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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 80 章 ...

  •   这就是他和阿蓉之间的开始。过后没多久的有一天傍晚,他看见阿蓉在那条大路上,就她一个人在那条大路上,暮色中的她在激动地疾走,走到一个地方又掉头疾走,显然是因为一个重大可怕的事情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她。一看就知道那就是因为他和她之那个事情。他再一次感觉到自己可能是犯了一个罪了,因为看她那么稚嫩的身体,怎么可能承受得了那样大的一个事件、怎么应该承受那样大的一个事件。他真怕她那么激动,让别人看出点什么来了,但是,在这一瞬间他也意识到他也是多么为他们之间的事情而激动,他是多么需要和她之间发生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是的,就是爱情。但他知道他当然得克制自己,他也许比她激动但那是没有人看得出来的,而她,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了。转眼间就到了年底。到了年底杀年猪,他家、阿蓉家,还有另外两家人,把各家的猪赶到一起集中屠宰,这样大家都会省很多事,比方说可以互相帮忙,不用再找人帮忙,烫猪水只需要烧一锅而不需烧几锅等等。晓宇在场,但是,人很多,不需要他做什么,他就到屋外找个安静的地儿度步走圈圈,这是随时随地都会从他身上表现出来的习惯。杀年猪对大人孩子都是一件开心热闹的事情,除了这几家人的孩子,附近好些人家的孩子都来了,在一起闹成啥样、欢成啥样,弄得时不时地大人要吼他们安静。这是晚上,月黑星稀,他在屋外,这群孩子也在屋外,其他人都在屋里。这群孩子里面最兴奋的那个就是她,笑声最高的是她,他从来也没见过她能兴奋成这样,他知道这是因为他在场,她就是笑给他听的,但他当然只能选择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他正度着方步,突然有个小男孩跑来拉着他的手对他小声说:“张老师,蓉儿姐姐藏在那堆草后面的,她叫你去找她,看把她找得到不?”她的胆子真大啊!他相信,她这就是要他去像上一次那样抱她。他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尽管过后又想当时真该去找她啊,再像上次那样对她做一次,他没有这样,损失真的很大很大,而这也并没有证明他多么有德或知道错改错了,只证明他很虚伪。这件事之后,就发生了他和她母亲之间那件事。那天晚上他进屋听见另一张床上孩子均匀细长的鼾声,心想她一定在另一张床上。但是,他和她母亲完事后,才感觉到身旁有人,并且感觉到不是别人,就是她。看她这母亲当的,自己在做这样的事,在等着随便什么男人来,身边却睡着自己这么大一个女儿。他感觉到她是醒着的,对他和他母亲刚才做的事是完全知道的,也知道他是谁,有可能,在她母亲和男人们做这样的事情的时候,这不是她第一次这样睡在他们身边,听着他们的事情的全过程。但他也感觉到她是安静的,并不奇怪她母亲和男人们做这些事情,就在她身边做这些事情,也没有有意识地听她母亲和男人们,包括他之间的这些事情。黑夜包围着一切、掩盖着一切,黑夜中什么都有、什么都在发生,却什么也看不见,就像只有纯洁的黑夜,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会有。他感觉到这黑夜也掩盖着他们在一个密封的没有出口的铁匣子里面,铁匣子很硬,没有人能够把它破个洞什么的从而到它外面去了,铁匣子很小,连直个身打个转身也没有可能,只能这样躺着。黑夜掩盖着一切。他看到他不是没有尝试过把铁匣子破个洞出去什么的,但他碰得头破血流也没有成功,他已经接受和认可不再做出去的尝试了,而且躺下来了,过这种躺着的生活,就像睡在他身边的阿蓉母亲一样。其实,躺着了也就获得了一种自由了,这时候,他突然感觉到自己有了这种自由,而且也应该实现这种自由,一切不都是在叫他实现这种自由吗?它是一种黑色的自由,黑到了骨髓里的自由,但是,显然,也只有这样的自由它才是自由了,如果他敢实现这样的自由,触摸那种黑暗,那种可耻,那种下流,他没有突破这个铁匣子到它外面去,但是,他把这个有限的空间变成无限的了,有限空间本身成了无限的了,没有自由成了无限的自由了。难道他有理由不实现这个自由吗?这个黑色的思想一产生,他就开始行动了。虽然他和阿蓉母亲那近乎极乐的一瞬间已经结束了,但他还在阿蓉母亲的身上,没有下来。他就是这样伸过手去的。阿蓉母亲似乎没有感觉到也感觉不到他在干什么,快乐地和他调情,浪语满嘴。他抚摸她的脸,她是接受的、温顺的,知道谁在抚摸她,她需要的就是他而不是任何人的这种抚摸。他怕她也许不是醒着的,对他做的什么也不知道,而这就是不允许的了,他需要的是她完全知道他正在做的事,她和任何时候一样清醒,是完全心甘情愿的,是她真的如他感觉到的那样需要的。所以,他竟然向那绝对不能摸#去的地方摸去。她穿着春秋裤。她的手伸过来了,把他的手捏住了,轻轻地、温和地拿开了。是的,她是醒着的。但是不是他这样做把她弄醒了的,对他刚才动她脸并不知道?他又去动她的脸,就像当初抱着她动她身上的这里那里一样地抚#摸,抚#摸得很深很深。她仍然是那样接受和顺从,仍然是那样把她整张脸都毫无保留地、完全敞开地交给他了。他又去动她的春秋裤,为再一次确定她真的有那么么清醒,又有一股邪念,要把这种自由的黑暗变成一种绝对的黑暗。她又立即就把他的手拿开了,坚定、决绝。是她而不是他才掌握着主动权,掌握着一切,他只有顺从。他第三次摸了她的脸。这件事之后,没过多久,她母亲来找他了,说她吵着闹着要到他班上来读书。他真想不到她会这样。论年龄,她该上初中了,而他的学生才三年级。她母亲说她也想让她到他班上来读书,只是看她有那么大了,那么大还在念小学二三年级不合适才没有来找他,可是,现在她吵得不行,再咋说都不听,她只有来求他了。晓宇想不到她竟会这样,对未来有点害怕起来,但他发现这其实也是他盼望着的,而且,他不能再拒绝她了,不是他要怎么样,而是他不能拒绝她。所以,他装腔作势了几下就同意了。完全可以说,他和阿蓉的关系是这时候才开始的,尽管从这时候开始,他们就连手指头也没有接触一下了,当初听说她吵着闹着要来他班上读书而有的那点对未来的害怕完全是多余的。她在他班上一直读到了小学毕业。正式成了他的学生后,她的变化非常之大。她一天天出落得端庄秀丽,特别是到五六年级时,已经完全是一个亭亭玉立、光彩照人的大姑娘了,那一出现,就让人感觉到把一条路都照亮了,把半条沟都照亮了,而只要她出现在他的教室里,就整个教室都是亮堂堂的了。同时,她完全没有从前那种活泼和不受管束自由散漫的状态了,非常地规矩、懂事、内敛,几乎是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符合大人对她那样大女孩子的最高期望,读书学习更是很用功、很努力、很刻苦。看得出来,她以前就没有认真学习过,也没有学到什么东西,可以说,到了他这里来以后,她才在开始认真学习最简单的识字认字。她母亲对她的变化是那么意外又那么满意。在前后几年时间里,他几次听见有人在夸她。连阿秀都在他面前夸她。她上了初中后,阿秀更是在他面前特别地提到她和夸奖她。她在镇上上中学,阿秀在镇上做个小本生意,对镇中学的乱象非常地熟习,像有她那个年纪又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在阿秀他们看来,就没有不“堕#落”的可能,但是,阿秀称她从来也没有看到她身边有一个男生,吃的穿的用的都是那么严谨朴素。她和几个同学合租了一间房子住在镇上,这间房子就在阿秀做生意的铺面的楼上,她的早出晚归阿秀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阿秀他们是传统的,时代的急流在冲撞着他们,也许他们终将没有人不被它冲得七零八落,但是,他们又是如此需要看到那些传统保守的东西被多么完好地保留着、坚守着。在阿秀看来,阿蓉都成了那个在谁都坚守不住传统的环境中还坚守着传统对一个女孩子的一切要求的典范了,成了一个独一无二的标杆了。但是,只有晓宇心里清楚,或者说只有晓宇和阿蓉两人心里清楚,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他俩在深深地、紧紧地、热热地相爱着。他俩就是在深深地、紧紧地、热热地相#爱着,且不管这是一种什么相#爱。有可能,在阿蓉那里的情况还是,有这个东西,她就有一切了,外边的东西她看都看不见,还怎么可能受它们的影响。在晓宇这里的情况是,她成了他的另一盏神灯了,只要她在教室里,这间教室就是有这间教室那样大的一个特殊空间。这个空间之外是无边无际的洪水,洪水里多少怪物,洪水本身就是这些怪物,它们在怎样肆虐横行,随时都在给世界的所有人,包括他,包括阿蓉制造多少伤害,为制造这种伤害而制造这种伤害,为让他们受到伤害而受到伤害,为让他们难受而让他难受。而只要有她在他眼前,他就有这间教室大一个空间没有一滴这样的洪水,还整个地充满了陆地上的空气,他这个只能用肺呼吸的人可以自由地呼吸一会空气。对于他来说,他只有通过这种办法才能呼吸到空气,才能做“人”。以前,他只有那个书房里那种阅读、思考和写作才能让他感觉到自己在“神灯照耀”的世界,而现在,这个世界因为阿蓉而扩展了。他这才意识到,从前,只要他离开他那个“神灯”照耀的世界,他就在紧张、恐惧中,就在发抖。而现在,因为阿蓉,在他不在那个“神灯照耀”的世界里的时候,只要他看得见她,他的内心也是平静的,没有那种紧张、恐惧,没有那种颤抖。他完全感觉得到,其实事情在阿蓉那里也是一样的,他对她的意义和她对于他的意义是一样的。是的,他们的关系是畸形的,是这个世界中被认定为最不正常的一种关系,但是,不论是对于他,还是对于她,正因为他们的关系是这样一种关系,它对于他俩才有那样一种功效。这也使他更知道了他只能这样沐浴在她的光辉之中而不能走到那个光辉的中心去,就像他可以沐浴在太阳的光辉里而绝对不能走到太阳里面去,他已经去过一次了,正因为有那一次才有了今天,有了这轮太阳放射出这样的光辉,但他再不能去第二次,去第二次,他就会毁了这轮太阳,毁了这个有神灯的光芒照耀的同属他两人的世界。也只有这样才能使太阳的光辉真正成其为一种光辉。他对她做的仅仅是对她的学习非常负责,只要她愿意,他就一定会想方设法让她弄懂课本上那些对于她不管多么难的问题。虽然他对每个学生都是负责的,这也是他的学生最喜欢和尊敬他的地方,他似乎并没有对她多做什么,尤其是没有让学生们意识到他对她有特殊照顾,但是,他心里清楚,在他所有学生中,他对她是最负责最用心的。其实,说到读书,他明白她可能是那种最不可能把我们这种书读好的学生中的一个,或者说,在我们这种教育中,她就是那种绝对不可能把书读好的学生,但是,就因为他这种负责和用心,她把书读得很好,学习成绩非常好,他知道这对于她是短暂的,只有在他这里她才能把书读成这样,如果换成别的老师,不管他们是谁,她就不再可能把书读好了,而她不可能永远做他的学生。在教室里,每当学生们在静静地做作业的而他又没有作业批改的时候,他就会在教室里的甬道中度步。她的座位靠甬道边。也许只有她才能感觉到,也感觉到了,相对而言,他在这种度步中走过她身边的次数是最多的,在她身边停留的次数不是全班学生唯一最多的那个也是几个最多学生的之一,而他心里清楚,他之所以在这几个学生身边停留的次数和她一样多,是为了不让别的学生觉察到什么,这些孩子,虽然天真烂漫,其实很聪明,瞒不了他们的。他对她做的就是这些了,再无别的了。两三年时间,就这些。在他于教室里的那种度步中,每次走向她,他感觉到的都是什么样的吸引力啊,他有什么不想对她做啊,但是,他知道他这样一次次走近她却擦身而过,再没有当初那种举动了,就是使这轮太阳的光辉愈发灿烂,这个可以让他自由地呼吸一会儿空气的世界更加真实,但是,如果他敢越雷池一步,事情就不会是这样的了。有一回,简直是天造地化,就和他们第一次一样,机会太好了,就他两个人,他完全可以走过去,想对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她的整个生命都在静静地等待着,他不管对她做什么她都会如水一般地顺从。而他是多么渴望这样啊,渴望得就像他在太阳里面受炙烤一样。但是,他什么也没有做,而是长久地看着她。在学校,在人前,他从没有这样看她,这一次他完全放开来看她,在眼神中打破了隔在他们之间的那种东西,可以说就是在用眼神做他不能对她做的一切,还要让她意识到,完全意识到。她完全意识到了,微微地低着头,娇#羞地笑着,动也不动,就让他看。这就是他在这几年如此深深地、紧紧地、热热地爱着她想着她的时间里对她做的一切了。而她在这几年里也对他做了她最大程度能够做到的一切。在学习上,他对她是用了全心全力的,而她也是用全心和全力在回报的。女为悦己者容,她在着装上、收拾打扮上完全符合最传统保守的东西对她这年龄的女孩子的要求,但是,却是做得那些用心和完美,看得出来对每一个细节她都是用了心的,她把她的美丽、可人完全穿出来了。她表现出了她有一点绘画天赋,她画画,主要是画她自己,画侧面像、正面像,还画背面像,她画得非常认真,但也画得非常之像,也画得就像她本人一美,每画好一幅,她就会托和她相好的学生当成作业给他交上来。他不知道她怎么做到了把自己画得这样像,是否在家里通过镜子悄悄认真仔细观察过自己正面、侧面、背面的样子,也不点破这个和向她打听什么,只是每次给她打个高分,还放在教室里的学生成绩展示栏里展示,但他心里感觉得到,她把对他的情意是完全倾注在这些画中的,她就因为对他深深的、热热的、紧紧的情爱而美丽得如太阳,而她这些画则是向他喷射而来的太阳风。她画这些画就和六七十年代的女孩子把自己的照片送给自己的意中人一个意思。而她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并把它做到极致,她也做到了极致,她通过绘这些画而做到了极致。也许因为她要把它做到极致的极致,有一回,她突然画了他的头像。她几个星期的时间都在利用课余时间画幅画,画出来后又过了两个星期,她让和她要好的那个女生当成作业给他交来了。画得非常像,因为非常像还在同学中引起了轰动,但他也只能把它完全当成她的一个学生作业来对待处理。这就是她对他做的一切。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种恋爱关系,且不管这是正常的恋爱还是一种畸#恋。就这样,在她上五年级时,她几年不归的父亲突然回来了,一回来就在最短的时间给她家修起了一幢贴瓷砖的小洋楼。据传言说,她父亲被他的老板娘包#养起来了,给他定的规矩就是可以给家里寄钱,但人是她的,什么都要听她的。她父亲装成什么都听她的,装老实巴交,越来越赢得了她的信任,后来把一些经济财政大权都交给他掌管了,这一次一次性给他拿了几万元钱,让他给工人们发工资,但是,他却拿着笔钱跑回老家来了,他的老板娘掌握的他的信息都是假的,是找不到他们这里来的。不知这些传言的真假,反正是她父亲回来了,回来了她家的状况也大变了,村里人那个羡慕嫉妒恨,不要提了。她父亲回来了也就没再出去打工了,只在附近打点短工找点零活干。过了一年,她的一位堂姐,只比她大三岁,出去打工,打的是那种工,挣的是那种钱,就是人们所说的当“鸡#婆”,才一年就挣了大钱回来了,把她家的房子也修成了贴瓷砖的小洋楼,但修的之洋气、造价之高,不是阿蓉家贴瓷砖的房子能够比的。这天,阿蓉突然交上来一篇作文,晓宇一看,就知道这实际上是写给他的一封信了,信中对她所说的“他们”表达了极大的愤慨,对她的命运表达了极大的不屈。原来,她父亲见她的堂姐出去挣那钱一年就挣回了那么多钱,就非要她跟她堂姐去,她不去,就骂她没出息,还打她!她这样写道:“我知道冬姐挣的是那种脏#钱,他们也都知道,但是,他们就要逼我跟冬姐去挣那种脏#钱!我不去,他们就骂我没出息,还打我,说现在这社会,讲的就是一个钱字,啥都是假的,贞#操、面子、道德都是假的,只有钱才是真的!我恨他们!我是不得屈服我的命运的,我要和他们斗到底,更要好好读书学习,考上大学,离开他们,离开那个家,奋斗自己的命运!”这篇作文,不,这封信,让他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他已经听说了她家里人在逼她跟她堂姐阿冬去挣那钱了,说是她父亲在这件事上表现得无耻之极,对谁都不隐瞒,她不同意就骂她打她,还天天把阿冬请到他家里好酒好菜招待,说是年一过,就非得让阿冬把她带走了。他不敢相信这件事是真的,但一看这篇作文,他知道了传言全是真的。显然,这篇作文,不,这封信,不只是在表达她的悲愤,还把他当成了那个倾诉的对象,还在向他发出呼救的喊声。他必须为她做点什么,她需要他为做点什么,他们之间的关系起于他对做了那样下作的事,但是,他却是她心目中崇高、正义和力量的化身。这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对她的爱有多么可笑多么怪诞了,因为,他什么也为她做不了啊,他不是什么崇高、正义、力量的化身,而是整个一无能无力的化身,而他却应该就像当初那样抱她一样自然而然地站出来对她做点什么啊,起码也要阻止她父亲逼她去做那她不愿意做的事情啊。这篇作文他就没有仅仅当成她的一个作业对待了,而是一直放在那里,一直感觉到它有一种逼问的力量,一直感觉着它那种逼问的力量。不过,他虽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做不了,她父亲对她的逼迫却没有成功,据说这是因为她极其剧烈的反抗。她的书继续读下去,还顺利地在他班上读完了小学,升上了初中。上了初中,他发现她对他的态度有所变化了,那是说,她更进一步了。每次遇见他,她老远就要喊他,喊得特别有力刚劲,喊了他还会站在那里看着他,好像是等他过去。但他怎么能走过去,怎么能回应她啊。他知道,他还就是她心目中一种什么化身,在这世界上,她是如此需要这种化身。可是,他这时候更感觉到自己不配。他发现自己其实许久以来就在逃避她了,除开种种外,就是因为他感觉到自己不配。初中上到二年级时,她外出打工去了,不是跟她堂姐阿冬去挣那种钱,但工作却是她堂姐阿冬给她找的。这时候阿冬也没有挣那钱了,而是搞定了一个被她迷住了的大款,大款为她离了婚和她结了婚。过了几年阿蓉才回来,已经结婚了,据说一切都相当不错,但他却只远远看见过她,连个照面也没打上。去年他回老家才算得上是真正和她见上了,当然不是有意的安排,而是偶遇。看见他,她那么地欣喜、高兴,他感觉到不只是为他们终于见上了而欣喜、高兴,主要是为他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不像原来那样穷而欣赏和高兴,而且没有喊他“张老师”,而是喊的“晓宇哥”,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喊他,喊得那么自然那么亲切,也那么地欢快热烈。她喊他“晓宇哥”不是在按“大世界”、“外边的世界”动辄称哥呼妹的方式称呼他,而是按他们这里的辈份在称呼他,是为了那种亲切感。论辈份,她就该叫他“晓宇哥”,虽然他们年龄相差很大。他的感觉是,当年他对她做的事她并没有忘记,但是,那至少是没有在她的心灵上留下阴影,但岁月流逝也使她并没有始终像当年那样紧在心里,算是放下了。这两者都让他深感欣慰,甚至于感觉一块石头落了地。因为这说明她已经把它琢磨透了,理解透了,整个消化吸收了,把它放到了正确的位置上了,而她给的这个正确的位置显然是事情已经整个过去了,但那不是一件坏事,还是一件值得永远留在记忆中的美好事情,“晓宇哥”,是一个值得她为他现在的生活好了、不再是一个众人眼中的“穷民办教师”了而欣赏和高兴的人。也许如果她把这个“理解”说出来全天下人都不会赞同,但对这不值得去想一想,因为,她这个“理解”是经历那么多,走过那么长的人生路,已经完全有自己独立的思考和判断能力的她做出的最后判断。所以,他应该放心了。当时因为种种,也因为他还在想着他们当年的事情,所以,他没有坐下来和她好好聊会天,但是,过后他却在想,等明年后年回去了,见到她,一定坐下来和她聊会天说会话,再听她像那样喊几声“晓宇哥”。说到她为他不再是人们眼中那样一个穷人而欣喜高兴,实际上这是他所有的学生一致的反应,他“发”了,他很多学生,许多是如今孩子都上中学的人了,也不知从哪里弄到了他的电话,纷纷地打电话来问他的情况,对他表示祝贺。这就是他们表达对他的尊敬和关注的方式。他这才意识到,那些年,他是众人眼中的“穷鬼”、“没钱的”,带给了他这些从心眼里尊敬他的学生多大的困扰。对此,他感谢他这些学生一直记挂着他,又感觉到寞落,感觉到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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