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乱国》灏雯

36、尘埃落定

　　九月初十。
　　这天，天气微寒，黄叶满地。
　　刑场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熙熙攘攘。
　　刑场旁边的茶楼倒是清净。问无愧带了若渺若影两个徒弟，同墨无尘一起，看这最后的结局。
　　雅间之中，甚是安静。墨无尘坐在窗边，端着一杯清茶，望着下面的刑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若影若渺摆了棋盘对弈，二人也不敢说话，只听得见子落声。只有问无愧偶尔用手中的折扇指点这棋盘，给若渺支招。
　　“下这儿。”问无愧用扇子点了点棋盘。
　　“师父。”若影有些生气了，“您怎么能老帮着若渺呢？”
　　“你们两个还好意思说我，不帮忙烧水泡茶，反倒在这里下棋，真是没大没小。”问无愧说，“我在旁边说两句话怎么了，也不看看你们这棋下得有多烂……”
　　“行了，无愧兄。”墨无尘放下茶杯，站了起来，“别为老不尊了。”
　　“皇帝找你，你还真的去啊？”问无愧边说边收起扇子，“你就不怕他已经猜出来了？”
　　“那玉佩对我来说很重要，无论如何，我都要拿回来。”

　　昔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今日是刑场上的死囚；昔日的光鲜亮丽，今日的蓬头垢面，无不让人唏嘘。往日巴结他的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幸存下来的也都急于和他撇清关系，齐冰彦也只是在刑场外给他收尸，如今，竟无一人送他最后一程。
　　监斩台上，朱笔一挥，行刑台上，人头落地。那喷溅的血迹是那样的刺眼，那喷溅的血迹触动了年轻帝王记忆中的一根弦。
　　云文攸缓缓地转过身，离开了。李赭拉上还在发呆的墨无尘，随他一起，去了郊外云徽之墓。

　　看着洛风漓伏法了，问无愧才放下心来，若渺若影先回去了，他留在这里等墨无尘。刑场周围的人逐渐散去，刑部工部的人开始收拾现场。
　　渐渐的，窗外的喧嚣声散尽。他皱了皱眉，莫非，云文攸真的猜到了……猜到就猜到吧，这么想着，他站起身，悠悠地走出了茶楼。
　　茶楼下，街道边，站着两个熟人——许鸿许雁。
　　“问掌门。”二人察觉他来了，转身拱了拱手。
　　他点了点头，问：“怎么，今日看着齐焕等人伏法，报了当年的仇，还不高兴？”
　　“这断头台上还少一人，怎么高兴得起来？”许雁说。
　　“许家，镇国公府，那些被齐焕陷害的人，都回不来了，怎么提的起高兴二字？”许泓说。
　　“不是说，因果轮回吗？”许雁忧伤地说，“为什么齐氏干尽了坏事却得以善终？为什么许家忠君不二却落得如今的下场？”
　　“是，人生十九不如意。可是小丫头，齐氏就真的是善终吗？我可听说，她死之前受尽了折磨。”问无愧的语气重带着几丝同情，也带着几分说教之意，“看事物，怎能只看表面？此一风波，因齐氏而起，却不以她而终。大多是人一开始只看到了红颜祸水扰乱朝纲，却没有看到背后的黑手。许家之事也是这个道理。许氏生而忠君，可以说也因忠君而亡，而且下场很不好。若是再往后看呢？清者自清，千百年之后，提起许家，依旧是忠良。过往忠君报国的因，结出的，只会是忠良之名的果。”
　　兄妹二人，若有所悟，再抬头时，已不见问无愧，只见暮色苍茫。
　　天边，斜阳微黄，云淡风轻。

　　三年后 ，晏昌三年，冬。
　　如今，朝堂之上，已没了浑浊之气，举国上下又焕发出新的生机。云文攸站在城墙上，眺望远方。高处不胜寒。当年师尊说得对，这个位置，注定是孤独的。他无人倾诉，苦闷之时，只能登上城楼，仰望天空，对苍穹诉说着自己的烦恼；或是在凌云阁中，凝望着那些画像，以前人的事迹来激励自己。
　　天苍苍，野茫茫。天地之广阔让他豁然开朗，自己追求的，不就是一个海晏河清的天下吗？再俯首，看当下，还有什么看不清的？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摆，转身回宫。
　　彩云之南，四季如春。梅斋书屋中，书声琅琅，教诲循循。
　　玄门昆仑，银装素裹，落雪缤纷。问无愧在山顶之上席地而坐，对天抚琴，独自饮酒。青丝乱舞，琴声狷狂。白衣，白雪，白玉琴，犹如狂仙。
　　雁塞山后，梅花开了。墨无尘坐在阁楼之上，透过窗户望着梅林，淡淡的梅花香飘入房中，混入茶香里。这茶是沧溟派老掌门送的，三年前终究是没能见上最后一面。窗外的雪花也飘了进来，有几片融入了茶水之中。
　　一切都像十八年前那样。
　　海晏河清，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