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春寒》IKKI栗花落七夕

10、第9章

　　在浑浑噩噩的黑暗中不知睡了多久，当梅长苏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究竟是哪里，他思索了半晌，也没有在记忆中找到任何似曾相识的过往。掀开了锦缎被褥，他环顾着周围的一切，如此奢华的装饰，除了皇宫以外，他想不到还有其他的地方了。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我是谁……
　　晕沉的脑中还是一片混乱，一些零碎的记忆正在他的脑中不断的闪烁着，很多的事情似乎都被埋藏了起来，需要他亲手把它们都挖出来才行，可是好痛苦……每当某一件事打算浮出水面的时候，内心就痛的无法忍受，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痛……他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痛苦，只是隐隐的察觉到这些痛苦就是他所有的经历。
　　尝试着靠眼前的景物来让自己回忆起什么，可是这并没有让他觉得好过，反倒是更加剧了心中的苦闷，他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情就是，必须要离开这里，而且要走的越远越好……他准备下床，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他想要喊叫，却发不出声音。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我要离开这里……我要……
　　拼命的抓着自己的头，不停的摇晃着，可是就算他捂住了耳朵，也有无数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不断的折磨着他，让他完全无法平息……
　　“小殊……小殊！……你这是在做什么？”
　　抬起了头，梅长苏看着眼前正在呼唤着自己的人，忽然间所有的一切就仿佛顺理成章的展现在了自己的脑中。
　　“景……景琰……”
　　是的，萧景琰，他是萧景琰，而我是林殊……不，我是梅长苏。啊，原来是这样——似乎一瞬间，梅长苏便明白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零零碎碎的记忆也开始逐渐的拼凑起来。
　　“我……我没事……只是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而已……”
　　看着景琰略微放松的表情，梅长苏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他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就在蔺晨和萧景琰为了他争论不休之时，梅长苏在内室中听到了他们所说的一切。
　　他本不想去偷听别人说话，可是心里总觉得不安，于是便隔着内室的门，静静的听着两人的话，可是没想到，两人对话的内容却让他内心深处的某些记忆在一瞬间全都爆发了出来。
　　他想起了梅岭战役，想起了火寒之毒，想起了化身成为“梅长苏”，想起了已经身为帝王的萧景琰，想起了边关的战事，想起了自己为什么会身在皇宫……也想起了自己在混乱之际和景琰所做的那些荒唐之事。
　　如今看到了景琰，他只觉得失望至极，不，他失望的并不是景琰，而是自己，他费了千辛万苦想要守护的东西，全都被自己亲手给毁掉了。
　　他爱着景琰，爱的至情至真，甚至愿意为他付出自己的一切，为了守护他的王位，他不惜远赴边关，为他平息战乱，可是最先打破这一切的，竟然是自己……虽然那个时候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信念，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可是他依旧还是做了无可挽回的事情。
　　一想到他们之前无休止的欢爱，一想到蔺晨口中所说的那些流言蜚语，梅长苏的心就在滴血，他痛苦至极，却已无法挽回……
　　“对不起……景琰……”
　　“……为何要道歉？”
　　景琰不解的抬起了他的头，可是却见他满脸的泪水，便下意识的紧张了起来。
　　“小殊，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内心涌动着千言万语，可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梅长苏只是痛苦的摇了摇头。景琰慢慢的凑上前去，将他搂入了怀中。
　　“乖，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朕都会保护你……绝对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
　　“不……已经足够了……足够了……”
　　泪水不停的从脸颊上滑落，梅长苏紧紧的拥抱着萧景琰，已经错了一次，他决不允许自己再错一次。
　　“景琰……我不舒服……可以找蔺晨来帮我看看么？”
　　看着脸色苍白的梅长苏，景琰并没有想太多，随即便派人找来了蔺晨。
　　“那你先好好休息，朕还有一些要是要处理。”
　　看到蔺晨到来，景琰便站起了身，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
　　“记住你之前答应我的事……”
　　悄悄的在蔺晨的耳边嘀咕了一句，景琰便转身离开了。
　　“伸手，让我看看你的脉息……”
　　待景琰走了之后，蔺晨便在梅长苏的身边做了下来，可是即便听到了他的话，梅长苏也毫无反应。
　　“怎么了？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不用看了，我没事。”
　　梅长苏抬起了头，之前痛苦的表情却已不见，蔺晨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因为他跟之前所看到的那个自称为“林殊”的人，完全不一样了，此时他眼中正充满着深邃的目光，蔺晨便立即明白过来了，他就是自己所熟识的那个人。
　　“梅长苏？”
　　梅长苏点了点头，但随即做了一个静音的手势。蔺晨环顾了一下四周，却见角落里有一黑影，便明白了梅长苏的意思，于是便装模作样的帮他看诊。
　　“此地不方便说话……”
　　梅长苏小声的说着，蔺晨也点了点头。
　　“你只是闷在这宫里太久了，不妨去花园走走如何？”
　　蔺晨装模作样的说着，梅长苏便也随声附和。于是蔺晨便搀扶着梅长苏，慢慢朝着花园走去。
　　为了能够甩开黑影的监视，蔺晨将梅长苏带到了荷花池，这里是皇宫中最大的一处人工胡，虽然此时还不到荷花开放的季节，但是四周的景色却极其美丽，入春之后万物复苏，树上的桃花已经全都开放，伴随着翠意盎然的景色，显得尤为动人，只不过行于此地的两人却没有任何赏花的心情。
　　“此地四周较为空旷，即便是有人跟随，也听不到我们在说什么。”
　　蔺晨四下环顾了一番之后，终于放心了下来，便将视线转回到了梅长苏的身上。
　　“究竟是怎么回事？”
　　梅长苏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自从我在马车上昏迷之后，脑子就一直昏昏沉沉，很多事都记不起来了，我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那……为何又突然好了起来？”
　　“那日，你与景琰的对话，我全部都听到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你……你都听到了？”
　　梅长苏点了点头，可是蔺晨却立刻感到不安起来。
　　“那……你还记得……景琰他……”
　　“记得……所有的事情，我都记得。”
　　蔺晨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只是沉默着。
　　“蔺晨……我需要你帮我……我要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我也正有此意。”
　　“不过现如今想要离开这皇宫，并非易事，你也看到了，萧景琰已经不会再相信我了，他虽然表面上允许了我来为你治病，可是私底下还是派人来监视我，所以，一旦我有所行动，萧景琰必定会死盯着我不放……到时候你想走就更困难了。”
　　“这件事，我们要好好计划一下才行，但必须要快，否则……一切都将无法挽回。”
　　“你指的是流言？”
　　“我猜的没错的话，用不上十天，此时便会被公诸于朝堂之上，我是不会眼睁睁看着景琰犯下错误的，所以我必须要走，在被所有人指责之前，‘梅长苏’一定要消失，不管用什么方法……”
　　“即便是事到如今，你还依旧只是在为了他着想么？”
　　蔺晨有些伤心，可是却无法将自己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可是既然梅长苏已经知道了他之前跟萧景琰对话的内容，那么他对他的心意，梅长苏不可能不知道，可是知道了又能如何……他的心里始终都只有萧景琰一个。
　　“蔺晨……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但在我的心里，始终都有着一个信念，我也必须为了这个信念而活着，因为正是这个信念，才让我有了重生的勇气，才让我变成了‘梅长苏’……我知道我欠你了很多……你就再让我任性一次……以后我一定会老老实实听你的。”
　　梅长苏微笑着，一见到他这样的笑容，蔺晨便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好吧……那么我们接下来就该好好计划一下了。”
　　说着，便将梅长苏拉到了身边，秘密的布置着他们的计划。

　　几日之后的朝堂上，虽然大臣们还是跟往常一样念念有词的汇报着各地的情况，可是私底下议论纷纷的事情，还是瞒不过萧景琰的耳朵，看来这流言的传播速度，比他想象的还要快，只不过大臣们只是将它暂时放在肚子里，不敢讲出来而已。
　　可也有好事之人想要借题发挥，尤其是那些家中有着待嫁之女的大臣们更是热火朝天的想要看这出好戏，原本就因为皇上一再的拖延选妃封后之事，使得家中女儿都无法进宫，如今正好赶上这流言满天的势头，于是便又提起了此事，想要趁机逼皇上答应他们尽快进行选妃封后之事。
　　可谁想皇上却当场大发雷霆，将他们的宝贝女儿都赐了婚，甚至有的只下嫁给了四品以下的官员为妻，惹得那些大臣们怨言四起，不满皇上的决定，甚至就连蒙挚也都觉得皇上这次的决定实在过于鲁莽，但是却也不敢说些什么，只好把满肚子的怨言告诉了蔺晨。
　　果然如梅长苏所说，大臣们已经开始有所听闻了，否则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又再提选妃封后之事……估计接下来，就一定会有人将流言之事题于公堂之上了。蔺晨心想着，可是到底要如何才能把梅长苏顺利的带出皇宫，却是他眼下最头痛的事。
　　自从发现了皇上派人监视着他之后，他便更加的小心行事，就算是想办法离开了那人的视线，第二天都必定会被萧景琰叫去问话，又是指责又是威胁，无奈之下，蔺晨也逐渐的减少了进宫的次数，如今只能靠其他的方法来帮助梅长苏了。
　　看着眼前的蒙挚，蔺晨突然想到了一个点子，虽然觉得此事可能会对不起他这位好友，但是为了梅长苏，蔺晨不得不这么做。
　　“蒙将军，说句实话，其实我很后悔把梅长苏带回京城……”
　　酒喝到了一半，蔺晨突然感慨的说道。
　　“我也知道皇上对他是真心的，可是啊……我还是放心不下他……”
　　“不瞒你说，其实我也是啊……”
　　蒙挚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可眼下有一事，我不得不求你帮忙。”
　　“请说，只要是我蒙挚能做到的事，就决不推辞。”
　　看着一脸认真表情的蒙挚，蔺晨佩服的点了点头。
　　“我明日就要离京了。”
　　“蔺兄要走？”
　　“从琅琊阁发来了消息，老阁主身体有恙，在下不得不速速赶回……但是，我放心不下梅长苏啊……”
　　“你也知道，现如今这流言蜚语满天飞，梅长苏孤身在那皇宫，虽说终日有皇上在他身边，可是这流言始终都对他不利，我是担心他原本身体就不好，如果一旦这些流言传进他耳朵，只会让他的病情更加严重。”
　　蔺晨一边说着，一边仔细的观察着蒙挚的表情，见他眉头皱起，一脸的苦闷，于是便继续说了下去。
　　“而且如果再让梅长苏继续在皇上身边待下去，肯定会对皇上也会不利，如今大臣们已经将矛头指向了皇上，再继续这么下去，我担心……”
　　“所以，我想，在我离京的这段时间里，能不能请蒙兄你替我照看小殊……”
　　“……可是，我一不会医术，二不会照顾人，而且我的职位也摆在那儿，哪敢在皇上面前献殷勤……”
　　“你可以接梅长苏来蒙府啊……”
　　听到了蔺晨的话，蒙挚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你是说让我去劝皇上？”
　　蔺晨点了点头。
　　“因为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让梅长苏住在你这里，是最安全，也是让我最放心的……”
　　“可是你知道皇上他对小殊的感情……我，我这么一个外人去插手……”
　　“蒙挚，此事不光是为了小殊……也是为了皇上啊。”
　　蒙挚想了又想，蔺晨的话确实有道理，把梅长苏接来，一是可以让小殊在这里安心养病，同时也可以堵住大臣们的口，对小殊和皇上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好吧，此事就交给我吧。”
　　“恩，那就拜托你了……这样我也可以放心的走了。”
　　举起的手中的酒杯，两人一饮而尽。

　　深夜的皇宫中，侍卫们都在认真的把守着各个城门，这皇宫虽大，可是轮流站班的岗哨却不少，他们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的动静，生怕有什么人会突然闯进皇宫……可是他们的眼睛虽灵光，却也只顾看着眼前，甚至连有人在他们头顶飞过，他们都没有察觉，就算是皇宫又能如何，只要是飞流想去的地方，没人能够拦得住他。
　　几个翻身跳跃，轻快的如同飞燕，不一会的功夫飞流便来到了皇上的寝宫门前，从屋顶向下望去，虽有太监在门外侍候，可是却不见守卫，于是丢了几颗石子便让他们都睡了过去。谨慎的从屋顶飞身而下，随后便不见了踪影。
　　此时的寝宫内，梅长苏正在沐浴更衣，虽然他恢复了记忆，可是却依旧还是跟之前一样，老老实实的做着萧景琰的“林殊”，不管景琰对他有什么样的要求，他都一一回应着他，这也许是他能陪他的最后的一段时光了，所以他没有拒绝景琰的求欢，只是每次欢爱之后，他都显得更加的疲惫不堪，不管是□□上，还是心理上……他现在只祈求着能够尽快离开这里。
　　正在思索着计划之时，突然从外面传来了猫叫的声音，梅长苏立即起身穿衣，见四下无人，便悄悄的来到了窗前。
　　“飞流……怎么是你？”
　　“苏哥哥，我好想你啊。”
　　“是你蔺大哥让你带什么消息给我吧？”
　　一听到蔺晨的名字，飞流便不满的嘟起了嘴。
　　“……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想我么？”
　　“飞流，苏哥哥怎么会不想你，乖啦，先说要紧的事。”
　　警惕的环顾着四周，虽说此时萧景琰还在御书房，但时已深夜，想必也过不了多久就会回到寝宫，所以他必须尽快从飞流的口中得到蔺晨的消息。
　　“哼！那个大坏蛋居然去骗蒙大哥……”
　　“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算再生气，飞流也还是将蔺晨的计划都告诉了梅长苏。梅长苏随不赞同这个计划，可是眼下却实在找不出更加妥善的方法了。
　　“虽然很对不起蒙大哥……但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了，飞流，之后要辛苦你了，务必小心。”
　　飞流点了点头。
　　于是便就此敲定了计划，很快的，飞流便消失在黑夜当中，而梅长苏也回到了内室，继续做回他的林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