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濡以沫》怀安华年

4、第 4 章

　　宅子大致打理之后，我也便安顿了下来。虽离花街柳巷近些，却十分的安静，大概那些子事情不太适合大声吆喝吧。
　　夜里简单的吃了晚膳便让车夫去歇着了。给阿爹阿娘写了封信，顺道问了问晋安的近况，因着白日里也累的乏了，便早早歇下了。
　　作为一个女主角，我预感到自己的生活应该不会这么平静的，但是我没料到这波折会来的这么快。
　　睡到后半夜的时候，我突然觉着十分的渴，挣扎的起床准备去倒杯水喝，却在点亮蜡烛的那一刻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我那尚还显得空旷的房间里，凭空的多出了个人，这人还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子，躺在地板上。
　　我还未分清那是男是女，却听到了他隐忍的细微的喘息声。这倒还是个男的，这更不好办了。
　　但我毕竟是个医者，不能眼看着他在我眼前出事，稳了稳精神，走近仔细看了看他，确定他一时半会该是醒不过来了，听了听门外似也没有追兵什么的，拿着个烛台慢慢挪过去想看清一些。
　　那人一身黑色，半张脸都被长发挡住，倒是看不清长相的。我也并没有想法去深究他的长相，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反会惹来祸患。小心翼翼的捏了他的脉，该是受了很重的内伤，细细感觉似乎还有些什么其他的不妥之处，但不是新近添的。
　　这人倒在了我的房里，恰好我是个医者，且不论他是什么身份，这大抵也是一种缘分，也只好救他一救。
　　未免生事端，没有拨开他的头发。费了大力气把他拖到了床上，整个人已经累的几近虚脱。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是把他的上衣褪下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这人没死，真是奇迹。
　　伤口自胸口延伸到腹部，森森的裂开着，边缘已经泛白，伤口正中的血呈暗褐色。下这么重的手，可见真的是想要取他的性命，闲事果然不该管啊。
　　大致清理了一下伤口，以前一直没有病人让我练手，机会难得，不由得细细的观察起来。这人身手应该相当了得，不然受了这伤再怎么也该投胎了。唔，先下点迷药吧，要不他醒过来想杀我灭口就不好了。
　　晋安的迷药果然名不虚传，任我在他身上戳来戳去，他一丝反应也没有。
　　缝合上药之后，我已满头大汗，方才大着胆子给人治了，这会儿才觉着有些害怕起来。看那人似乎不像是马上要死的模样，稍稍放心了些。
　　诊治过后，他浑身如被水泼过一般，衣服全被汗水濡湿，又发着烧，这样下去恐怕伤口感染，活不下去。我既救了他，便决定好人做到底，动身为他脱衣服。
　　我现下披头散发，伸手去解男子衣物手不免有些抖，虽自小跟着晋安学习医术，对人的身体构造了如指掌，却不像晋安那样见怪不怪，对待人家的身体如同对着一块木头。
　　我这厢正抖着手替他解衣宽带，集中精力对付腰带，没成想头上方传来清冽的人声
　　“姑娘为我宽衣解带，可是要我以身相许？”
　　我淡定抽手，放下解了一半的腰带，猛地后退好几步，靠在门边警觉的看着他。
　　他显然已经醒了一会儿，靠在床头看着我，没有被遮住的左眼竟似带着笑意地看着我，虽是笑，却是凉薄的随时可以杀人的笑。如若不是此时他受着重伤且被绑住，我怕是要夺门而逃了。
　　“我救了你的命，不要你以身相许报答我，只求你不杀我。”
　　我是个怕死小辈，虽然救了他，但他不一定会留我活口。
　　“哦？姑娘救了我，我定不会伤害姑娘。”这样清冽的声音，当真十分适合做个杀手，连声音都冰冷。
　　我正思忖着要去后院叫马夫，却不成想大门外竟传来了扣门声，正疑惑深更半夜谁会上门，忽然听得身后窗户开合的声音，转过头去看，床上那人已经消失了。原来他武功竟然这样高，方才他确是可以杀了自己灭口的，糊里糊涂竟捡回一条性命。
　　那人走了倒也让我省去了麻烦，叩门声还在继续，听着像是有急事，我正犹豫着是否开门，因这时我房里还放着染血的布条和其他用具，马夫却已经擅自走到门口去应答了，慌忙中只好把那些劳什子先踢到床底下。
　　满以为今日的惊险还会继续，这门外的人该是杀手或是捕快之类，听到门外的熟悉嗓音我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晋安以一种主人的口吻对马夫说从家里带了一个贴身的丫鬟来服侍我，让马夫带着她去后院安置，我正犹豫着是不是要出去打个招呼，站在门边探头探脑时，只听得外面晋安道
　　“丫头住这间房？”
　　然后我的房门就这么被推开了，所幸我及时后退几步，否则那门板非得拍扁我的脸，届时我老爹大概会让晋安对我以身相许来赔罪。
　　这么胡思乱想着，晋安已经走进了我的屋子，我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和我老爹也一向是个为老不尊的模样，是以我也并不怎么怕他，更加不觉得他半夜三更到我一个女子闺房有什么不妥。
　　他见我杵在门口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倒是吃了一惊，要不是在魔教混过见过世面，估计当时见着以为睡得像死猪一样的我却双目炯炯有神站在门后时会被吓得尖叫也未可知。
　　照我的一贯作风，也是个看不出慌乱的样子，晋安见了我该是比我还要慌乱一下，但是晋安毕竟是晋安，毕竟是当年的大魔头，是以他的惊慌也非常不明显，况且他也并非第一次见着我半夜目光炯炯地站在门后 ，也许他以为这是我的一大怪癖也未可知。
　　晋安见我痴站在门后，倒也没有多说什么，进门之后大致四处看了看，我知道以他爱干净的性子，对我这尚未收拾整洁的屋子自然是看不上眼的。
　　果然他微微皱了下眉，便不再细看了，移步到桌边坐住了，一双眼睛慢悠悠转过来望着我。
　　我知道晋安半夜到这里来，自然不是简单带个丫头来这么简单，晋安自从到了何方山就很少下山，若不是急事，他是不会出现在江湖为自己招惹麻烦的。
　　他一双眼睛盯得我压力实在有些大，我虽一向不怎么怕他，但他确是长辈，莫非他已经察觉出什么不妥来了？
　　我正在犹豫挣扎要不要将刚才那人的事告诉他，毕竟我还是怕，他却开了口：
　　“你爹让我回庄的时候顺道来看看你，我给你带了个小丫头，是在路上捡来的，我看着挺好，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该是能帮帮你的。”
　　敢情他这是来做好人了，倒还要我来善后。
　　“晋安你莫不是看人家长得好，看上人家了吧。”
　　“你明日见了她自然就知道我为什么带她来。”
　　料想这妹子该是十分好看了。
　　“你瞧得上的丫头这么给我了舍得么？”
　　他摇了摇手里的扇子，并无多话，笑了笑站起身便出去了。我料想晋安到我这里来不会只为了来看看我顺便给我带个妹子，不过看他一副我有大事你不要过问的表情也就没有再问他。
　　此前我一直呆在何方山上，对于山下的一些待人接物还不甚了解，晋安来了也好，如此我便也能少些顾虑。
　　我既已拜访了沈伯父，理当第二日便是要去回春堂坐诊的了。晋安有事情要办，我便由马夫送去回春堂，晋安说与我的那个丫头随我同去回春堂，她称自己叫做桃谙，晋安对她有救命之恩，因此答应了晋安来服侍我。
　　桃谙看起来是个相当沉稳的姑娘，年纪大概还要比我小一两岁，却全然没有小女儿的作态，且还是个会些武功的，深浅我看不出来，虽然赶不上晋安，但莫约和我哥差不离，大约也算得是个厉害人物。大概是因为习武，她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好像随时都保持着警惕。
　　晋安这是给我找了一个保命符，遇着什么危险大概还可以保我一保，我独自一人，想必阿爹阿娘也是担心的。想必晋安把这姑娘安排在我身边，也是阿爹阿娘所托。

作者有话说

　　真是叫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