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儿子在我手上》槐荫里

10、第十章

　　祺王齐奕，皇帝第四子。生母是丞相肖华的长女，良皇后。良皇后在齐卿生母惠贤皇后在世的时候一直居于妃位，惠贤皇后当年因难产去世，留下了刚刚面世的齐卿。好在皇帝念及旧情，又因他是嫡长子，自齐卿一出生，就立了他为太子。

　　惠贤皇后去后，后宫中良皇后家族势力最大，皇后的位分自然而然落到了她头上。可她这皇后的位置还没坐几年，就因病去世。肖家不想失去皇后这个有力的帮助，索性将家中小女儿嫁给皇帝，将皇后的位置攥在手里。

　　肖家并不满足于此，他们家族出了两任皇后，而齐卿只不过是因皇帝顾念情分才有的这个太子之位。肖家小女儿进宫后，多年来只诞下一个公主。于是肖家把希望都放在了齐奕身上，鼎力支持。

　　从小的耳濡目染，齐奕是不大敬重齐卿这个太子的。即便他在齐卿面前礼数十足，挑不出一点错，眉目间还是透着倨傲。

　　稚笙看出来了，齐卿没道理看不出来。但他还是眉目沉静，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

　　然而这不是重点。

　　稚笙愣在门口，一时不知是进是退。王武也放弃了，走的远远的，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

　　齐奕却是暧昧的笑了，他朗声问道：“皇兄，这是哪位小兄弟？”说完，不等人回答，齐奕兀自起身，走向稚笙。

　　他走近，手指挑起稚笙的下巴，左右仔细看了看，脸上浮现嫌弃。

　　齐奕的手指温温的，滑腻湿润。稚笙皱起眉，感到有蛇在下巴上游弋一般恶心。他正要抬手拍开齐奕冒犯的爪子，齐奕却先一步放开了他。

　　齐奕捻了捻手指，抹去稚笙的下巴所带来的凉意。

　　“这样的货色，连楚楼十金级也不如，还瘦巴巴的没点儿肉，用起来也不爽快，”齐奕快步走到齐卿身边，俯身低声，“皇兄你要是喜欢，臣弟把楚楼的镇楼之宝荐给您啊？”

　　楚楼是城中最具代表性的风月之地。男女客人照单全收，荤素不忌。楼中以金划分等级：十金、百金、千金……十金是最低等的，来者不拒，什么客人都接的那种。齐奕那话是极其侮辱人了。

　　齐奕放浪形骸惯了，什么话都说的出口，罔顾场合，稚笙看起来也不是什么显贵。他也毫不在意听者是什么个心情。

　　好在稚笙压根没听懂这人在说什么，他用袖子狠狠擦了擦下巴，把那股黏腻的感觉抹去。视线又转到自己身上，现在说人坏话都当面说吗？他是瘦了点，也不至于被人当面嫌弃吧。看来他还是应该多吃些饭，稚笙想着。

　　齐奕脸上带笑近在眼前，齐卿却没看他，而是关注着稚笙的反应。见他一脸茫然，明显没懂齐奕所说的样子，心里松了口气。齐卿的眼眸深沉许多，深不见底。

　　他向后仰身，跟齐奕拉开距离，“呵，祺王倒是懂得多。”他明显带了怒气，懒得跟齐奕玩什么兄弟情深的把戏。

　　齐奕微笑，重新在齐卿对面坐下，“皇兄何必如此生分。”

　　齐卿没理他，而是面向门口道：“稚笙。”

　　“啊？”稚笙听到齐卿叫自己，收回观察自己细胳膊细腿的视线。见齐卿正看着自己，他连忙跑上前去，“什么？”

　　齐卿递给他几本书，“帮我还回去，多谢。”说着，还对他笑了笑。

　　稚笙贪看着齐卿的笑脸，一时沉迷，只管点头。齐卿递给他的是几本佛经，是从寺里借来抄写用的。这几天来，稚笙也帮齐卿去借过，知道该还给谁。他抱紧书，飞奔出门，还十分有礼貌的关上了房门。

　　室内又只剩下二人，齐卿脸上的笑容消失。之前他眉目间带着的笑意也一并没了，此刻冰冷一片。

　　“皇兄，你真的不考虑一下？臣弟的眼光一向不错的。”齐奕还在调笑，双手抱臂瘫在椅子上。

　　“你眼光是很不错，本宫自愧弗如。大千世界，偏你看中了的宝物有长生的神力。”齐卿接着他的话头，深深的看着他。

　　齐奕完美的笑容僵硬了一瞬，“皇兄这话说的，是臣弟运气好罢了。可不是臣弟看上什么宝物，什么宝物就能有长生的效果的。”说着，他脸上现出可惜的神色来，“只可惜不知是哪个可恶的盗贼，竟敢将宝物盗走，害得父皇生病。”

　　说起皇帝的病，齐奕悲伤的落了泪。他本就生的俊美，此时双眼通红，面带担忧，一片情真意切，没人会质疑他的孝心。

　　齐卿没理会他的眼泪，跟他一起为皇帝的病痛哭一把。他神色淡淡，“盗走宝物的盗贼果然厉害，出动了全皇宫的侍卫第一时间封锁皇宫，却连他的影子都没摸到。”

　　齐奕愤愤附和，“那盗贼着实可恶！”

　　“是啊……”齐卿为自己倒了杯茶，细细的水流注入杯中，发出轻微而漫长的声音，却格外扰人心绪。齐奕喉结滚动，低敛了双目。

　　“那贼怕是个笨贼，香明宫东面的宫墙下发现了几片碎琉璃，不知是不是他偷窃不成反而将宝物打碎了。”

　　齐奕抬眼静静的看着齐卿，眼珠一动不动。他的脸颊正划过一滴为皇帝的病而流的泪，衬着他的眼神，十分违和。

　　短暂的几息间，他的表情变换无常，如六月的天气。

　　香明宫是齐奕生母良皇后尚居妃位时所住的宫殿，之后再没有别人住过。齐奕从小在那儿长大，对那附近再熟悉不过。

　　“听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怀疑我自导自演，根本没什么长生的宝物？都是我为得父皇欢心，却又怕宝物根本无用，就把宝物偷走了不成？！”

　　齐奕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他猛地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让气氛越发剑拔弩张。

　　齐卿并没有被影响到，“皇弟多想了。”

　　齐卿一派云淡风轻，反倒把齐奕这幅样子衬托得像交代罪行一般。

　　齐奕冷笑几声，努力调整情绪，“是臣弟失礼了。”

　　他抚了抚因一时激动乱了的头发，“皇兄一片赤诚，为了给父皇祈福竟三拜九叩上淼山，可谓感天动地。父皇近日身体好了很多，臣弟来就是转告皇兄，父皇让我们这月十七回宫。”

　　齐卿呷了口茶，“我们？”

　　齐奕挑起嘴角，“是，臣弟与皇兄一起，为父皇祈福。”

　　齐卿眉梢轻扬，微微颔首。“既如此，你应当先去拜访住持。”说着，齐卿又把身边厚厚一沓佛经推向他。

　　齐奕看着面前叠得老高的一堆书，下意识觉得不好。“这是？”

　　“为父皇祈福。”抄经是少不了的。

　　齐奕面色有些难看，他觉得这是齐卿故意难为他。但一转眼又看到一堆码的整整齐齐的宣纸，那是齐卿抄的佛经。他顿时无话可说，只得让跟着自己的人把书收下。

　　各有情绪的兄弟二人无多余话可说，齐奕刚才那么一激动也觉得面子过不去。他告退后出门，正撞上送完书回来的稚笙。稚笙往旁边让了让，跳进了屋里，行为放肆，像是此地的主人一般。

　　齐奕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实际上这人没他说的楚楼十金那么不堪。他的五官虽不及楚楼里的人明艳张扬，但一双眼睛如初融的雪水般，还带着雪从天空带来的纯净悠远。有他从未在别人身上见过的灵动，见之怡然。

　　稚笙被他一双狭长的眼睛这么一看，仿佛被蛇盯上了似的，浑身不自在。他越发觉得这人不是个好人，先前当面嫌弃他就算了，这会儿还这么个眼神。

　　幸好稚笙没听到齐奕要给齐卿介绍什么楚楼镇楼之宝，否则别说给他让路，不伸腿把他绊一跤摔断他的腿都算好的。

　　见他眼中带了不满，齐奕趾高气昂的冷嗤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