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呦鹿鸣》天行有道

17、巧遇

　　阿呦于是小心翼翼的在他周遭挖出一个浅坑，一点一点的向中间靠近，将根茎慢慢掏出来，间或还停手问上一句：“疼么？”

　　折耳根：这不是废话？

　　底下的根须盘根错节，总会扯断不少，这对折耳根来说，就跟人类的削手断足差不了多少。

　　折耳根摇着叶子不肯承认。但是通过他微风中轻轻抖动的身躯，阿呦看出他还是疼的，手上不自觉的缓下来。

　　折耳根反催促道：“快一点，不早些将我带回去，我就会脱水干死了。”

　　阿呦只好加快进度，为了让折耳根存活的几率更大一些，他还特意连土壤一块挖起，免得根茎暴露在外。

　　折耳根落入他掌心中，诚心诚意的合掌道谢：“阿呦，谢谢你，来日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做妖怪最讲究恩怨分明，不然和忘恩负义的人类有什么两样。

　　阿呦并不稀罕他的谢礼，但他忽然想起托梦的事，索性向折耳根讨教一番。

　　折耳根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打着旋儿，摇头晃脑的说道：“这个么，你得去找一种叫寄梦草的东西，把叶片搓成灰埋在香炉里，就可以托梦给你那位恩人了。”

　　“那种草哪里可寻？”阿呦急忙问道。

　　“不才，正是在下。”折耳根很是自信的抚着胸口——的叶子。

　　阿呦眼中腾起希望的小火苗，然后好友的下句话就令他的热情沉下去：“但是现在还不能用，要等我这具身体渐渐复原，叶片重回碧绿之后，你才能把它摘下来。”

　　也就是说还得等一段时间，算了，反正他也不着急。阿呦重新打起精神，将折耳根仔细揣进衣兜里——总不能捧着一棵草在大街上闲逛，别人会把他当成疯子。

　　回去的路就有些不对劲了，阿呦总觉得仿佛有人跟着自己似的，可是回头又什么也瞧不见。

　　兽类都有天生的警觉，阿呦猜想自己被人盯上了哩。不过他这身衣裳并不起眼，浑身上下就没丁点财物，最值钱的还是兜里的那株草——连歹人都瞧不上的。

　　此时的阿呦又哪里明白，就凭他这张白白嫩嫩的俊脸，别人也不会将他等闲看待：就算劫不了财，劫劫色也是不错的。

　　回恭王府的路上要经过一条窄窄的小巷，阿呦因着不吉利的预感，打算速速穿越过去。谁知才过巷口，便有三个粗髯大汉跃然出现，虽体型有胖有瘦，共同的是都长着一副猥琐面孔，怪道都说相由心生。

　　为首的一个向同伴笑道：“这小公子生得眉清目秀，大约能卖不少钱呢！”

　　那两个早已揎拳掳袖起来，“何止，送去伎馆之前，咱哥几个不如好好受用一番。”

　　阿呦警惕的看着他们，他听不懂几人说的什么黑话，但很清楚这几个不怀好意。

　　折耳根比他渊博，知道得更为详尽，但他现在自身都难保，更别说使用灵力了。他只能悄悄从衣兜里探出头来，窥伺周遭的一举一动。

　　三人步步紧逼，似乎已认定阿呦为他们的囊中之物。阿呦则犹豫要不要动用法术：要知道用妖术害人是妖界的禁忌，而阿呦这些年苦苦追寻恩公下落，根本没学几样像样的法术，能不能打退这几个都不一定。

　　正在紧要关头，后方忽有几枚小石子飞来，恰恰擦过阿呦耳畔，准确的落在那几个贼徒的额头上，立时鼓起几个大包。

　　趁着众人呼痛不已，阿呦向后瞥了一眼，却见一个长身玉立、丰神俊朗的男子站在那儿，不是沈岐还能是谁？

　　阿呦做贼心虚，生怕被他认出来，撒开脚丫子就跑。

　　沈岐本来只是顺手见义勇为，倒没怎么留神，谁知阿呦这一慌慌张张的，倒让沈岐也起了疑惑，他情不自禁的便追上去。

　　坐在地上的众人面面相觑，这是来救人的还是黑吃黑的呀？

　　这世道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阿呦自知体力比不过沈岐，好在他机敏，并没有跑远，而是直接拐入另一条窄巷里，待沈岐搜寻无果后离开，他才悄悄钻出来。

　　折耳根察言观色，约略猜出沈岐的身份，“那人就是你的恩公？你为何躲着他？”

　　阿呦口里微微的喘着气，含含糊糊说道：“我只是……暂且还不想让他知道我的身份。”

　　折耳根做出很有经验的模样，“可是丑媳妇总得见公婆的。”

　　“我不丑，”阿呦很不服气的说道，“还有，他不是公婆，他是我相公。”

　　“相公？”折耳根狐疑的支起两片叶子耳朵。

　　“不是，我是说恩公。”阿呦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赶紧辩白。都怪听多了小荣姑娘同徐嬷嬷背地里讲的浑话，搞得他不自觉的脱口而出。

　　折耳根看着阿呦俊脸微红的模样，摇了摇头，觉得好友离春心荡漾的日子不远了。

　　逃离沈岐的视线后，阿呦撒腿狂奔，总算抢在沈岐前头回到王府。又以最快的速度换下那身偷来的衣裳，阿呦现出鹿形，叼着折耳根优哉游哉的去院里找小荣姑娘。

　　小荣嗅着那股淡淡的腥气便皱起眉头，“这是什么东西啊，阿呦你从哪弄来的？”

　　阿呦只恨不能让她领会自己的意思，只能以目示意。

　　他的眼神小荣当然读不懂。小荣用帕子包着手掌，待要将这可怕的东西拿去扔掉，谁知阿呦却死死的衔着，寸步也不肯让。

　　一人一鹿正僵持不下，还好沈岐从外边回来了。阿呦立刻讨好的迎上前去，晃了晃嘴里衔着的那株有些萎黄的碧草。

　　沈岐倒是一下子能明白他的意思，“要本王把他种起来？”

　　阿呦欢喜的点头，果然还是沈岐最懂得他。

　　这小鹿的古怪名堂真是越来越多了。沈岐弯腰仔细端详，鼻尖很自然也嗅到了那股气味。他和小荣姑娘一样好洁，自然也是受不了这气味的。

　　但是沈岐并未显出厌憎畏惧，而是不自觉的想起：这气味好像先前闻到过——就在方才的街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