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有鬼》忆公然

1、见鬼

　　中元节前夜。
　　寂静的道路，昏黄的路灯，裴延年和林陶陶驱车驶往F市的一个小镇上。
　　中元节是外公冥寿一周年，林陶陶是回去祭拜外公的，至于裴延年她就不知道了，说起来两人同行始于偶然。
　　裴延年江湖人称“裴神仙”，不仅在公司所在的耀光大厦出名，就是在H市也是排得上名号的人物。他虽然是公司老总，却不常来公司，鲜少出现的两次还偏偏都给林陶陶遇上了，要不怎么说自己是狗屎运爆棚的人呢。
　　第一次见是林陶陶刚来公司报道，因为堵车险些迟到，也就没注意到当时大厦一楼人来人往没人坐电梯都哼哧哼哧的爬楼梯，仅有一人立在那儿等电梯就是裴延年。电梯门开的时候，林陶陶窜的比谁都快，眼明手快的按了5楼，还催促先前等在那儿的裴延年快点进来，见门口保安远远招手叫她们等等时，她难得黑心肠的关了电梯，毕竟头一天上班不能迟到不是……
　　也许是对她黑心肠的报复，电梯竟然不给面的坏了，一片黑暗中林陶陶随口抱怨：“今天真是见鬼了。”
　　没想到一片阴恻恻中，同她一起坐电梯的裴延年还回了句：“知道要见鬼还来坐电梯。”
　　大家都是社会主义接班人，谁还怕鬼不成，偏偏林陶陶从小经历过些许神神叨叨的事，外婆也是和裴神仙干同行的，这会儿听男人的声音凉意清透，直打了个寒颤然后就很没出息的抱头蹲下了。
　　裴延年嗤笑一声，说的格外认真：”抱头有什么用，他就在你头顶看着你。“
　　条件反射是件要不得的事，林陶陶好死不死的从指缝中抬头看去，果不其然见个断头鬼耷拉着脖子垂悬着看她，不知是口水还是血之类的粘液，淅淅沥沥的牵丝流着就快滴到林陶陶身上了，她惊的一声尖叫响彻整个大厦，以至于后来一直有人来和打听见鬼的事情。
　　可是那鬼好像忌惮着什么，鬼爪伸在半空迟疑不决，林陶陶本能觉得这是一只不想伤人的鬼……
　　裴延年指尖像是变戏法一样窜着味若隐若现的火苗，照亮黑暗的空间，使林陶陶第一次见鬼就见的格外清楚格外怵目惊心，然后就听凉意清透又在耳边响起：”你死了十来年，现在倒想起闹事。”
　　断头鬼好像一直在等这一刻，他叹了口气，语气竟十分无奈：“十年前我在这个电梯出事死掉，我家里人只记得拿赔偿款并不给我供奉。先前你没来这里，我还能跑出去抢点新鬼的供奉，你来了后这大厦但凡弱点的魂魄都震散，只剩我一个苟延残喘了。“
　　裴延年像是见惯这样的场面，很干脆道：”你没有供奉投不了胎，每年死日还要再经历一遍断头之痛。这样，我让物业给你烧供奉、做法事，你投胎去吧。”
　　那鬼千谢万谢：“我听别的鬼说裴神仙做人冷厉，其实也带着菩萨心肠不是。”
　　”你给他们辟辟谣去，“裴延年坦然受之，然后一双眸子带着不冷不热的笑意：“我到这里什么时候拘束过你们，那些小鬼也是闹事才被我收的，我有菩萨心肠，你也不应该为了达到目的持势扰民。”
　　这口气分明就是在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了投胎闹事引我出来，少天真以为拍马屁我就能放过你，来，受本菩萨一记罚吧！
　　裴延年也确实这么做了，手中的火苗以凌厉之势迸射而出，林陶陶听到凄厉一声鬼叫就被淋了一头灰。
　　然后就听裴延年淡淡然道：“这鬼十来年没得洗澡，身上脏着呢，你今儿回去好好洗洗。”
　　好体贴的话，好残忍的事实，林陶陶被刺激的觉得裴延年那清隽好看的五官也丑了几分。
　　后来林陶陶才发现，那天保安追来并不是要和她一起坐电梯，而是提醒她看告示这电梯闹鬼，爬楼梯去，因为这件事林陶陶好久没再敢做亏心事……
　　第二次见就是这次了，她去和副总李余请假，恰好碰上裴延年说是也去F市，人家好大方的说让她坐顺风车。
　　这一路上零星可以看见有人摆了祭菜、香烛祭祀先人，在这样的时节，又有着见鬼的前车之鉴，林陶陶觉得格外的渗人。
　　裴延年是个话不多的人，两人又说不上多熟，坐在副驾驶的林陶陶就倚靠着车椅，自己玩手机打发时间。
　　车速很稳，稳到她有些昏昏沉沉的想要入睡。
　　眼睛将闭未闭时，一个错眼就瞧见外头不知何时已夜深雾起。不远转角处一个老太太佝偻着背在点香烛，令人奇怪的是她身边似有什么飘飘浮浮，林陶陶定睛一看才发现她身后还立着招魂幡。
　　林陶陶的外婆懂关亡术，她耳濡目染也多少知道一些，招魂幡应该为出殡时所用，怎么这老太太祭拜时也带着。正有些好奇，忽的就见老太太抬头往车内看来继而森然一笑，那笑极为诡异用力，林陶陶觉得老太太的嘴角几乎咧到耳朵根去了。
　　她一个激灵就没了睡意，正要直起身子，就见老太太以不符合年龄的速度往车上撞来。裴延年刹车不及，就听“砰”的一声挡风玻璃起了几道裂缝，鲜血殷红，几乎染了一玻璃，林陶陶犹觉得脸上也好似被溅了几滴。
　　按理说这样大的力道老太太该反弹摔倒在地，谁知她竟牢牢贴在挡风玻璃上，干枯的手在玻璃上一阵扣扣索索，半响写下一个“死”字来……
　　林陶陶急喘吁吁，浑身一震，几乎捏着嗓子喊出了“停车”。
　　原来是个梦……
　　她心跳急速，抹了一把脸觉得有点濡湿，原来是裴延年抽烟时开了窗户，外头又恰好下起毛毛雨飘到了她的脸上。
　　裴延年已经停了车，见她冷静下来，才转头问：“怎么了？”
　　外头有车呼啸而过，林陶陶还没开口，就听前头转角处发出重重的一声“砰”，没过一会儿就听有人嚷道：“出车祸了，出车祸了，一个祭拜的老太太被撞死了。“
　　林陶陶脸色发白，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开了车门，往前走了几步，虽然没看见老太太死状是不是和梦里的一样，却看到招魂幡上赧然写到：刘秀娥，生于1967年农历六月十九，死于2016年农历七月十五……
　　中元节还没到，未亡人的招魂幡用来警示什么？！
　　她转过身，见裴延年倚靠在车门上，手里夹着只火星未灭的烟头，在雾蒙蒙中犹显得气质清朗，五官俊秀，还真有几分神仙气。
　　要说裴延年在神鬼之事上是专家的话，林陶陶在做梦警示上也十分有经验了，犹豫了会儿她脸色惨白道：“可能要死人了。“
　　她的话在旁人眼里毫无逻辑，什么叫要死人了，人不是已经死在跟前了？
　　只是裴延年却一脸了然的样子，也不追根问底的问缘由，只道：“第一个怕是拦不下了。”
　　小时候林陶陶常常做梦，梦的不是别的，而是将死之人的死状或是死期。原来她还当是噩梦，后来每个梦一一验证，她才在害怕之余开始质疑起鬼神到底存不存在？
　　后来外婆为她制了一道符文挂在胸前，这种情况才得以改善。可是现在她又开始做这样的梦了，林陶陶心中惶惑的很，以至于没有去探究裴延年那句第一个怕是拦不下的意思。
　　只是心里感叹，第一次见鬼，第二次死人，每次和裴延年在一起都非同凡响，这裴神仙应该叫裴阎王才对……

作者有话说

　　小透明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