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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莫问穆归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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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该喝药了。”
碧玉的瓷碗里乘着浓黑的药汁,白色热气袅袅。
青色床幔翠珠帘,紫色玉燃香砂炉。
纱幔后笼着女子曼妙的身形,脖颈挺立,缎发垂肩。
身姿似江南,氤氲着薄薄水汽。
素手轻抬撩开帘,一举一动难掩雅致。
“咳咳。”戚念轻咳两声,仰头将药一饮而尽。
“王爷回来了吗?”音起,是些许沙沙粒粒的喑哑。
“还未,差人传过话了,说是午时回来用膳。”
戚念应一声,起身,白色绸缎里衣垂绦,玉足米色绣花鞋,女子轻道一声更衣。
“王妃,今日风大,不如就在屋内歇息,窗外海棠开得甚是娇艳。”
“屋内闷,出门多披些衣服便是了。”
戚念坐到铜镜前,白色里衣松松垮垮挂在她身上,移动起来,显出些许飘逸。
锦年拿了披风来,披在戚念的肩头,为她梳妆。
“后园南苑那片青草,可还翁郁?”
锦年垂眸捏起檀香木梳,铜镜里映出一张艳丽的面容,女子容颜绮丽,明目皓齿。
“自是生机,只是露气重,王妃若去南苑少不得多穿些。”
“你不必跟去了。”
“王妃……”
“今日无需盘发,勿沾粉黛描眉,戴那羊玉脂白簪,这火红的披风也搁下,把那件淡青色的拿来……”
戚念盯着铜镜里自己娇丽的容颜,细细对锦年说着妆容和衣着。
“王妃,怎可不让奴婢随行照料,您身体刚好……”锦年蹙眉,语气为难。
戚念缓缓起身,自顾自地到衣架上取下外衣和披风,穿上,抬脚迈出门槛,青色的披风翻起衣角,清冷的声线顺着风吹进屋里。
“别跟过来。”
锦年呆呆地站立着,无措留在原地。
就这样,景王妃仆从都不带一个的去了园中赏春,不喜繁复头饰,索性连头发也不盘,还是一副未出阁时的打扮。
过了庭院里的雕花回廊,穿过一处圆形拱门,南行一盏茶,便是南苑。
末春是个庸俗的季节,大红大紫落花渐欲,浓郁翠绿迷乱锦簇。
可南苑这边不同,是很浅,很淡的一处绿,不似婢女嘴中的生机,是烟雨江南的湿润质地。
在这一片草地上有一处矮矮的灌木丛,戚念把披风解下,随手一拽,蹲下身,娴熟地往灌木丛里一摸,掏出一个墨绿的包袱。
包袱内是一坛杏露酒。
打开封子,戚念抱起坛,她因走路略微干渴的嘴唇急促印上封口,咕咚咕咚几声后,大口的玉露下了肚。
解了酒瘾,长出一口气,身子放松地往后一倒,景王妃毫无顾忌地坐到了草地上,右膝盖曲起,左手提住酒坛,右肘搭在右膝上,浪子饮酒的不羁模样。
戚念生在将家,自小烈衣如火率马扬鞭,如男儿般大口饮酒食肉,身子一向强壮,不似一般女儿家的柔弱。
而如今戚念的一副孱弱像,一半是因着前些日子里染了风寒,另一半却实打实是装的。因为戚夫人说过,男人都喜爱惹人怜的。
这话,戚念嫁过来以后算是彻底信了,赵辰煜的另外两房妾室,可不一个个状若扶柳,娇似海棠?
常常素手端碗补药,若是药汁不甚稍多那么一点,这细手腕子便端也不住,直往地上砸去,扶着额头晃晃身形,娇咳两声,卷帕上接着就是一摊狗血。
这出戏,戚念的新婚之夜上演过。
当时的戚念酸巴巴的摸摸自己胳膊上的肌肉,无可奈何的喝光两人份的合卺酒。
从此以后,戚念身体就大不如前,常常是捧着肚子咳地撕心裂肺,踏上了病妹妹的不归路。
奈何马鞭易戒,酒瘾难收。
每隔几日往南苑跑一趟已成了家常便饭,众人皆道景王妃钟爱悠悠寸草,殊不知,景王妃噬的是灌木丛中偷藏的那抹酒香。
“呼——”
“可算活过来了。”
感叹一声,往后一倒仰卧到那处灌木上,戚念享受着这难得的时光。
“小丫头~”
一声男音响起,水汽缭绕下,白砖黑瓦的墙头冒出个脑袋。
“金谷你莫不是徒登子,怎的专爬人墙头?”
金谷轻车熟路地落地,几步上前在戚念脑袋上洒下一片阴影,夺过戚念的酒坛子畅饮,末了还嫌弃一声。
屈膝坐地,月白锦袍,星眉朗目,墨发高束散在肩头,同风流做派不同,来人长相俊朗,周身难掩清贵之气。
“这甜甜的东西够你过瘾吗!”
“不够。”戚念把酒抢回来抱在怀里:“你倒是别抢,带点烈酒来。”
“当真小气,不过一口酒,做甚么护那般紧。”
金谷潇洒的甩甩头发,戚念一听这话心火狂烧,指着金谷的鼻子尖儿哆哆嗦嗦就骂:
“你当我存酒容易?外面酒那般多,你倒是带几两进来也让我尝,做甚么抢我这点女人喝的东西!”
“啊呀呀别炸,”金谷手忙脚乱地捂住戚念的嘴,从腰间掏出个葫芦扔给她。
戚念打开瓶塞子,浓浓的酒味有些呛鼻,酒液顺喉而下,辛辣刺激下呛出些许眼泪。
“有意思,不爱酸甜的果酒,反到喜欢烈酒。”
“烈酒才有真正的酒味,花酒果酒喝的不过诗情画意。”
说完戚念把酒葫芦扔给金谷,系回披风,拍拍身上的褶皱往回走。
“酒还没喝完呢。”
“恩,回去吃午饭。”
看着戚念渐远的背影,金谷喝着酒葫芦往后躺,午膳?去哪蹭一顿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