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真海心

3、第 3 章

　　对于时隔八年见到的初中同班同学魏丽，夏小小感到有点唐突。
　　一头的大波浪棕黄色长发，戴着银白色蕙状耳饰和金镶琉璃小碎花项链，白色缎子抹肩裙，脚蹬一双亮珠塑线的坡跟鞋，挎着一个长吊带迷你零钱包，皮肤不知怎么弄得这么白。
　　“夏小小，这是到我们莱湖中学当生物老师的聘请函，年薪三万，怎么样？”魏丽有些不自然地笑道。
　　“你知道我可是最讨厌你的，你上课时和张雅兰一起用铅笔、圆珠笔还有尺子从后面扔我！还有，你口红涂得像嘴肿了一样！”夏小小一想起在入党竞选会议上，魏丽和张雅兰的小动作，气呼呼地说道。
　　“我看你太小心眼了，这么久了的过去事情不如算了，你看我不是给你赔礼道歉了吗？而且这样高薪的诚聘，就不要宅在家里看电视机了。”魏丽一边说一边拉着夏小小便往外走。
　　两人正好撞到了临面走过来的孟璇，正端着的一碗番茄煎蛋面被撞翻了，连着面汤泼在了魏丽的裙子上，青花瓷的大碗落在地上，碎成了一摊玻璃渣。
　　“怎么这么不小心呀！这两孩子！”孟璇恼怒地说道。
　　“哎呦，魏丽你干嘛呢？害得我妈妈不高兴！……”夏小小惊怪地揪住魏丽的一只胳膊。
　　“天呐！我新买的裙子！在艾尚买的最新限量版！很贵的！……”魏丽郁闷地看着裙子上的一大块油污，抓狂地快要怒吼起来。
　　“叮铃铃叮咚……栀子花开呀开……”魏丽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一接通，里面传来嚷嚷，“怎么回事？这么慢！还没找到人吗？”
　　“不就在我旁边吗？”魏丽好笑地说道。
　　“那就赶紧回来，你都出去三小时了！是不是想给我说路上堵车啊？”电话另一头抱怨道。
　　“这是教导主任？还是校长呢？”夏小小插口问道。
　　魏丽转头对孟璇说道：“夏阿姨，我找小小有事情要办，得马上走了，不好意思。”拉着夏小小就往楼梯下去，手机揣回兜后，走得更快了。

　　夏小小记得莱湖中学应该是下了自家楼后右转，可是魏丽拖着她往左走，一双高跟坡鞋踩得水泥地板发出咯噔咯噔的闷响声。
　　“你肯定走错方向了……”夏小小急忙大声说道。
　　街上人很多，来往的公交车、私家小汽车、巡逻警车等一起闹哄哄的，交谈比较困难。
　　“没有，我得赶紧抓条新裙子，否则会影响我为人师表的美好形象。”魏丽烦心地说道。
　　在走了两条街后的服装一条街，看了三家小店后，在马卡龙买了一条差不多同样款式的裙子，颜色是不同的，黑色圆点白底子的绸缎，边上有粗浅的黑色小蕾丝。
　　“这裙子也不多贵嘛！才一千多元，我还以为……”夏小小认真地说道。
　　“那当然怎么能跟我那条艾尚买的比！这不是临时抓急吗？”魏丽闷闷地说道，一边把粘了油汤的裙子折叠放进马卡龙要的塑料手提袋里，“裙子是不是要送到干洗店去洗？虽然我经常都把衣服和床用送到学校背后街上的素洁干洗店洗，但是这只有一条裙子就未免不划算。”
　　这时候，魏丽招手来了一辆绿漆Taxi，有着明显黑眼圈的青年男司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
　　“那当然，肯定是先放着，等到至少有一桶脏衣服了，才提去洗，”夏小小一边说道，一边钻进车子的后车位，“我读大学时候，一周洗一次澡换一次衣服，一桶脏衣服便提到宿舍阿姨那里的全自动洗衣机那里去洗，真是很方便，投一枚一元硬币开动，包甩干，四十五分钟搞定！”
　　“集体宿舍的自动滚筒洗衣机怎么能和干洗店相比，干洗店专用干洗设备不会弄皱衣物！”紧接着钻进来的魏丽看见正在拨弄座位上皮质安全带的夏小小，嘲弄地说道，“哎呀，小小，没一会儿就到了，不用系安全带了吧！”
　　“莱湖中学！师傅！”魏丽对前面的司机说道。
　　的士的车门关好，飞速地在拥挤的街道上开了起来，灵活地在车流里穿行。

　　莱湖中学的门口道路被挖出大坑，架设着钢架管，拦着绿色丝网，正在换下水管道，的士只能停在钢架之外。魏丽付了十五元车费，和夏小小一起绕过钢架，从校门左侧边走过去。
　　校园里是大而空，也正在维修中。红色的塑胶跑道被拦起来，肯定是需要完全晒干，才可以进入。在两幢对立的崭新教学大楼后面，工人们正在架设的脚手架上，修建又一幢大楼。
　　一个蓬头垢脸的中年女人站在跑道边上林荫下的黑板报边发颤，夏小小忍不住走到她面前，问道：“你是这里的老师吗？”
　　“天哪！快走啦！”魏丽烦躁地跺着脚尖，掏出那款智能平板看时间。
　　“哇哈哈哈……我是这里的老师！什么老师？刚才有一个学生说我是这里的保洁？哪个女子，你说我怎么会要同时做几份工作？……”中年女人脚蹬一双裂了口的凉鞋，啪叽啪叽地向夏小小走了过来，眼神涣散地说道。
　　夏小小还来不及回答，便被魏丽拉着飞跑向天鹅喷泉南边的那幢教学楼，第二教学楼。

　　“我的教案？不，应该说是我应该先入职？……”夏小小正想对魏丽说，可是，一个临面走出来的青色西服男子叫住了魏丽。
　　没想到，这个教学楼是四合院形态的，向上看去，每一层楼都涌出了学生，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闹哄哄地，纷纷往下喷射彩色油漆，夏小小躲避不及，马上给淋成了抽象人物……
　　而旁边的魏丽居然毫发无损，没想到那个男的是给她送伞的，两人撑着一把深蓝色雨伞，彩色的雨落在伞顶，又从伞沿化成淅沥沥落下。听那男的正在对魏丽说的话，令夏小小肉麻地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而魏丽居然面色含春地娇笑一么地好意思。
　　夏小小像见了怪物一般地逃跑了，冲进了楼梯，刚跑到二楼就被一群学生堵住了。
　　“你是我们班的老师吗？我听说了我们班要来一位新老师，原来就是你！”一个戴着大大的圈圈眼镜的卷毛男生懵圈地说道。
　　“哦耶！穆少的智商刷新了新低！这哪能是我们班的生物老师！”吵吵嚷嚷的学生中一个头戴鸭舌帽的男生笑道……
　　新来的———生物老师———！那肯定是这里了！不过！还初来乍到，什么都没有准备呢！
　　不过，马上就被学生们簇拥着进入了初一5班的教室。

　　“坐好坐好，同学们，你看你们的课桌怎么全都搬到教室后边叠起？”夏小小站在讲台上，清了清嗓子，看着教室里东倒西歪的学生们，朗声说道。
　　“老师，你是不是想说，我们应该把课桌椅摆好？开始上课？”一个齐臀长发挑染成几种颜色的女生嘲笑地说道。
　　“否则，怎么上课啊？呐，黑板上涂些什么呀？……”夏小小惊疑地说道，看着被涂满了各种人名和歌词的黑板，诸如“徐桐，你是个傻逼”或者“爱，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还有被画得丑得差点认不出是一只猫的简笔，她想找板擦，没想到讲台抽屉一拉开，里面是浸泡在汽水里面的彩色粉笔。
　　几个学生冲了上来，把夏小小捉住，拿着盖章机，就往她本来就五彩斑斓的脸上盖章。
　　这是央视正在热播广告的搞怪盖章机，“女娲日天，后羿射之”，“钱不是问题，问题是没钱！”，“要在江湖混，最好是光棍！”……夏小小在乱做一堆的学生中爬出，夺门而逃。
　　“我得离开这个魔鬼学校！简直太疯狂了……”夏小小郁闷地说道，看初一5班的教室门已经关了，门板上用白粉笔上书“如果你是美女，请进来。”摸着自己油漆干结后粘在一起的头发，继续逃离。
　　路过校门口的时候，看见一个四肢被手铐吊在铁网上的中年女子，不就是先前正在看公共黑板报的那个中年女人嘛？裆部吊着一个不停往外喷着水的沐浴器喷头，地上的水汇成了小溪。

　　夏小小这样子在街上跑，结果被治安警察给抓了，被送去市立精神病院，也就是疯人院。被关在高墙铁网里的她立马哭着要找妈妈，被医生容许打电话，可是孟璇来了，想接走她不行。
　　“呐，至少要拘留十五天，因为偷窃得不多，只是一些校用海报彩漆，如果是现金的话就不是这么简单了……”一个略胖的女警向孟璇说道。
　　“我们怀疑她是否有精神病，送到精神病院来进行检查，没有的话，就在拘留所里监禁；有的话，就在精神病院也就是强制医疗所里进行监禁治疗。”旁边高个子的男警补充道。
　　“那么，十五天后，我可以来接她回家吗？”孟璇悲伤地看看女儿，问警察道。
　　“等做完检查后，就知道了。”黑胖的精神科医生说道。
　　检查室里是坐在椅子上使用头部检测仪，被安排洗了澡、换了衣服的夏小小进行了检查，结果是没有精神病。
　　但是高个子警察表示不相信，“奇怪了！她一身彩漆地在街上跑，绝对是脑子有问题！怎么可能没有精神病？怎么都应该是精神分裂症？”不服，建议医生再进行细致检查。
　　这里还有是否精神病的聊天分析，夏小小坐在黑胖的精神科医生对面，还有两个一胖一瘦的女护士一起，医生办公桌上的电脑上显示着住院精神病人名单。
　　“你是否觉得有人在叫你名字？或者脑子里有错觉以为自己是别人？”医生问道。
　　“没有啊！我今天在莱湖中学见同学的时候，掉进油漆桶里去了。”夏小小老实地说道。
　　“我没问你这个！我是问你是否觉得有人在叫你名字？或者脑子里有错觉以为自己是别人？”医生不耐烦地说道。
　　“没有！都没有！”夏小小认真地回答道。
　　“我看不出来她有精神病。”医生思虑地说道，“不过，应该可以使用预防精神分裂症的药物进行观察，不如就观察一个月。”
　　于是，夏小小悲惨的日子开始了，没有安排进拘留所，而是每天跟一群精神病人一起吃药吃饭，一开口说话，就尽是盼着被放出去。终于一个月满了，夏小小被孟璇接出去了。
　　临走前，主任医生对孟璇说道：“表现得还好，基本服从安排。在家要注意她的情绪稳定，最好不要被抓进来，因为你也知道被关在这里肯定不好受。”
　　“是的，谢谢医生。”孟璇领着夏小小离开了市立精神病院。
　　走过一条长长的街道，有直接可以到家的8路公路公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