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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   过了一些日子,我才敢跟莫思薇问伤情好得如何。她说快好了,伤口结过痂,痂也要落了。可能会留下一道疤痕,但好在是手心,没什么,“就当是多了一道手纹。”
      她越说没事,我心里面越是抱歉。丫丫犯的过错,我当然要当仁不让地承担下来。更何况,要不是我的一点疏忽,她也不至于出现在莫思薇的门口。
      没错,是因为我。那次事件一周后的某个傍晚,我接完丫丫放学而韩晓还没回家,就跟女儿单独又聊了一次。丫丫很坦诚,似乎知道我上回有话留着没说。她当即跟我交代了,上个周六她是有意把手机落在副驾驶的下面——就是我买给她的那个有定位功能的手机。小姑娘早把手机的那一套软件弄熟,反过来用在了我的身上。那天她偷偷翘了补习,用同学的手机连接了定位,发现我绕来绕去最终绕到一个陌生的小区,她便追着信号找到了那里。
      “那你怎么就能确定是哪一个单元、哪一户?”我问。
      “莫阿姨下来买酱油,我认出了她。”
      “你认出她?”我很诧异,“你从前跟她见过?”
      丫丫点点头:“有一回,在附中西门,我看见你跟她说话。”
      多奇妙,果然是那次,我看见了豆芽菜和丫丫,丫丫也看见了我和莫思薇。
      在生活里常常如此,我们既是猎手,同时也可能是猎物。
      “爸去见你莫阿姨,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有些紧张地对女儿解释,事实如此——我跟莫思薇清白得跟张纸一样。
      她不追究,但问了一句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我就大略告诉了她一点前缘。女儿的感觉很敏锐,立即问我说我和莫思薇以前是否就是情侣,我沉默了一会儿,告诉她说是。
      丫丫点点头,接下去就没再说什么,而是转过头若无其事地忙自己的作业。她越是如此,我就越是不安。丫丫不表现出态度,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其实这是我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情。我怕丫丫以为我是那唯一的一个背叛者,是毁掉她可爱家庭的罪魁祸首。当然我也不能立即把韩晓跟祝衡的事情告诉她来给自己开脱,一者那样太卑劣,二来无异于给女儿的再度伤害。
      不过,我还是有意无意地试探了一下。毕竟韩晓跟祝衡走那么近,平时还不时把丫丫托给祝衡照管,也许女儿看出了些端倪也说不一定。
      “诶,前阵子我在家曾经见过一条男士围脖,鼠灰色的,包装得很好。”我尽量用一种开玩笑的语调问,“是不是你准备悄悄送给爸爸的?豆芽菜穿那条可显得有些老。”
      丫丫顿时停下了手中的笔,抬起眼睛直直地望向窗外,脸色阴了半晌,回答:“那条是祝伯伯的。”
      她果然也知道。这让我多少有些释然。
      就是在这释然的心态里,我回头重新去找莫思薇,给她说了诸多道歉的话。除了那条伤疤的玩笑外,莫思薇没说别的,只是很耐心地在我每一次道歉的时候她就说一句“没关系”或者“没事”,就好像是在做什么无聊的游戏。末了,她告诉我说,上回邀请我去她家吃饭,其实还有一事之求。但那天实在乱哄哄的,她就没好张口。我问她是什么事,她略一沉吟,然后说是有关李想:“他很快就要中考了,他那个成绩,我是不做什么指望的,但是中考有加分、附中高中部有特招,我想问问你。”
      当时,我愣了得有一分钟那么久。

      在胖室友婚礼见的那次,我跟莫思薇提过,丫丫进入师范初中部是因为走了路子。没想到她一直记到了现在。莫思薇现如今跟我提起来,我完全可以推托有诸多难处。毕竟政策常变,当年的路子今天未必走得通。或者我也可以直接撒个谎,就说我曾经的那个关系如今退了二线不管用了。但最终我什么也没跟莫思薇讲,我把这事儿应承下来,并不完全是因为我个人对她的情感,其实很大一部分,得归结为丫丫在她手上添了那个伤疤。
      我告诉她,我会尽力而为。
      但问题是,当年我找过的关系——祝衡,现在成了一种极为敏感的存在。业务上,我因为依赖祝衡而不好跟他翻脸。不过他那个办公室我是的确再没怎么去过,一切联络都交给助理。现在让我突然腆着脸皮去求他办这么件大事,的确有些为难。
      更要紧的是,韩晓夹在里面。如果她知道我去求祝衡了,会不会猛然又有了心理上的优势,我居然要去求破坏我家庭的第三者,非但无能而且耻辱。可如果我不主动告诉她,回头祝衡跟她说起,她对我的嘲笑又可能更强烈。
      那天晚上我等着韩晓,平日里舞蹈班的课都要上到9点半才下,韩晓到家的时候已经10点。平心而论,她整天都很忙碌,几乎赶上当年刚创业的我。而不工作的时间里,她又大部分时候都在家,因为想要多陪一陪女儿。如果再把平常她跟其他密友的交流时间算上,我真是有些弄不太清,她哪有工夫去找祝衡?
      她回来了,正站在玄关那里换鞋。我刚好从卫生间洗手出来,正准备跟她开口,却没想到,她主动跟我说了话:“黄纯纯知道吗?”她的口气有些古怪,慌乱中有些急躁的样子。
      我觉得十分奇怪:“这是什么话?当然,黄纯纯嘛,我怎么不知道?”
      “不是——我今天路上碰到一个同学,才听说她离婚了已经,三个月了都。”
      我睁大了眼睛:“她老公不是很有钱么?”
      “……有钱跟离不离婚有什么关系?”
      “哦,我是说,看钱面上有些事情可以忍嘛——男人在外面找小三小四大大方方,女人也看钱面不予计较。”
      有钱人可不止黄纯纯的老公一个,还有祝衡。我当时有些迷糊,说话时没走这个心,也不知道韩晓听出来没听出来,总之她没跟我揪这茬,而是瞪着我继续说:
      “你瞎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那男的把黄纯纯给蹬了,原因是她不能生。”
      我听完了想了片刻,再说:“哦。”
      对我而言,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这个世界上每一分钟都有人在结婚或者离婚。韩晓主动说起这个事情,也许是因为替朋友可惜,也可能是物伤其类。我倒是意外,我把韩晓跟祝衡的关系默认为金钱的催化,可听她的口气,跟这个一点关系也没有。
      黄纯纯前几年还很风光,跟我们这些同学颇多接触,近几年没什么联络了,我以为她跟韩晓还熟悉,竟没想到她离婚的消息连韩晓也要周折地获知。这么说来她的婚变一定经历了长久的酝酿。黄纯纯不是个笨人,就算她老公在外面真有二奶三奶四奶应该也会隐忍。但可惜她肚子不争气,手里面一张牌也没有,反倒是她老公忍不了了。
      这事情当时听起来没什么,后来越想越给我很大触动。离婚是天底下最不缺借口的事情,而维系婚姻却有世界上最大的一个理由:孩子。那天晚上韩晓到丫丫的房间里盯着孩子写作业盯了很久,我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因为我自己也想去抱一抱女儿。

      那天被黄纯纯的事情一打岔,我就没跟韩晓说要去找祝衡。我也觉得自己考虑过多,事情已经很丑了,我用不着再介意局面会变得更加难堪。于是我直接去了祝衡的办公室,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长久没来,还是祝衡有意表明态度,从前我都是横冲直闯的,可现在他的助理却让我在小会客室等着。我坐在会客室里有些尘土的沙发上,等了半天甚至连热水都没等来一杯。半小时后,他助理进来对我说:“祝总有时间了。”
      我气鼓鼓地走进办公室,径直走到祝衡的面前。他的态度与从前一样,低头办公,口里只答应一句:“来了?”放从前这是因为熟稔,可这天我越看越觉得这是有意怠慢。但我毕竟是来求人的,就很耐心地等他浏览完那堆文件,然后唰唰地签上名字。他的助理将文件拿出去,将门带上。祝衡这才摘下鼻梁上的眼睛,他靠在椅子上,却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我:“找我有事?”
      我也懒得废话:“我想问下,之前给丫丫弄升学,你当时的关系还在不在。”
      祝衡的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就为这个?当然在。”
      我问:“这次是弄初中升高中,还是附中。能弄吗?”
      他琢磨了一会儿,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丫丫不是都要高考了吗?”
      我:“不是丫丫。”
      他知道不是丫丫,笑笑,示意让我坐下,我没动。
      “谁的孩子?”
      “我一个朋友的。”
      “我能问下是什么朋友吗?”
      我犹豫了片刻,把这个皮球踢了回去:“就好像当初你愿意帮我的孩子,类似于这种关系的朋友。”
      他知道我在讽刺什么,故意纠正我:“嗯,韩晓那样的朋友。”
      我没跟他争辩。谁知道当初他帮丫丫,是看在我和韩晓谁的面子上呢?祝衡的心里面一定觉得好笑,觉得又捏着了我的一个把柄,手里面又多了一张可打的牌。他靠在椅子上,不动声色地捉弄了我好一会儿,才拿起电话。
      能走这样的关系,电话那头应该是了不得的权贵。但祝衡没有避讳,当着我的面直接大大咧咧地通话。我没有仔细去辨听内容,但从他从容不迫的语气判断,事情不会十分为难。当然,对方似乎问了一下这个孩子跟他的关系,也好看人下菜碟,他犹豫了一会儿,说:“就跟亲生的一样。”
      我又想,六年前帮丫丫那回,他是不是也跟别人说丫丫就跟“他亲生女儿一样”?电话那头的人会不会就真以为丫丫是他女儿呢?
      他放下电话,在一张便笺上唰唰地写了些什么,然后撕下来递给我:“你去找这个人,市教育局的,我之前的关系现在退休了,但是他答应我会跟你要找的这个人打招呼。具体的经办,这个人弄。”
      我接过便笺,看都没看就直接塞进了口袋,显得祝衡帮我这忙理所应当似的,其实是我心里有些紧张。事情还是挺顺利的,顺利得让我意外。或许我应该道谢,但无论如何我说不出口。我生硬地说:“那不打扰你工作了,我先走了。”可我一转身,祝衡便叫住我:“你等下。”
      他漫不经心地点了根烟,深吸一口,然后长长地吐出来,烟雾几乎越过整张桌子,喷到我的脸上。他说:“你是不是考虑过离婚?只不过因为孩子的缘故没有提上日程?别离婚——重华,老弟,我知道你肯定以为老哥对不住你,但我确实没有。听哥一句劝:别跟韩晓离婚。”
      我鼻子里哼了声,漠然看他:“离不离这都是我的事吧?”
      “老弟,老哥把你当自己人才说这话——你别跟韩晓离婚,也不枉我刚才帮你的那个忙。离婚呐,都是算计,现在结婚都是生意了,离婚就更是了。升附中这么大忙,你肯帮人想必关系不浅吧?要是韩晓知道了,闹起离婚来这也是她的筹码不是?”
      果然是个生意人,人情不会白赊给我,才几秒钟,他就急于将这点人情在我这里变现。不过我没想明白,祝衡为什么一直不肯让我跟韩晓离婚?韩晓自由了,不才跟他更有机会了?难道是韩晓舍不得让丫丫生活在破碎家庭,还是祝衡对韩晓的热情处于消退?
      不过无论如何,祝衡说东,我就偏想向西。对他的愤怒迷蒙了我的双眼,让我觉得他摆弄的这点小心思十分好笑。在把感情和生意区分开来这点上,他应该是我的老师才对。近些年我对我二表叔的那个厂子,可没少利用垄断性的订货权取得更大话语权、甚至股权,原本我是二表叔的附庸,现在的关系倒反过来,家族里的人肯定没少有非议,但我都不在乎。
      这种生意场上的黑心厚脸皮,祝衡教育了我不止一次。他总是跟我说:生意其实就是机械地去做正确的事。人什么时候不机械?有感情的时候。
      可是今天轮到他自己身上,却如此糊涂。
      “一个没有经历过婚姻的人教我如何保持它?”我笑出声来。
      “正是因为我没有经历过,我才向往,才希望你好好珍惜。”
      我扬了扬手中那张写着联络人信息的纸片:“你帮我,这是一码事。你跟韩晓有问题,这是另一码事。婚姻是用来交易的吗?呵呵,祝衡,我想你真的是该去结个婚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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