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妍》离卦

1、硅玉之德 救人急难

　　玄宗年间，京东八百里有一小镇名“熙安”，镇中乡民安居乐业、民风淳朴，为县属。镇南二里处有一山名“西寿”，山势挺秀，尝闻有猛兽出没。
　　熙安镇中有一书生名为成茂源字祖荫，自幼聪慧、年少好学，师从县学刘宗书，一十六岁便考得功名。刘宗书常言此子谦谦君子、脾性温润、志向高洁，有硅玉之德。
　　成茂源家贫，父母亡去后家中少人照顾，又无亲戚接济，生计难以维持。刘县学爱其才欲留暂居家中，成茂源婉拒道：大丈夫立世遭遇疾苦是为磨砺志气，不敢稍享安逸。县学虽爱惜翎羽，却也感其气节，只得作罢。
　　有此心志成茂源自不慕他人接济，但如何维持生计却不得良策。思虑再三，成茂源将家中祖宅卖掉收取些许银钱，带上随身器物移至西寿山中樵屋居住。
　　山中樵屋本为往来猎户、樵者落脚所备，众人知成茂源身世感其孤苦不予计较反多有助益。成茂源在屋前常设酒水与猎户、樵者，彼相交好，时鲜不乏；又在屋后辟出一块小地耕种果菜，自给自足，日子过得倒也有滋有味。
　　在山中居住，空灵清思、乐山悦水，偶尔走动山间领略雾霭变化、四时景致，颂咏风涛、酒邀明月，悠游自在也算美事。成茂源潜心在此住下，一晃五年。
　　这一日成茂源与县学中同窗饮酒归晚，行至山脚下靑水桥不留神被桥边物什绊倒。成茂源爬起借暮色一看竟是一清丽女子侧卧桥边。上前探女子气息，虽微弱并不绪乱应无大碍，成茂源放下心来。
　　有心唤醒女子询问详情，但男女有别，礼有名典，成茂源不敢造次。正踌躇间，那女子似有转醒迹象，成茂源肃立一旁静候。
　　未几，女子轻呼水来，成茂源知是昏醒口渴，忙自桥下取水上来与女子饮用。如此数遭，女子渐恢复清明。
　　女子自言姓夏名语冰，河南安阳县人士，因故举家迁徙至熙安投亲。途中与家人走散，靠身上的散碎银两苦撑至此，谁知此间亲人并家人已远走他乡，去向不明。此女子无人可投，心焦体虚又加连日奔波劳顿故昏厥在此。
　　成茂源问女子有何打算，女子不语，此时身上盘缠用尽、身无分文，返乡投亲皆不可能，若滞留此地日常开销也无来处。
　　见女子走投无路一脸戚容，成茂源心中不忍，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成茂源对女子道：今天色已晚，可至陋居小憩，待天明再做打算。
　　女子迟疑不答，心中疑虑：男女授受不亲，同在檐下、共处一室，于理不合。更何况人心隔肚皮，眼前之事虽为义举却不知前途吉凶。
　　见女子神情，成茂源忙道：勿虑，小姐居陋室，祖荫当另寻住处，不坏小姐清誉。
　　听成茂源之言，女子稍安。
　　适时，有妇人路过遗落财物，成茂源趋前百步归于失主。见此景女子心中暗自颔首，此乃磊落君子，待人赤诚，刚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心下汗颜。
　　成茂源返回，女子拜谢高义收留，两人一同返回山中樵居。
　　且不说女子感佩成茂源高义心生仰慕，成茂源抱被褥出门另寻住处。出得门去，成茂源心道：今夜景致甚好，不若至山顶寻一开阔地带，幕天席地、观星语眠，可谓风雅乐事。
　　思及此成茂源转至后山，未及山顶于山腰觅得一处短崖，此崖平整开阔、陡拔峻秀，有承天接地之态。成茂源见之欣喜，思在此观景或可增趣，遂息了至顶的念头，琢磨在此留宿一夜。
　　是夜星空明朗、清风徐送，环翠叠嶂、虫音相和，间有兽鸣似近又远，未觉惊惧反添几分清幽。
　　成茂源身处此间观星赏景、神思冥想，虽无人相伴却也自在无拘。不觉时间飞逝，半夜已过。
　　至后夜，劲风陡起，带几分湿意，空中星子晦暗不明，雨至可期。
　　成茂源无败兴之憾却有避身之忧。此处短崖平整开阔却无荫蔽可遮挡风雨，成茂源无奈只得收拾被褥再寻去处。
　　成茂源步下短崖欲择方向离开，突然山风大作、飞沙走石，困不得脱。风沙过后，露出崖下一约两丈高洞口，洞内平整宽阔、空气流畅，隐约可见石櫈、石桌、石塌等物，竟是难得的走避去处。
　　此洞口坐在崖下又为茅草遮蔽十分隐蔽，若非突起巨风吹散洞口茅草，很难被人发现。
　　一夜几易寝处，不免疲累，偶然寻得此处，成茂源不做他想，收拾被褥合衣而卧，昏沉欲眠。
　　此时洞外脚步声响，一女子手提灯盏自洞外姗姗步入。离成茂源尚远，眉目不清，但女子身材婀娜，可见一斑。
　　此时此地有女子现身，成茂源心中暗惊：尝闻山中魑魅化妖娆女子诱人谋害，虽久居山中未曾遭遇，不料今日竟有此劫。然此时避无可避，成茂源索性翻身坐起，静观其变。
　　待女子走近细看，却是成茂源自山下救起的女子姓夏名语冰的。见此情景，成茂源困惑不解。
　　不等成茂源开口，女子盈盈下拜，语云：公子高义，收留妾于乱世之中，供给遮蔽之所。妾身世飘零、投亲无门，幸得公子相助。窃思公子乃谦谦君子，品行高洁，如公子不弃，妾愿以身侍奉，为公子添茶执盏、扫塌理衾，望公子收留，乞片瓦容身。
　　听此言，成茂源愕然。古有云：施恩不望报。今收留女子势所使然，亦出自真诚，从未有何绮念，今若应允岂不成了携恩求报、见利忘义的小人。何况家境贫寒、生计艰难，一人温饱尚难操持，怎能让此女子与他一同困顿至此。
　　思及此，成茂源正色道：收留小姐乃举手之劳，祖荫不敢居功，亦不敢携此求报，小姐勿再提及。小姐错爱，乞寄终生，然祖荫乃陋涩之人，自度不足以匹配小姐。小姐具仙葩之殊，不可因一时羁难心灰意懒。夜深不便，小姐请回，待天明详谈，祖荫定全力襄助小姐，切切。
　　女子闻言再拜曰：公子高义，世所罕见，适才妾唐突冲撞公子，勿怪。
　　成茂源还礼，女子三拜而去，转眼香踪已杳。
　　回归被衾，成茂源闭眼欲眠。将眠未眠之际洞外淅沥声渐起，继而风催雨骤，一场暴雨。成茂源心中暗自庆幸，翻身欲眠耳边传来人声，纷纷扰扰竟似有十数人之巨。成茂源疲困难耐不想理会，但周遭嘈杂无法入眠。成茂源忍困支眼望去不知何时洞中灯光鼎盛如处华厦，十数小矮人髙不盈丈，自洞外奉物鱼贯进出摆放，脚步凌乱偶有低声笑语，一派繁忙景象。
　　此时洞外雨声连天，十数小矮人自洞外进出衣衫干爽、脚下轻快，俱无雨渍，成茂源大奇。成茂源翻身坐起侧立一旁竟似无人看见，自他身边进出，视若无睹。再看众矮人手中捧奉之物，成茂源惊诧莫名。珍馐佳肴、琼浆玉液，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摆放此间的皆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珍品，有些更是闻所未闻今夜初识。如此盛宴，较上界之蟠桃盛会亦不逊色。
　　成茂源正待出言相询，十数矮人竟似凭空消失一般不见踪影，只余满目珍馐。成茂源前行数步，奇珍异味陈列眼前，馨香扑鼻，引人食指大动。
　　虽成茂源前夜与同窗饱食酒肉，此时竟忍不住腹中饥渴。眼前珍馐诱人思取之，然蒙古贤遗训教诲多年，不问而取是为偷，君子当磊落落、坦荡荡，故虽犹豫再三、心动难抑，终不敢逾越。
　　隐忍饥渴，成茂源蒙头睡去。初时辗转反侧不得安眠，后渐不觉径直睡去，一夜好眠。
　　至醒天光大亮，日已近午。醒来再看，洞中景色如常，昨日所见的奇珍异味、盛世广夏竟似黄粱一梦，记忆不清。
　　此时洞外夜雨已息，地面润湿，一片阳光普照，无半分风疾雨骤之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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