　　那是陆夫人十分喜欢的花朵，盛开在二月中旬的寒风中，陆哲为妻子专门种植的。

　　陆允琛没有继续观望下去，反身冲出房间。

　　小姑娘那样无所畏惧，可看在别人眼里却是异常危险，稍有不慎就会摔到地面，再如果那棵树枝承担不起小丫头的重量……

　　然而站在花园门口的陆允琛只来得及看见站在树下挨训的两个女孩子。

　　一个手上抱着俏丽的花枝，一个傻乎乎仰头笑，漂亮的白色绒线棉服已经看不出原样了。

　　妹妹的声音明显更加嘹亮：“爷爷，我给你也摘了一枝呐！看，漂亮不？”

　　面对这样的笑靥，谁还舍得责备？陆爷爷哈哈大笑，打圆场：“真好看，有没有陆爷爷的份啊？”

　　童甯这回有些犯难了，她只摘了两支啊，已经忍痛把自己的拿出来讨好爷爷了，刚才姐姐看起来可喜欢这花了……

　　童宁和妹妹手牵着手，也是纠结万分，最终还是狠下了心。

　　“陆爷爷，宁宁的给你……”

　　陆爷爷和童爷爷一起笑起来。

　　结果当然是双胞胎小姑娘心满意足一人一枝花束开心地跑开，脸上相同的位置绽放开同样的酒窝。

　　风中还能传来稚嫩的童音：“姐姐，好看吗？”

　　“恩！真好看！”

　　“我厉害吧？！”

　　“甯甯真厉害！”

　　“不过回去不要告诉妈妈哦！”

　　“嗯嗯，我保证！”

　　两个人好得像一个人，可是谁都没注意到他。

　　后来他又在孤儿院见过她好几次，只不过童甯没有发觉。

　　她笑起来的样子让陆允琛移不开眼。

　　脸颊上的酒窝盛着阳光，时隐时现，像蜡烛上的火苗，即使飞蛾会因此付出生命，仍旧愿意奋力一扑，心无悔意。

　　他一直生活在循规蹈矩的世界，周围的人掩藏自己光怪陆离的内心，他讨厌猜测他人内心，却不得不窥探人心。

　　可是她不一样，心里想着什么，眼睛里，表情上，动作中一览无余。

　　她不屑于隐瞒和欺骗，她本身就是光明。

　　突然有一天，女孩不再出现了。

　　他开始想她了。

　　酒会上，白白嫩嫩的小兔子摇身一变，成了优雅淑女的大家闺秀。

　　又遇见了。

　　可他还是喜欢兔子。

　　白色皮毛，纤尘不染，还有酒窝的兔子。

　　可以让他抱在怀里，圈养在窝里。

　　“陆允琛？”郑宣则已经走了，童甯走到陆允琛面前歪头叫他。

　　这是他们认识以来，童甯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软软的，糯糯的，自己的名字像被裹了一层糖，陆允琛抬眸望了望吐出这三个字的红唇，失神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