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真海心

5、第 5 章

　　车站宽阔的大厅里一排排座位，大半有人，拖着自己的旅行箱或者大号背包，不时有人起来走到四边的便利店里买点零食或者饮料。也有人似乎已经睡着了，倚在靠背和行李上。
　　苏佳下了火车的时候已经凌晨，在车站大厅的椅子上想睡到天亮，可是怎么也睡不着。必须出去，她想，不如一直不停地走，走到夏小小家的楼下时候，再给她打电话。
　　夕阳西下，宋城几乎每个角落立刻亮起了灯光，彩色的外墙灯和高杆子路灯成就了不夜城。
　　和苏佳所在的彦城一样，和几乎所有的城市一样，高楼大厦，车流如织，一直可以不休息。

　　“想什么呢？”苏佳自语道，“我怕是不能思考。”
　　深夜冰冷的风刮在她的脸上，街上人很稀少，时不时有重车开过，运输气的罐车，可以拖好几辆小汽车的卡车，工程用的起吊车……当然还有，巡逻的警车和警用摩托，的士，私家车……
　　一个白毛线短上衣、迷你皮裙、黑丝网眼长腿袜、黑筒靴、化着浓妆的女子走到了她的身边，苏佳觉着心里不舒服，急冲冲地走开，隐约觉着一缕酒气弥漫在鼻尖。
　　一对接一对的情侣路过，是去大排档吃夜宵，还是KTV里唱到哭所以买醉，最多也就干脆街角做小动作……苏佳走得更急了，仿佛全世界都在和她作对，对于患上失恋症的她，讨厌至极。
　　24H便利店的营业员站在收银台前，这个子不高的瘦瘦女青年，有些无聊地向外张望。
　　一对老夫妻摆开的小吃摊，只有煮泡面，不过可以添加火腿丁、煎鸡蛋或者新鲜泡菜。
　　苏佳没有一点胃口，拉着玫红色迷你旅行箱的细杆子，记忆，仿佛熟悉如自家门前的小巷。

　　东大街、批发市场不如网上淘宝都一样的蕾丝内衣网眼纱，其实洗衣店是无用的，新款的抹胸裙或者蝴蝶袖的公主装，繁复的甜蜜花纹才是她的最爱，穿上三天难道不应该直接扔垃圾桶？
　　春夏秋学院风带格子无袖中腰长裙子吊带连衣裙？宽松休闲运动印花字母潮保暖加绒长袖连帽卫衣或者文艺风甜美宽松灯笼袖长袖T恤，配上磨边长裤蓝色中腰牛仔裤，宽松毛边裤脚显瘦，人会精神很多。自拍永远只有一张脸，没有摄影师肯定不行，可是，干脆以为自己是模特儿或者明星？不如还需要助理来帮忙及时补妆？真是太垃圾了，明明城市里到处都是眼睛和监控器……
　　南大桥头的十字路口处惠宜假发店的玻璃门半开着，吊顶的多重圆形垂帘水晶珠暖光灯发出明亮而温暖的昏黄光辉，架子上依次是与真人一致的塑胶人头戴着各种款式的假发，齐耳短发、披肩长发、细波浪卷发、大波浪卷发、金黄色款的……在堆放着一叠发式指南的玻璃小几边的红色旋转圆凳上坐着妆容精致的女店员，临门悬挂着的平板电视放着假发制作的录像，苏佳忍不住驻足观看，只见一双灵活的手拿着一根钢针，面前是塑胶人头，是采用100%真人头发，按照人体自身头发生长的方向一根一根钩织在人头顶大小的仿真皮肤上。
　　当播放第三遍的时候，苏佳离开了。她其实应该贴假发片的，增加头发厚度，以便衬托得脸小些，会更好看。苏佳的自然头发未免稀薄，现在的齐腰长发只是简单地扎成马尾，太素了。

　　夜晚还那么漫长，可是远远地就能看见夏小小家楼前正在进行外墙施工的像蜘蛛网一样的脚手架，零落散乱地堆着砖头，建筑工人们应该是昼伏夜出的动物吧？苏佳突然觉得深夜拜访不礼貌，至少也要等到白天再来，于是继续在街上游荡。
　　高高的路灯拖出细长的影子，苏佳的白色运动鞋连着躺平的人形，正在以为可以走到本钟楼那里再折回来，突然一辆红色的保时捷跑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车里探头出来一个长发女子，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不过因为长相过于秀美，有点吓坏了苏佳，“怎么可以有生得这么好看的人？”她暗自心里想到。
　　“你是不是发烧了？”那个女子高冷地问道。
　　“没有啊！我只是现在无家可归，被夜风吹得有点不舒服。”苏佳说道，“但是你叫什么名字？是当模特儿，还是刚出道的明星？”
　　“那个，我叫做陆琦，是一个人偶店的老板，我看你在叶雨姐的假发店门口站了半天，假发真的好看吗？”她微笑道，打开车门，“我还不如带你去我的人偶店，我那里的都是高仿真橡胶人偶，就如同我们人类那样大小。”
　　苏佳钻进了车里，坐在了她的旁边，副驾驶座位，“这些人偶不是从工厂批发过来卖的吗？需要自己加工？”
　　“是从工厂批发过来的，但那是充气人。不过也批发得有零件类的，可以自行制作组装。否则不方便包裹。”陆琦一边开车，说道，冰冷的晚风从窗户钻了进来，感觉冷飕飕的。
　　细长杆的路灯快速地掠过，发出银白色的柔光，别的街道当然是不同的款式。

　　开罗街上的希琔人偶店，古色古香的木门推开，贴壁四方的陈列柜里齐整地排列着各种款式的压缩仿真人皮，可以用□□充气胀满，不过需要小心被钉子或者钢针给扎破。也有可以组装的硬塑假人，不过在裆部是柔软的橡胶□□，一排立开十个，给穿了花纹繁复的古风旗袍，有黑底金色凤凰的、有浅淡莲花水印的、有水红底色炫彩玫瑰的、有大朵牡丹刺绣的等等。看上去非常地逼真，简直就如同活人一般，而且做工非常精致，因为是按照当红女星的容貌制作的，有林志玲、高圆圆、柳岩、杨幂、汤唯等，与剧照无异……
　　“没想到做得这样像，真是漂亮，”苏佳赞叹道，抚摸着仿真人偶，“一见就喜欢。”
　　陆琦微笑道：“苏小姐需不需要买一个送给你的老公，他一定会喜欢吧？”
　　“他本来就有好几个这种美女橡胶人偶，就放在家里的卧室里，当我感觉性趣不高的时候，他就对着人偶来，不知道怎么会那么有精力？”苏佳微笑道，“你知道都是因为颜值高。”
　　“是的，所以我对这些人偶有了特殊的感情。”陆琦揶揄道。
　　“我要出去了，否则你岂不是让我不如跟人偶搞同性恋，再见了，陆小姐。”苏佳突然火起，往外走，转背听见后面陆琦在嘀咕这人怎么会这样想，依然不理她。

　　夜风吹在身上，感觉却没有一丝凉意，苏佳看见街上一个戴着银边眼镜的青年男子正在地上画图，原来是彩色粉笔作画，没想到是达芬奇的《蒙娜丽莎的微笑》。
　　披着漆黑的顺滑长发，穿着黑色绢衣的女子，有着丰满雪白的脸，精致的五官，尤其是唇角微弱的笑意，使得画面染上了神秘的色彩。另外，蒙娜丽莎的一双手是柔嫩、精确的，但是明显有点肥，尤其是画者给她的左手中指戴了一枚苹果型的猫儿眼玉石。
　　但是没有原著中的背景，原著中有出崖、小径、石桥、树丛与潺潺的流水，而这里的背景却是在坚硬的石板上涂满了纯粹的白色。
　　苏佳觉得画得比自己的逼真多了，说道：“要是自己的画能画得成这个样子，就好了。”
　　男青年说道：“其实，虽然我是美术系的毕业生，但是依然穷得无家可归。”
　　于是，她感觉意兴阑珊，一边喝着随身携带的墨水汁，继续游荡。
　　是的，在受基督教禁欲主义控制的年代里，妇女的举止是要受到许多的约束的，最重要的是她也表现了16世纪人的思想解放、反对宗教。她们不能放肆地表现自己的欢乐与痛苦，不然，就是对上帝的“亵渎”，在一般上层妇女中，也不允许肆意地哭与笑。这样的肖像画，一般都被画得呆板、僵硬，面部毫无表情。

　　苏佳经过银行的自动提款机，路过药店的无人销售机，时不时看见宾馆，想着给夏小小带礼物，于是依然不停地走着，等着天亮。可是，没等到天亮，她便被一通爹打来的电话给催回家，乘大巴回去，因为这时候没有火车班次，刚从火车站出来，便遇见了远途大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