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午睡了吗》舒漾w

43、43

　　视频只有短短半分钟。
　　背景是一中的厕所。
　　五六个男生围着中间穿校服的男生拳打脚踢。

　　谩骂，殴打，嘈杂。
　　面容清艳的男生坐在流理台上，衔着烟，仿佛习以为常。

　　旁边的同学很有眼力地给他点烟。
　　紫色火焰映出男生惊艳的异色双瞳。

　　被殴打的男生眼镜摔出掉在了他的脚下，男生挣扎着怒吼：“顾烬，你会遭报应的！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你这个婊子生的下贱货唔唔唔……”

　　顾烬缓缓吐出一口雾，从台上跳下，昂贵的球鞋正正好好踩在那副眼镜上。

　　镜片破碎，镜框扭曲。

　　他舌尖散漫地抵了抵腮帮，笑容温软，“我等着呢。”
　　他轻轻一弹烟头，男生发出凄惨的叫。

　　视频到此为止。
　　微博下的评论是清一色的愤怒。

　　奶茶鉴定师：太恶心了吧，原来长相和人品是两码事。

　　吉尼斯熬夜纪录保持者：顾烬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表面冰清玉洁，背地一中老大。

　　账号已注销：校园暴力没什么可洗的，任何人都没有资格为受害者说原谅。

　　国服第一瓜皮：现在高中生路子这么野？还是作业太少了。

　　小松奈奈：顾烬的每一场比赛都看过，我喜欢他赛场上的坚毅镇定，也喜欢他获奖时的宠辱不惊，但是看完这个视频我真的很失望，这就是我喜欢了这么久的男生吗。

　　今年维密我开场：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昨天才被朋友安利了这个宝藏少年，熬夜看完了他的所有比赛剪辑，今天房子就塌了？我心态崩了。

　　求求你闭麦：如果顾烬真的是顾家的，那他爷爷是顾矛，爸爸是顾棋之，这……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

　　谁都眼瞎过：拜托，兄弟你识字吗？私生子也算儿子？说起顾家之子唯一想到的应该是顾燃吧。

　　现在凌晨三点了哦：顾烬，顾燃，这两人名字挺有意思的，同姓不同命啊。

　　白眼看他世上人：顾烬也能和顾燃比？一个是校园暴力的问题少年，一个是博学有识的谦谦君子，有可比性？

　　黄金屋颜如玉：顾烬亲妈真的是艳星白芜吗？前几天才看过她的电影，颜绝了，身材也绝了，难怪顾棋之会出轨，这谁把持得住？（＋v发资源）

　　迪士尼在逃唐老鸭：据说顾烬是天煞孤星命，白芜怀孕的时候本来是龙凤胎，后来出生后妹妹就死了，他妈后来也死了。 他那双眼睛确实怪吓人的。

　　……

　　青葵像是被扇了一巴掌。
　　她的怜惜，她的真心，像那副眼镜一般，被他踩得稀碎。
　　她现在就像一个笑话。

　　她脑海中浮现出幼小的顾烬，像一只生人勿近的恶犬。
　　昏暗的天桥下，她紧紧抱着他，却反被他咬了一口。
　　长大后的顾烬咬起人来，更为狠辣。

　　可笑的是，她真的有想过和他一起的未来。

　　手机不断振动。

　　倪音：葵葵，你看完了吗？
　　倪音：虽然顾烬以前很混蛋，但是他对你是真的没话说。
　　倪音：你好好和他谈谈吧。唉。

　　钟朗：葵葵姐，你看到热搜了吗？
　　钟朗：顾烬哥才不是这样的人！全他妈胡说八道！
　　钟朗：视频里那个人嘴这么脏，是我我也忍不了啊！

　　陈宥星：热搜我看到了，别想那么多，早点睡觉，明天还有比赛。

　　对，明天还有比赛。
　　青葵放下手机，擦掉脸上的泪，给自己盖好被子，强迫自己入睡。

　　这一夜睡得很不踏实，她仿佛听见了敲门声。

　　梦里，陆沁还活着。
　　她面无表情看着她，“青葵，你忘了自己为什么转校了？你忘了以前遭遇过什么了？你现在还喜欢他？你真的要和一个这样的人在一起？”

　　青葵正要说话。
　　只见陆沁转身从天台上纵身跃下。

　　青葵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她捂着脑袋，良久才缓过神来。

　　窗外的日色将亮未亮，呈现出薄薄的紫色。

　　她慢慢摸索着从床上起来洗漱，今天是知识竞赛，她得早点去学校，再和陈宥星坐校车去赛点。

　　她看着镜子里疲惫的自己，掬了捧冷水浇在脸上。

　　收拾好自己，她背上书包，拧锁开门。

　　刚推开门，脚下却生生顿住。

　　男生穿着校服，内衬还是昨天的衣服，怀里抱着书包，坐在地上靠墙睡着了。

　　黑发凌乱，睡着的面容丰神俊朗，长眉星目。

　　原来昨晚的敲门声不是错觉。
　　这层楼的灯前几天刚坏，他那么怕黑，却在门外守了一夜。

　　青葵不由蹲下身，想替他整理外翻的领口。

　　想起那个视频，她的手顿在空中，缓缓收回。

　　她站起身往外走。

　　顾烬却悠悠转醒，面对反射的光线下意识皱了皱眉，恍惚间看见了青葵的背影。

　　他连忙爬起来，三步作两步跑上去。
　　“葵葵，你、你吃早饭了吗？”

　　她沉默着进了电梯。
　　顾烬喉结上下滚动，锲而不舍又问：“葵葵，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好不好？”

　　青葵看着下移的数字，“顾烬，这几个月玩得开心吗？”

　　“…什么？”

　　她拗着唇，突然直直地看着他，“把我骗得团团转，开心吗？”

　　顾烬脸色慌乱，“葵葵，我没有…”
　　她却轻轻一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随随便便哄几句，我就把真心掏给你看。这么看来，我确实傻逼。”

　　嘀。
　　电梯到了一楼。
　　青葵看着缓缓打开的电梯门，“顾烬，就到这里吧。”

　　说完，她抬腿欲走，衣角却被拉住。

　　顾烬紧紧攥着她的衣角，仿佛真的害怕被她丢下，眼里满是哀求，“不要走，我道歉，都是我的错，你不要走。”

　　青葵不看他，“你知道我看完那个视频后想的什么吗？”
　　她抿了抿唇，“顾烬，你真让我恶心。”

　　不要这样说。
　　不要这样说。
　　顾烬微微一滞，像是被飞虫蛰到似的，手上的力劲瞬间卸去。

　　青葵眼眶灼痛，她连忙出了电梯。
　　她怕再待下去，眼泪就止不住了。
　　她走得又急又快，下阶梯时差点被绊住脚。

　　身后，顾烬的声音虚弱得像受了一场重伤。
　　“你…”
　　“慢点走路。”

　　啪嗒。
　　啪嗒。
　　她险些以为下了雨。

　　青葵故作凶狠地回道：“不要你管！”

　　·

　　顾烬好像被单方面分手了。
　　青葵已经整整一周没有理过他。
　　他听不进去课，整天盯着她的后脑勺发呆。

　　那件事发生后，顾矛发了好大的脾气，接着着手处理。
　　他不知道结果如何，他也不关心有多少人骂他。
　　他只希望，她能理理他，骂他也好。

　　下了晚自习，教室里人来人往。
　　顾烬装作收拾东西，等她起身，连忙跟上。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每天下了晚自习送她回家。

　　今天下了雨，地上湿滑，他想提醒她慢点走路，可他好像没有资格。

　　他甚至不敢和她说话，她说他恶心的画面仍然历历在目。

　　就这样一路走到她的小区。
　　他忘了带伞，雨水毫不留情地砸在身上。

　　前方的青葵叹了口气，像是妥协一般，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朝他走来。

　　顾烬心上一紧，下意识想后退。
　　却又无比渴望她的接近。

　　她用伞罩住他，“顾烬。”
　　他下意识立正站好，“我在。”

　　青葵看着他被淋湿的头发，整个人狼狈地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她叹了口气，掏出纸巾想替他擦干。

　　顾烬连忙低下头。
　　纸巾却没有落在他的发间。
　　她的手转了个弯把纸巾塞进他的手上。

　　这是不生气了的意思吗？
　　顾烬长睫乱颤，偷偷觑她一眼。

　　她的表情看不出情绪，不再尖锐，也不再温和。

　　他突然有些害怕。
　　比起这样，他宁愿她像上一次一样凶他。
　　最起码，还会有情绪波动。

　　果然，只听她缓缓开口：
　　“伞你拿着，回家吧，别再来了。”
　　“我这几天想了很多，我感谢你的帮助，感谢你的陪伴，可是我无法接受你的谎言和你的两面性。”

　　“好了，不要说了，不要说，我走就是了。”顾烬打断她，往后退了一步，雨水重新冲刷过他的脸颊，他猩红的双眼里满是悲伤和哀求。

　　青葵却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继续说：“顾烬，我确实还喜欢你，但是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的瞬间眼泪涌了出来，眼睛清透明亮。
　　她似乎想露出一个笑，却失败了。
　　“谢谢，还有，再见。”

　　他掩耳盗铃似的捂住耳朵，一边后退一边大声说，“雨好大我没有听清，我、我回家了，爷爷好像给我熬了汤，再不回去就冷了，我先走了！你早点睡！晚安！”

　　说完，他连忙转过身落荒而逃，雨水溅起泥点，脏了他的鞋和裤腿。他却浑然未觉。

　　青葵看着他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她抹了把脸上的泪，转身回家。

　　回家后，她在网上查询了补课费，把多余的钱一分不少转给了顾矛。

　　第二天，顾烬没来学校。
　　他请了病假，据说是发烧了。

　　一天、两天、三天……
　　后桌的座位就这样空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