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生》楚天暮雪

4、黯日 书生 一

　　鬼差立在原地，茫茫然不知何处去。只习惯性地从袖袋里摸出一只小瓷瓶，拨开瓶塞，喝了一口。液体入喉时，鬼差轻轻闭上了眼睛。
　　“哥哥，你看，那边就是我说的那个给我漂亮鸡毛的姐姐”。
　　“哦，看到了看到了”。一个声音里带着笑意的温润男音传来，鬼差缓缓睁开眼向前看去。
　　方才跑得飞快的孩子拽着一片青色的衣角蹦蹦跳跳地跑了回来，穿着那片青衣的是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男子。
　　那男子看见鬼差微笑着拱手:“见过姑娘”
　　鬼差回礼。蹲下身来摸着孩子的头，目光里流动着浅浅的温柔。
　　“姐姐！”孩子脆生生地喊道。鬼差忍不住伸手戳戳孩子的笑脸。
　　“你怎么又回来了？”。
　　“嗯，我碰见了岑哥哥”孩子答非所问。
　　“是童童想要我见见你”书生道。
　　“哦？见我？”
　　“对，童童说有个姐姐能带他去看漂亮的大公鸡，你是……？”
　　“鬼差”
　　书生悄悄打量鬼差一番轻轻摇头。
　　“怎么，不像吗？”
　　“不像？我倒不知像不像，我并没有见过鬼差。只是，却跟我想的不一样”
　　鬼差疑惑。
　　书生低头笑了:“我以为鬼差都应该是凶神恶煞的，但你不同。你……，有喜有悲，有伤有痛，然而各种情绪一混合，反而哪一种情绪都没了，成了一片深沉的混沌”。书生说着边把目光放在了周围浓重的黑雾里。

　　“地府是什么样的呢？”顿了一会儿书生又问。
　　“地府里有花，红艳艳的彼岸花”童童抢道。
　　“嗯，有忘川河有彼岸花”。
　　“那么，有望乡台吗？三生石呢？”
　　望乡台？入不了轮回的鬼差在望乡台徘徊了无数次，一次又一次站在望乡台上远望，想看一看让自己如此难以忘怀的人世间，可是一次又一次，她看到的全是空白。没有过去。
　　三生石呢？望乡台上一片空白，鬼差对三生石也不再抱有希望。只木然地看着一个个鬼魂在三生石前停留，被牛头马面强行拉走时或庆幸下辈子荣华富贵或哀叹下辈子贫穷困苦。
　　有一日，鬼差终于攒起了些微的希望站在了三生石边，可是呢，三生石上一片混沌。也没有未来。
　　那我究竟是怎样一个存在呢？既然天道创造了我，我没有过去，也不能有未来，我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鬼差不明白，日日流连在忘川河上摇着橹问沉浮在忘川河里受苦的魂魄。没有谁给她答案，只有此起彼伏的哀嚎。
　　“有，有望乡台可以看你活着时候的阳间。有三生石能让你记起前世今生，预知来世”。
　　书生很满足地笑了“古人诚不欺我！”
　　鬼差垂眸。
　　“你来是要净了这方鬼蜮？”
　　“不”
　　“那你为何而来？又往何方去？”
　　为何而来？鬼差抬头“我也不知。就这样，来了”停顿一下又道:“也无处可去”。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书生悄悄松了一口气。突然又无来由地觉得鬼差有些可怜。
　　不知何来，不知何往。她才是真正的孤魂野鬼。
　　“这样也好，无来无去，无牵无挂，这当真是逍遥了”。书生想安慰鬼差。
　　逍遥吗？原来逍遥就是无边无际的迷惘和漫无目的无所适从。竟然还有那么多人追求逍遥，当真是可笑又可怕！

作者有话说

　　啦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