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雪短篇集》烟雪

6、理智的人别谈恋爱（上）

　　周五的晚上，台北是一贯的万家灯火，车水马龙中偶有鸣笛。
　　大安区的一栋高级公寓里，梁艾米正在厨房里低头忙碌。冰箱自带的小屏幕播放着一档本土的谈话节目，主持人与嘉宾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艾米，他们都说沈琦是你的御用男主角，是不是真的啦？”
　　花枝招展的女主持问出今晚最核心的八卦问题，电视里的梁艾米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旁的男主持马上接腔：“对啊，你可是内地的金牌编剧诶，可以用的男演员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吧？为什么如此厚爱我们沈琦呢？”

　　她是金牌编剧，这也是她第一次愿意从幕后走到台前，接受知名节目的采访。

　　过去一年，关于她和沈琦之间的流言蜚语越演越烈——她写了两部戏，男主角都是沈琦，其中一部更是助他重登金兰奖影帝的宝座。陷入低潮长达六年之久的沈琦，也因此迎来了事业的第二春。
　　一时间，“内地金牌编剧包养台湾过气男星，沈琦重回王座”的新闻铺天盖地，成了两岸三地的饭后谈资，就连一向低调的梁艾米都被带着上了好几次热搜。

　　他们……也太看得起编剧这个职业了吧？

　　等主持人的聒噪终于停止，梁艾米早就将事先打好的腹稿撕个粉碎。只见她笑眼盈盈，微微偏头看向身旁的沈琦，问：“怎么办？他们好像觉得你没有做男主角的实力？”
　　沈琦虽然低潮了几年，但十八岁就出道的他在演艺圈资历颇深，除了高大英俊的外表，他的演技更是有目共睹，加上直接火爆的脾气，惹怒他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主持人没想到第一次上节目的梁艾米竟有挑战主持人的胆量，顿时慌乱起来：“艾米真是爱开玩笑。沈琦是我们宝岛唯一一位两次拿到金兰奖最佳男主角的演员诶！他怎么会没有那个实力？”
　　梁艾米依旧在笑：“所以啊，能请到这么有实力的演员出演我的剧本，是我的荣幸。”

　　梁艾米四两拨千斤地打乱了节目的节奏，镜头里霎时陷入尴尬。为了活跃气氛，原本还准备看好戏的其他嘉宾也只能纷纷附和，夸奖起沈琦的演技来。
　　场面算是暂时控制住了，奈何女主持并不打算就此罢休：“难道你们两个都没有考虑过对方吗？你们的年龄、外形、职业都很合适诶！”

　　梁艾米闻言一怔，再次看向沈琦。
　　自节目开始就保持沉默的沈琦这次终于转过头来，两人四目相接，他露出招牌笑容：“如果我和艾米在一起，应该……会出命案吧。”
　　镜头陷入一秒的沉默后，顿时发出爆笑，女主持追问：“为什么啦？”
　　沈琦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梁艾米，说：“大男人和大女人，怎么恋爱？”

　　厨房里一直低头切菜的梁艾米终于抬起头。她看着屏幕中的沈琦。他的表情自然又认真，语气玩笑却笃定：“艾米很好，但我还是喜欢温柔一点儿的女人啦。”
　　绯闻男主第一次公开回应自己与绯闻对象的关系，主持人简直是双眼冒光：“所以，你还有可能和李蔚然复合吗？”

　　无论是屏幕里还是屏幕外的梁艾米，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可惜，她还没等到沈琦的回答，就听到玄关处传来的开门声。
　　她顾不上手中的水果刀，一心只想快点关掉电视。慌乱间，尖锐的刀锋划过她的左手食指，指尖上顿时一片血红。
　　梁艾米吃痛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刚进门的沈琦闻声走到厨房门口，连鞋都来不及换，只见梁艾米举着自己的左手，右手还在够冰箱上的电视按钮。
　　沈琦将目光转向电视，画面已经陷入一片黑暗。

　　“嗨，你怎么来了？”梁艾米故作镇定，嘴角却尴尬地弯着。
　　沈琦将目光转回来，只见血水正从梁艾米的指尖涌出来，划过手心，沿着高举的小臂，染红了她堆叠在手肘处的衬衫袖管。
　　“如果不是伤在手指，我还以为你在割腕。”沈影帝平静地说完，便转身去客厅找药箱了。
　　看着他挺括的背影，梁艾米松了一口气，却又马上懊恼起来——靠，她又没听见他的回答！

　　*
　　客厅不大，空气静得可以听见挂钟在走的声音。沈琦一手捉着梁艾米受伤的食指，一手给她的伤口消毒。待小心地贴好创可贴后，他一边收拾药箱，一边观察不远处的厨房，只见流理台上堆满了各种食材和工具，还有几本看似菜谱的书籍。

　　“下个剧本的主角是个厨子？”沈琦问道。
　　梁艾米微举着自己的左手，目不转睛地盯着指尖的创可贴，仿佛在欣赏一枚昂贵又璀璨的钻戒。片刻后，她收回手，反问道：“你不想演？”
　　“你觉得我的形象气质像个厨子吗？”沈琦一笑，悠闲地靠在沙发里，“我倒是有个人选推荐给你，有没有兴趣？”

　　所以这是拿了影帝就想把她踹开的节奏吗？梁艾米站起来，背对着他，说出自己早该在电视节目里给出的回应：“你也知道选角这件事编剧说了不算，主要还是看导演和制片的意思。”
　　身后传来沈琦的声音，一贯的低沉诚恳：“陆子彦，我的好朋友。他已经很久没有好戏拍了，不如给他一个机会？”

　　陆子彦？梁艾米的眼前马上浮现一张白净又清秀的脸。她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地喝下去，盘算着身为一个“大女人”，该如何回应沈琦的要求。
　　如果是“温柔的女人”，又该怎么回应？
　　可直到水杯见了底，她却依然毫无头绪，但也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回答时机。
　　“陆子彦的演技倒是不错。”梁艾米放下水杯，言语中听不出任何情绪，“这件事我会和如珍商量看看，你不用操心。”
　　如珍是与她合作多年的出品人，最近正在帮她接洽新剧本的导演。

　　空气陷入沉默，良久，沈琦才拿着外套站起来，他一边往门口走，一边交代道：“你的伤口有点深，这两天小心别碰水了。”随后便传来关门的声音。
　　听着他离开的脚步声，梁艾米终于转过身来，看向紧闭的大门。
　　所以他今晚来，只是为了向她推荐自己的好兄弟？
　　梁艾米突然觉得气闷，只能再次回到厨房，埋头到那些新买的食材与菜谱中去。

　　*
　　梁艾米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遇到陆子彦。
　　那是周日的下午，她已经有两天没见过沈琦了，而剧本也卡在某个重要的阶段始终不得进展。所以，她决定到小区门口的咖啡店去换换脑子。

　　正当梁艾米抱着一杯热拿铁，在雾气缭绕间盯着笔记本屏幕发呆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坐在了她的对面。
　　她好奇地抬头，就看到陆子彦戴着帽子和墨镜，正言笑晏晏地冲自己打招呼：“嗨。”

　　十年前，还是台湾偶像剧盛行的黄金时代。陆子彦和沈琦一样，都是因为出演偶像剧男一号而起家的演员。但随着年龄增长和台湾影视行业的式微，沈琦尚能凭借外形上的优势转战大荧幕，出演一些硬汉角色，而陆子彦却受限于“奶油小生”的外形，渐渐淡出观众视野。
　　难怪沈琦说，陆子彦已经许久没好戏拍了。

　　不过明星一向擅于保养，陆子彦这幅皮相倒是与几年前无甚分别。梁艾米甚至有些好奇，他到底用的是什么护肤品？
　　心里想着，她就真的伸出手去，在陆子彦的脸上掐了一把。
　　嗯，未施粉黛，滑得很。

　　尽管早就听闻这个内地编剧性格古怪，不过陆子彦还是被梁艾米的轻佻吓了一跳，原本云淡风轻的面容霎时就僵在那里，进退不得。
　　“怎么？想演我的男主角，连被我摸一下都不愿意吗？”她才不好奇陆子彦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反正一定是某个影帝告诉他的。

　　陆子彦闻言，立刻摘下墨镜和帽子，正色道：“看来沈琦都和梁大编剧您提过了，我今天是来正式打个招呼的。”
　　“不用客气，叫我艾米就好。”梁艾米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毫不避讳地打量起面前的男人来，不过几秒，她便明白自己的剧本哪里出了问题——
　　男主角的设定是个出身市井的夜市大厨，揽客的手段是光着膀子在夜市表演“秀色可餐”。这个陆子彦……会不会太书生气了一点？

　　思忖及此，梁艾米问他：“你平时去健身房吗？”
　　“去，我有六块腹肌！”陆子彦就差摆个健美先生的姿势来证明自己了。
　　可肤色还是太白。她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一圈，说：“找个机会，我要看一下。”

　　梁艾米说完，便重新低头看向电脑，不再理他。
　　陆子彦尴尬得手足无措，慌乱间眼神瞟到她受伤的手指，只好问道：“你的手在流血？”
　　梁艾米瞥了眼自己的左手，只见创可贴上渗着血，应当是这两天学做菜，伤口不小心又碰了水，有点儿化脓。
　　她无所谓地说道：“不要紧。命案现场受了点伤。”

　　命案现场？谈话再次陷入僵局，陆子彦抓耳挠腮的，最后只能使出杀手锏：“艾米，你这两天有没有见过沈琦？”
　　沈琦？梁艾米终于抬起头来，疑惑地看向陆子彦。

　　“喏。”陆子彦像是讨好一般地将自己的手机递过去，压低了声音：“他已经挂在热搜榜上好几天了。”
　　梁艾米闻言低头，果然就在巴掌大的手机屏幕里看到一行字：沈琦李蔚然复合。
　　而这行字的下方赫然带着她的大名：大女人梁艾米被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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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练笔写的一个短篇（但有人说更像长篇节选）...
我自己很喜欢哈哈哈。贴出来做个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