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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7-上：仁至义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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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沐秋意识转醒的时候，只感觉一束光线落到脸上，刺得他眼眶发酸。一小块脸颊晒得发烫，他不禁歪了歪脑袋，喉间含糊地滚出一声咕哝。
头晕脑眩间，身上的感觉逐渐回拢，整个人好似被掐着脖子在砧板上拍打了数百下，接着又扔地面给机甲来回辗过，全身上下就找不到一处不酸痛的地方。
然而随着酸痛感，他心底涌上了一阵劫后余生的狂喜。
－－成功了。
他醒来了！
他竟然在没有医疗向导协助的情况下，熬过感知失控，活了下来！
苏沐秋满心欢喜，暗地垂泪，正想确认五感是否正常，忽地动作一顿，某种说不清的直觉掠过，他突然偏过头，紧接着“咚”的一声重响擦过耳边，有什么东西狠狠砸中了地面！
心中警笛大作的危机感支使他立刻撑起身体，跌跌撞撞地向旁接连滚了几圈。数声极沉的闷响在身后紧追不放，苏沐秋听见斜后方一声细微的“啧”，当即判断出另一人的位置，手臂扶地一撑正要弹起袭去，后脑勺便在途中被人重重一踩，登时碰得他正脸砸进土里。
他酸着鼻头猛咳起来，将不小心吃进嘴里的东西呸呸吐出，好一会才由口腔内一丝细腻浅淡的香气察觉到，他吃了一嘴花瓣。
可是，哪来的花瓣？他在哪里？苏沐秋迷惑，叶修跟沐雨橙风呢？他为什么会被攻击？而且对方攻击虽狠，但又不像是要他的命。
踩在脑后的东西似乎是靴底，苏沐秋奋力挣了挣，后脑上的重量一轻，叶修挪开脚，苏沐秋在另一人放缓的力道下顺利偏过头。他眨了几下眼，眼眶内的隐隐刺痛才缓了过来，视野由昏黑，逐渐清晰起来。
入眼的是一片湛蓝色晶莹剔透的花海，蓝色的花朵在灰蒙的天色下无边无际地绽开，宛如蔚蓝的海洋，而其上白浪一般点缀着零星雪花。
冰凉的雪片自天空落下，打湿了苏沐秋的睫毛，他茫然地冲踩着他脑袋的人眨眼。
叶修垂着眼，肩头披着属于他的白色军服外衣，递给他居高临下的幽深眼神。察觉苏沐秋像是不适应光线般难受地连连眨眼，叶修不禁朝旁挪了半分挡住光，苏沐秋眼睛舒服了，但上头的叶修先顿了顿，又是轻啧一声，摸摸唇角，长叹了口气。
苏沐秋认得叶修这个动作，是想抽烟了，他自然而然想顺势喷他几句，冻得干涩的喉头却在他开口的瞬间马上便是一阵呛咳。
“咳、咳咳咳、咳……”
“第三天了……还是没用吗？”
叶修复杂的目光在苏沐秋的后颈上徘徊，最后摇头低叹：“可惜了。”
“什……”苏沐秋在呛咳中挤出一声，然而连他自己都没听懂这喊的是什么，只能试图靠眼神示意。
他不知道自己是满眼茫然无知地回望对方，像是内里换了个芯的机器。
叶修弯下腰来。
一大片阴影笼罩了苏沐秋。他紧捂着咳得一发不可收拾的喉咙，费力睁着眼，透过满眼泪花，他模糊看见叶修凑近过来，修长的指尖轻巧地拨开他的刘海。
苏沐秋的余光内，一线银亮的光芒闪过，冰凉尖锐的触感轻轻抵住了太阳穴。
在因本能急剧加快起来的心跳声中，他听到那熟悉的沙哑嗓音掠过耳边：“抱歉，我已经仁至义尽了啊。”
你仁至义尽什么了？苏沐秋想问，却出不了声。
叶修握紧了金属刺，缓缓抬高了手。
“很高兴认识你，苏沐秋。我会记得你的。”
苏沐秋大惊：“叶……等－－”
啪的一声，叶修猛力刺下的动作被重重拍开，一件细小物体脱手而出，被远远拍飞出去，直到撞上石块而落下。
那件物体是一枚小巧的金属徽章，苏沐秋的反应要是迟上半秒，脑袋上现在已经被徽章的金属翅膀开了洞。
苏沐秋惊魂未定，急促喘息着直瞪叶修，表情不善，后者捂着通红的手背，不置一词。他望着苏沐秋，眼神格外尖锐，肌肉紧绷，飞快扫视周围可用作武器的物体。
叶修不动声色地向后挪了半步，就看见苏沐秋一下倒回花海里，按着胸口大喊：“喂喂，你做啥，杀人啊！吓死我了，多大仇？”
“你……”叶修怔住，不可思议地看着连声埋怨的苏沐秋，后者浑然不觉，兀自揉着过速的心脏处嘀咕：“再说了，有什么仇不能等我清醒之后谈谈？而且你……”
“而且你，”苏沐秋扒了一把花瓣，朝站在一旁的叶修扔去，“你果然会说联邦语！装，让你装文盲！”
“……苏……沐秋？”
“干嘛？要道歉吗？”苏沐秋没好气地回答。
叶修沉默，调整了下心态，随即一脸无辜道：“冤枉啊！我是真不懂你老家的语言，学习天赋过人能怪我吗？”
苏沐秋反驳：“是我教导有方，那份启蒙教材可是我亲手写的。”
“是你平时唠叨太多，我都听得学会了。”叶修摇头叹气，“一如既往地划不到重点啊。”
“喂！”苏沐秋怒。
苏沐秋在那头忿忿，歪歪斜斜地站起身，动动手指转转眼睛。叶修在旁默默地看着。
“苏沐秋。”叶修冷不丁喊他。
苏沐秋应声：“做什么？”
“嗯，看你对自己的名字有反应，挺好的。”
苏沐秋莫明其妙，而叶修张开双臂，摆出了飞向天空的姿势，没等满头问号的苏沐秋质疑，他便笑了笑说：“恭喜你没事，咱们来个劫后余生的抱抱呗。”
苏沐秋无语，直想对那一脸无辜天真的男人喷句发什么神经，可没想到他的身体反应快了理智一线，竟然就这么直接坦然地跟叶修结结实实地抱在一起。
俩人靠得极近，将寒风阻挡在外，胸前因扣子无故失踪而坦露出来的肌肤亲密相贴，苏沐秋意外没有什么不适感－－除了心理上的。他抱得大方，脸上却是一副饱受惊吓的恍惚表情。
叶修同样吓了一跳，噎了个“你”字出来，不过没继续说下去，僵硬片刻后，跟着环紧了双臂。他伸出手插入苏沐秋发间，揉按着他的头皮，接着顺颈侧流畅的线条一滑，捏起了苏沐秋的耳根。
这举止十分亲昵，但叶修的动作着实过于仔细，神情凝重，简直像是种检查，要是有把凿子，他可能会在苏沐秋脑壳上开洞往里瞧。
分了神的苏沐秋却一无所觉。
苏沐秋比叶修还高出一些，平日并没感觉，然而在拥抱时这种差距似乎放大了数倍，以至于像是他反过来将叶修揽进了怀里。他微微低下头，埋在叶修颈间，不自觉深吸口气，这次居然清晰意识到以往模模糊糊的“某种东西”近在鼻端。
他稍稍偏头，扫过叶修略显倦怠的小半张侧脸，以及后颈子不知怎么的一大块乌青。苏沐秋仔细观察，察觉其上几枚明显的结痂齿痕。
被迷惑似的，苏沐秋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拨开落在叶修后颈上的发梢，轻轻抚过那块皮肉，那处皮肤像是被兽类无数次狠咬一般，伤口算不得深，可皮开肉绽，渗着一点半干的血迹，看着怵目惊心。
空气中，浮动着某种……
他这一碰，叶修当即嘶声抽气，苏沐秋连忙收神松开手，叶修瞥了他一眼，摆手道：“伤口没事。是你抱得太紧了，压迫到肋骨。”
“肋骨？”
苏沐秋不解，朝下一望，霎时被叶修掩在衣物下的那一大片淤血给狠狠震惊了。
“这……些？这是怎么回事？？”
苏沐秋惊诧，毫不迟疑地上手扒开了叶修的衣领。只见他胸肋处一大片淤血紫得发黑，甚至有些许不自然的微微塌陷，不知是不是苏沐秋的错觉，他总觉得叶修的呼吸放得极轻，然而每一次呼吸仍隐约发颤。
没有其他专业仪器，苏沐秋只能靠触觉与观察，小心翼翼地检查着叶修的伤势，叶修见他这胆战心惊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叶修笑得很克制，是怕震到肋骨的伤，但苏沐秋当然听见了，趁隙剐了他一眼。
“苏沐秋，我一直有句话想跟你说。”叶修诚恳道，“认识你之后，我运气特别差，受的伤都要赶上这几年的总和了，你说你是不是……唔……那个叫什么，丧门星？”
叶修琢磨着用词的时候，苏沐秋简单完成了检查，大松口气：
“肋骨可能裂了，幸好没断。少说这些废话，还有哪里受伤，赶紧交代清楚。”
叶修想了想，老实答道：“都还行，就是感觉有点肾亏。”
苏沐秋嘴角一抽：“肾亏？你干什么了事会肾亏。这时候还能开玩笑，看来你真没什么事。”
叶修摊手，示意自己所言属实，爱信不信。
“你这伤势不能放着不管，我去找东西应急，待着别动。不许乱跑！听见没有！”
苏沐秋检查了一轮后迅速下令，没等叶修反应，便一溜烟钻进了森林。
幸好叶修本来就没打算拦他，摆摆手表示听从领导指示，几个眨眼后，就看不到苏沐秋那身与大雪融为一体的白色了。
叶修认份地原地坐着，护着伤势稍作歇息，不多时，肩头便积了一小片薄雪。
他望了眼又大起来的雪势，呼出一大口白雾，才小心地搓着手取暖，稍微松懈下来后实在没心力挪动，旋即留意到近森林那头，树丛间有影子晃过。
“苏沐秋？这么快？”叶修挑眉，手里悄悄一摸，又将那块金属徽章捏进掌心。
这时，树丛间溜出一条粗长带灰黑圆斑的尾巴，那尾巴左摇右晃的，随着一声低嗥响起，雪豹跃了出来。那豹子奋力睁大蓝汪汪的眼睛，瞅着叶修憋出一声怪里怪气的“喵喵”，小跃步朝叶修直奔而来。
这回叶修可不敢摊手喊来抱了，生怕小动物不懂轻重直接把他的肋骨踩断，赶紧侧身摇手。
豹子看懂了，小炮弹一样撞过来的前一刻冷不丁侧身，在雪地上打了个滚，顺势滚到叶修面前求抓抓。
叶修捏了捏豹子热呼呼的肚皮，舒服地喟叹一声：“猫咪，怎么你不冬眠吗？这么精神，出来玩雪？不过，正好你来了，帮我个忙？”
“喵？”
“帮我挪个位置吧。这花闹得我反胃。”
叶修无奈，指着身下那一大片花海，接着又是望向天际，若有所思地吁了口气。
“接下来……就是怎么回去的问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