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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23章 ...


  •   蓝丹拿着一根小银筷正在一堆茶叶里挑挑捡捡,王嫂子刚进屋便闻到一屋子茶香,她笑道:“那位荣公子又来了。”蓝丹轻笑道:“我真拿那些个王孙公子没法了。”王嫂子道:“我看那位荣公子倒是个正派人,行为举止间不轻佻。”她一边替她整理着桌上的茶叶渣,一边唠叨:“依我说,你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这青春貌美虽好,可能留几年?不如乘早找个可靠的去处。”她看蓝丹心不在焉,就冷哼道:“韩公子是好,可他那样的人家能容得下咱们?你如今一颗心都悬在他身上,将来只怕连个名分人家都给不起。求贵不如求实,咱们何苦挑那高枝飞去,安心找个待你好的才是正经。”蓝丹斜眼道:“我找谁去?”王嫂子只当她有所动容,便道:“东城林家的公子就好,我瞧着人最老实;门外那个虽才认识,但也不错。”蓝丹笑起来,捻了个榛子道:“那位荣公子怕是有些来头,我可不敢惹。”王嫂子悄悄道:“我看也是,每次他来,咱们门口就多了好多人走来走去。”蓝丹神色略有警惕,慢慢道:“咱们还是别招惹这种人了,以后就说我不在吧。”王嫂子哼道:“还是姓林的好吧!”

      蓝丹若有所思,突然问:“我记得他第一次来有打听过蔡宝良。”王嫂子道:“怎么了?很多人都来找过那老家伙。”蓝丹道:“那不一样。”她又想了一遍,突然道:“你觉得跟在他身边的老仆如何?”王嫂子冷道:“什么如何?阴阳怪气,我不喜欢。”蓝丹疑虑更甚,到晚间便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性情豪爽,本不会捕风捉影,但事关子巽,她就有些坐立难安。到了第二日,她便差了小厮道:“去韩府请二爷过来,说我有急事。”谁知小厮去了半天,方回来道:“二爷出门了,带了他夫人去了杭州。”蓝丹只当是文抒,便有些气闷,想了一回便道:“你去蔡师傅那里,让他立刻打包袱回老家,一点风声都不准漏,知道吗?”那小厮应承了便去了。蓝丹之后又筹划了几日,将与蔡宝良有关的人都安置妥当这才放心。

      正要松口气,谁知却来了两个婆子,进门就笑道:“蓝姑娘有礼了,我们家公子请您过府一叙。”蓝丹皱眉道:“哪位公子?你们哪里来的?”一婆子微笑道:“姑娘去了便知。“蓝丹看门外已停了轿子,并站了好些男人,却面容肃穆,目不斜视,她略微心惊,再看那两个婆子,虽有强请之意,却举止恭谨。她是见过世面之人,只今日必不能草草做罢,就微笑道:”我去整理一下,请二位稍候。”一婆子笑道:“姑娘慢来,我们不着急。”

      子巽看络之一直郁郁不乐,便带她到苏杭散心。时值春天,正好是江南风光最旖旎的时候。二人沿运河南下,一路上山明水秀,花木峥嵘。因子巽在江宁府有座别院,他便在那里落脚。那里看屋子的人听得主人回来,一下子大忙了起来:修剪花草;擦桌子抹地;开箱子取古董;定上好的燕窝人参;叫人将小池塘的水弄清。直到子巽进门,管家还在满头大汗指挥众人运行李。
      这日晚间他回房,对络之道:“这边的地头蛇消息还真灵通,我前脚刚进门,就有人来送信要拜访了。”络之正坐在灯下描花样,他便走过去看,对她微笑道:“明日想去哪里看看?”络之抬头:“不是有很多客人吗?”子巽笑道:“我又不是为他们来的!”她看他拿出一叠公文,又看他提笔很吃力的样子,就问:“你的手还没好?”子巽笑道:“还是很疼。”络之便低了头。他想了想道:“你也该负点责任,过来帮我写几个字。”她真的拿起笔坐过去道:“你说吧。”子巽便说了几句,一会她写好了就拿给他看:“行吗?”子巽皱皱眉:“一看就知道不是我写的。”络之道:“那有什么关系,有你的章戳就行了。”她看他端详着她的字,就一把拿了过来。子巽微笑道:“要是我残废了,往后都要劳驾你了。”络之不知他何意,就说:“怎么样?”子巽问:“学过草体吗?”她说:“一点点。”他就铺开宣纸道:“写给我看看。”她扔了笔说:“我不写。”他道:“一定很难看。”她微红了脸瞪着他。他笑道:“果然。”
      他看她要走,便一把拉了她过来,握着她的右手道:“你也评评我的字好不好。”说着便带着她的右手在纸上龙飞凤舞了一阵,一会笑问她:“献丑了,夫人您还满意吗?”她被他身上的淡淡麝香弄得心烦意乱,朝桌上一瞧,却是“煦风缭绕”四字。她只觉心跳得更快,只低了头道:“写得很好。”子巽的头更靠向她,低声道:“以后我教你写草书。”她微点了点头,他这才含笑放了她。

      第二日便是江宁府的官员请客,子巽怕他们叨扰不断,就笑道:“一次全请齐了吧,过两日我们就走了。”于是江宁府有点面子的都来了,还有从各省赶来的。因为是私会,知府还请了几位文人墨客,绅士名流,偕同家眷,坐了整整一屋子。到了下午,众人便到了船上预备游河。子巽脸上应承,却早已心生烦倦。因女眷都聚在上层,他也不能冒冒然去找络之,想必以她的性子早就烦透。他隐忍工夫一流,只不知楼上那位此刻脸上何等表情。

      好不容易挨到船靠了岸,突然有小厮报:“船到了西城,楼上的众位夫人小姐要去罄缘寺,请众位爷稍等。”江宁知府何再炳对子巽笑道:“必是贱内的主意;只是您来江宁一次,罄缘寺不可不去。”子巽对众人笑道:“众位请。”何再炳忙拦道:“韩大人留步,罄缘寺是尊夫人去的,您可去不得。”子巽奇道:“这是为何?”旁边一幕僚赔笑道:“那是苏杭女子求姻缘的地方。未婚女子去是为了问姻缘,已婚的便去那里祈求夫君平安容贵,夫妻和睦。若大人您亲身去了,尊夫人求的福便不灵了。”子巽笑道:“原来如此。”他抬头看了看:“这天好象要下雨呢,不如等各位夫人求了福,我们就散了吧。”他既如此说,众人忙道是。于是何再炳便命船靠岸停着,众人一边吃喝一边等女眷回来。

      谁知不一会就雷声大作,子巽又喝了杯酒,对众人笑道:“各位先回去吧,这天好象要下大雨呢。”众人如何敢走。子巽便看向何再炳,何再炳忙道:“各位回去吧,韩大人这次是来游山玩水的,又不兼着差,大家不用在这里立规矩。”他规劝再三,众人才带着家眷慢慢散了,也留下继续寒暄的,只是后来子巽说话越来越少,那些人不得已也走了。最后只剩下何再炳并三四个人,一同等着女眷回来。

      春雷过后,瓢泼大雨便哗啦啦地打下来,何再炳也急了起来,对小厮喝道:“再去看看,怎么少奶奶们还没出来。”子巽道:“这雨太大,必是在等雨停。”何再炳赔笑道:“韩大人放心,有贱内带人陪着尊夫人,一路上都有人照应着,出不了事。”子巽恩了一声,只看着围棋子。何再炳不知该如何应承,自己跑到船外忙起来。

      他在船上外仓立了一柱香的时辰,忽有一小厮披着油布跑来道:“爷您放心,夫人们都在寺里待着品茶呢,因雨太大,寺又在山上,她们一时下不来。”他忙问:“韩大人的夫人可好?”那小厮道:“小的不知道哪位是韩夫人。”何再炳骂道:“糊涂东西!”那小厮道:“小的再去问。”何再炳连忙进船来对子巽回禀,又笑道:“大人您放心吧,尊夫人只怕在品茶。这罄缘寺引的是山涧的活水,等一会就能比比这里的茶水有没有京城的好。”子巽微露笑意:“这里青山绿水,京城远远比不上。”

      何再炳又陪坐了一会,便借口换酒忙到甲板上。只见原先那小厮探头探脑地在张望,便做手势让他过来,问道:“如何?”那小厮急道:“小的在路上打听到――那位韩夫人不在寺里,早走了。”何再炳只觉一个闷雷,抓着他怒道:“什么叫早走了――走哪里去了?和谁走的?”那小厮吓得道:“多半是跟了哪位少奶奶回去了,因突然下起雨来,故而无人来送信。”何再炳气得抡起手对他一个巴掌,喝道:“滚!”那小厮忙撒腿跑了。谁知他又喝道:“回来!”那小厮忙跪下,只听何再炳道:“派人到今天所有客人的住出去打听,谁请了韩夫人去做客就立刻接回来,要快!”小厮忙到是,正要去,他又道:“回来!”那小厮只能又停住,他想了想道:“这事你不用大惊小怪地去做,知道了去处,便道个谢接回来。不许声张,不许叫韩大人的人知道了,明白吗?”那小厮连连点头,何再炳只怕乌纱不保,干脆道:“罢了,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却说子巽还当络之在山上,他看这雨没有要停的样子,天又快黑了,便叫人传何再炳。谁知来人却报:“何大人出去了。”他皱起眉,自己出了船舱查看。此时已是黄昏,又拌着乌云,绵绵春雨好似卷着天与地一般地袭来。他透过昏黄的雨帘望着陡峭的山路,心中再也按耐不住,便命:“二个人随我上山,其余的继续在这里等着,若有人下山,就立刻来回。”众人还想劝阻,子巽早拎起一把伞大步走出去了。

      谁知络之早已回了家。她素来不喜见生人,更不善应酬,在一群说说笑笑的人堆中十分难耐。下午刚上了山,邻座的一名女眷说头晕不适想回去,她便道:“那我同你一起走吧。”那女眷先时不知她是谁,等下了山知她身份,便连忙命马车送她回府,二人均未想起去支会船上的人一声。等下了马车刚好一场大雨,络之躲进屋里还笑道:“还好还好,苏杭待我不薄。”

      最可怜的还是何再炳,他冒了大雨查了十来户人家,均未找到那位要命的夫人。他跺足道:“本想讨个好捞个便宜,如今只怕人头不保。”还好旁有一人提醒道:“老爷莫急,一个大活人哪有平白无故不见的道理。咱们先去韩大人府上问问,若回来最好,若没有才好再做计较。”何再炳听了有理,便直奔韩府别院。听到看门的道:“夫人早就回来了。”他一听这话,只觉今生没如此放松过,又问:“可否进去和韩大人道个谦,他大驾光临一次,下官都没筹划好。”看门的却道:“二爷还没回来。”他才松了的神经立刻绷紧。看门的看了害怕,便道:“我去问问夫人。”过了一会就有几个丫头婆子打了伞护着一女子过来,何再炳忙低了头,眼垂眉敛,只听那女子道:“这位是何大人吧?”他忙道是。那女子又道:“子巽还没回来,是和你在一起吗?”他又道:“韩爷还在船上。”接着又道:“只怕他以为夫人还在山上。”那女子微微蹙眉,何再炳便将前因后果说了,她放才哦了一声。

      他看她默不作声,便轻声道:“我回禀的是夫人在山上品茶,可如今夫人在这里――”络之听了,知他怕担责任,就笑道:“那我同你一起回船,只当是从山上下来的。”何再炳喜道:“谢谢夫人体谅。”忙命马车上来让婆子扶她上车,自己又雇了辆车跟在后面。

      子巽爬上山后,衣衫已湿了半片。这一地淤泥,又滑又粘,他平日里最要干净,此时却也顾不得,只急急地踩着往前走。忽看见前方一间寺院,和着凄风惨雨朦朦胧胧地浮出“罄缘”二字,他便知到了。他走到门前,刚想进去,蓦然地想起下午那幕僚说的话,便呆呆杵在门口不动。一旁两小厮问道:“爷怎么不进去?”他犹豫片刻,抬头望着匾额,一会道:“还是等她出来吧。”那两人也不知何意,只远远陪他站着。

      络之好不容易再次爬上来,远远地就望见他站在寺门口。他一手虚拿着伞,雨顺着风都打在他脸上,沿着他清癯的轮廓向下滑落,雨越来越密,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专注地望着门里,也不知在望什么。她不知该做何感想,就像刚才何再炳急急地回她:“韩大人上山找你去了;这风大雨大,山路又滑,要出了什么差池可――”,她亦不知做何感想,只自己也爬上来了。她一步步朝他走进,只听后面的何再炳叫道:“韩大人在这里!在这里!”子巽听见叫声便回头,看见络之浑身湿透站在雨里,一双眸子却明净透亮,在一片昏暗里向他走来。他一把抱过她,把她搂得死死的,透过风雨迷雾,其余的一切早已混沌。

      因天已黑透了,罄缘寺里就腾了几间屋子出来给他们一行人住。后院的几间厢房还算干净,位置也安静,何再炳就安排子巽住进去了,他自己就在外面耳房里打盹。正想睡时,子巽却走过来敲门道:“再叫人送碗酱汤过来。”他连忙应了,出去料理。子巽又回到屋里,看见络之还裹在被子里,便道:“这被子不干净,别碰到嘴。”她喃喃道:“我有点冷。”子巽只怕她发热,就坐到床沿那手摸她的头,然后就上床抱着她。她到底还是缩了缩,子巽低声道:“今晚你可不能把我赶出去了,人人都看着呢。”她咬着唇低了头。子巽也坐进被里,奇道:“你还穿着湿衣服做什么?”她羞道:“总得穿吧!”子巽道:“快脱了,要发热的。”一边说一边帮她解扣子,络之急红了脸,拿手拦道:“不用了。”子巽正色道:“这样真的会生病,你不许胡闹!”他替她褪了衣衫裤袜,又把暖炉移近了点。正要重新坐回被子,络之却急道:“你别过来了。”一边说一边拉高了被子,子巽却笑着移过去:“跟你说这被子不干净,别拉得太高碰到嘴。”他说着便掀了被子把她压倒在床,笑吟吟道:“你要冷就抱紧我。”他炙热的唇在肩上游走,络之真的抱紧了他,分不清是喜是悲,只觉一阵阵冷意袭来。她知道此刻只有他陪她在这山上住着,只怕这一生一世都只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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