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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睡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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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岐背转身,装作若无其事的取出手绢,悄悄将那两道红印拭去。这才轻咳了咳,重新一本正经的看着阿呦:“你要不要先穿上衣裳?”
阿呦陡然忆起,在人类的礼法中,赤身露体是不道德的行为。阿呦的脸红了,有些羞赧的左顾右盼,想找出一件衣裳借为遮挡。
但是他怎能凭空变出一件衣裳呢?还是沈岐体贴,目不斜视的走到壁橱前,找出一件放置已久的白绫中衣扔到他怀中,“披上吧。”
阿呦手忙脚乱的接过,穿是穿上了,可是这身衣裳累赘的很,层层叠叠的纽子盘着,腰带也不好弄,阿呦忙活了半天也是半成品,前襟松松敞开,露出白皙的胸膛和那看着十分软和的肚皮。
沈岐瞧见他这副手足无措的模样,觉得甚是惹人爱,假装了无私心的走过去,托起阿呦两只细细软软的胳膊,一颗一颗替他将纽子扣起——其实沈岐私下想着不扣倒还好些,不过他毕竟是个“正直”的君子,怎会占一个不懂事的小妖怪便宜。
阿呦的眼珠明亮得好似会发光的玻璃球,他真诚的望着沈岐道:“谢谢你,恩公。”
这还是沈岐第一次面对面的听到他说话,觉得软软糯糯,清甜入耳,像刚做好的桂花圆子,且能和之前的幻觉对得上号。
沈岐确定了他的身份,更放下心来,却依旧板着脸道:“私底下唤我沈岐便好。”
恩公什么的,听着就不够亲切。
阿呦乖觉的点了点头。
沈岐那身寝衣穿在他身上到底稍嫌宽大了些,袖口松松的垂下来,连手背都覆盖大半。这使眼前的小少年看上去不像一只鹿,倒像一只瞪眼鼓腮的小松鼠。
沈岐琢磨着,改日还是得带阿呦到裁缝铺去一趟才好,为他制几身新衣——此时他已经理所应当的把阿呦视作他府里的人了。
此时两人已经正襟危坐半晌,阿呦始终认真而好奇地盯着他,似是等着他提问。
沈岐从神游中及时醒来,又捂着拳头咳了咳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前世的我曾救过你们一家三口的性命,所以你才特意来寻我报恩的?”
“不是前世,那已经是三世前的事了。”阿呦纠正道,语气里有些怅惘,“爹娘早就想还这笔债的,可惜一直没找到恩公的下落,好不容易这一世才遇见……”
沈岐想起两人在山间初遇时,小白鹿那依依不舍的情态。不知怎的,心里倒有几分窃喜。
大约这就是缘吧。
“如此说来,我前两次托你所救,也是你有意为之?”沈岐收起旖旎的思绪问道。
阿呦专注的点了点头,又道:“恩公的大德无以为报,我就想着能否为恩公做点什么,正好出了这两桩事,所以我想……”
他怯生生的抬头看着沈岐,“现在是不是就算抵过了?”
原来小白鹿真的只为报恩而来。那怎么能行,撩完人就想跑么?沈岐脸上越发庄严,他掰着指头给阿呦算了一笔账,“阿呦你瞧,我救了你和你爹娘,所以是三条命对不对?可是你才救过本王两次,亦即是说,你得再救我一次,才能还清这笔债,是么?”
小白鹿傻眼了,原来人命也需要算得这么细么?可是沈岐的话似乎也很有道理,据说阎王爷勾命也是一条一条勾的,可见生死簿上记得清楚着呢,当然也得一一对得上号。
阿呦勉强点了点头,只是对于这最后一条命该怎么还法,感到毫无头绪。
沈岐见他一脸迷惘,知道阿呦已经上当,越性说道:“所以你还不能一走了之,等什么时候本王遇险了,你再来救我,那时才算得功过相抵。”
他恬不知耻的说出这些话,其实私底下已经决定,决不让自己身涉险境,就算真的遇险了,也不能让阿呦来救。
阿呦丝毫不觉得自己被套路了,呆头呆脑的答应下来。
沈岐觉得自己有一种拐骗无知少年的负罪感,未免良心上的不安,他正色说道:“你放心,本王既将你留下,自然不会亏待你,一应衣食住行,本王自会为你安排好便是。”
阿呦对吃并无太大要求,只求填饱肚子即可,至于衣裳——他不觉得自己需要这种东西。
幸好沈岐及时想起来问一句,“以你的法力,能长久保持人形么?”
他估摸着,阿呦既然要在他府上常住,总不能以兽类的形态,何况他之前对张德妃撒了个弥天大谎,若被宫里知晓可不妙。倘若阿呦能以人身常伴他身侧,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然而阿呦摇了摇头,“不能,顶多只能维持两三个时辰。”
他见沈岐似乎有些失望,又补充道:“不过阿爹和阿娘说了,倘若我潜心修行,假以时日有所长进,那时就能随心所欲的变化了。”
沈岐的心宽慰了几分,趁热打铁问道:“大概需要多久?”
阿呦歪着头想了想,“不长,也就几十上百年吧!”
沈岐的心碎成了渣渣。
阿呦见他脸色灰败,好生不解。对妖怪经年累月的寿命而言,一百年的确一眨眼就过去了,当然到那时他一定也报完了恩,所以沈岐到底在苦恼什么呢?
沈岐接触到他探询的目光,勉强朝他一笑,“时候不早了,睡吧。”
阿呦正欲往墙角去,沈岐喝住他,“不必,到床上来睡吧。”怕阿呦误会他不怀好意,他又添上一句,“我怕你冻着。”
阿呦当然不会将恩公往坏处想,乖乖“哦”了一声,便要解衣往床上躺。
沈岐见他旁若无人的开始宽衣,鼻尖又热热的起来,忙制止他:“你这是做什么?”
阿呦一脸无辜,“我睡觉从来不穿衣裳的。”
太纯真也有纯真的坏处,沈岐虽然巴不得他不穿,但那是以后的事。为了今夜的睡眠着想,还是保守一点好,沈岐便语重心长的道:“兽类有毛皮御寒,可人不同,人的肌肤脆薄,若受了凉可怎么好?”
阿呦一听有理——凡是恩公说的话,在他看来都是都是有道理的。他果然停了手,蜷起身子就往被子里钻,还招呼沈岐道:“阿岐你也快过来睡。”
因为沈岐叫他不必拘礼,阿呦索性换了昵称,这在他看来是一种亲近的表示。
沈岐当然巴不得他这样叫,瞧见小白鹿这样主动,心里也自感到欢喜,遂含笑往床边走。
灭了灯烛,沈岐亦只着寝衣躺到床上。用不着他如何使手段,小白鹿很自觉地往他怀里拱,大概真觉得冷,所以下意识找个东西御寒。
沈岐轻轻展开双臂将他拥住,只觉阿呦看着虽瘦,身上倒是软乎乎的,柔若无骨的模样。沈岐不老实的在他后背摁了两下,过过干瘾,又怕把他弄醒了,就此收手。果然可爱的人不管怎样都是可爱的,沈岐忽然觉得,有这么一个人长久的陪在身边,生活一定会有意思许多。
借着窗外疏淡的月光,他看到阿呦淡淡的睫毛像米色的蛾翅,一下一下的颤动着。沈岐玩心陡起,碰了碰他的眼睫。睡梦中的阿呦不舒服的呢喃一声,挪动一下身子,将那根手指含住,还放肆的咬了一口。
倒不知是当成了萝卜还是草茎。
沈岐痛得忙缩回手,也不敢叫唤,他决定再也不手贱了。
第一缕晨光照进窗格时,沈岐睁开眼,下意识看了看身侧,不晓得是人是鹿。出乎他意料的是,阿呦犹在呼呼大睡,赫然是以人类的形态,一只雪白幼滑的手还挂在沈岐腰间。
沈岐有一种被骗的错觉:说好的两三个时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