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珠抱玉》南山楸

20、第 20 章

　　项明珠便在胥家住了下来。待晚宴散后，胥若拙将胥善则留下，询问项明珠的身份。胥善则坦然承认，项明珠就是项峰的女儿。
　　胥若拙不由得犯了愁。丁兆是周恪的人，而项峰是敦明军将领之一，深受张显器重。眼下敦明军对钟陵虎视眈眈，丁兆防范甚严。若被他知道项峰的女儿正在胥家，他一定会借机大做文章。
　　胥善则也明白这一点，对父亲道：“万一丁兆得知项姑娘的身份，恐怕会对她不利。”
　　胥若拙点头：“项姑娘是客人，我们自然要为她保守秘密。”他看向次子：“你打算怎么办？”
　　胥善则显然早有考虑，回答道：“我想派人去敦成报信，让她父亲派人来接。”
　　胥若拙认同：“这样比较稳妥。你让项姑娘写封信，选个可靠的人去送。”
　　父子二人就此商定。次日，项明珠便写好书信交给胥善则。胥善则从自己身边的随从里挑出一名行事机敏的，令他悄悄前往敦成送信。
　　项明珠向胥善则道谢。二人走到花园，项明珠叫住胥善则，告诉他：“我在信中向父亲举荐了你。”
　　胥善则感到意外，他救助项明珠纯粹是出于公义，并未想从中牟利。项明珠见他迟疑，笑道：“胥大哥不要怪我自作主张。我知你行事不求回报，我只是想替家父招揽人才。”
　　胥善则弯了弯眼角：“承蒙姑娘抬爱。”
　　“胥大哥，以你的人品才学，若能寻得明主，将来大有可为。”项明珠想了想，“如果你不愿到家父麾下，他也可以向其他将领举荐。”
　　胥善则道：“姑娘客气，这些事将来再议也无妨。”
　　二人边说边走，迎面走来丁秀容和胥柔则。丁秀容一反常态，远远地就朝胥善则微笑点头。胥柔则显然精心打扮了一番，发髻模仿着项明珠的堕在一边，只缀着两根素雅的玉簪。四人碰面，互相行礼问好。丁秀容便热情地邀请项明珠和她一道去水榭听琴品茶。
　　胥善则明知故问：“是哪位大师的琴曲？”
　　胥柔则有些羞赧，回答兄长的问话：“我新近学了一支曲，想请大嫂和项姐姐品鉴。”
　　项明珠含笑答应了。胥善则忍不住环顾一眼，问胥柔则道：“阿玉呢？她不是一向和你在一处吗？”
　　“她和三哥五弟去上学了。”胥柔则撇撇嘴，有些不以为然。
　　丁秀容笑了一声：“阿玉读书勤恳，比三弟还要认真。说不定我们胥家要出个女状元呢！”
　　项明珠对石韬玉有些印象，自从她来到胥家，石韬玉是唯一一个看着她面露疏离的人。她听胥善则道：“我去看看他们。”说完向三人拱手告辞。项明珠目送他走远，感觉有人轻轻扯自己的袖子。她扭头看过来，见胥柔则满脸期待地望向自己，催促道：“项姐姐，我们走吧。”项明珠点点头，随她二人往水榭去。
　　胥善则来到家塾，发现夫子不在，胥诚则正和胥灵则在议论什么，石韬玉坐在一旁撑着头发呆。他在窗外停下脚步，听到胥灵则背诵《洛神赋》中的片段。“……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说着面露神往，“本来以为这不过是曹子建的一场幻梦，见了项姐姐我才知道，原来世间真有如此佳人，造物真是神奇！”
　　胥诚则点头：“是啊，项姑娘确实挺美的。”他看向石韬玉：“阿玉，你说呢？”
　　石韬玉点了一下头，停了停再点一下：“确实很美。”
　　胥诚则见她神情淡漠，似乎不太高兴，想了想笑起来，逗她道：“自从见了项姑娘，你好像就不大高兴。你是不是自惭形秽了？”
　　石韬玉白了他一眼。胥诚则拉下嘴角，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瞧，原以为她要矢口否认，谁料她只是略一沉吟，居然坦率地承认了。“我是个凡夫俗子，当然不能与她相比。”语气中有些落寞。
　　胥诚则笑出了声：“难怪你不跟大嫂和阿柔一道，你是不想被比下去啊！”
　　胥灵则见石韬玉面露尴尬，替她解围道：“阿玉也不用妄自菲薄，世上的女子千姿百态，项姐姐有她的好，你也有你的好啊！”
　　石韬玉有些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胥诚则却在一旁哈哈大笑：“阿玉，你这是‘自知者明’。”他想起早上看见胥柔则的模样，笑得更大声了：“总比阿柔东施效颦要好！”
　　石韬玉听他挖苦胥柔则，无奈地抿了抿嘴。胥灵则蹙眉提醒道：“三哥，你别这么说。爱美之心无可厚非。”
　　胥诚则刚要反驳他两句，余光瞥见胥善则站在窗外，忙喊道：“二哥来啦。”他和胥灵则立刻起身去迎胥善则，石韬玉却下意识迅速地将脸埋进手中书卷。但她又立刻醒悟过来，放下书卷起身。
　　胥善则眨眼间到了她面前，低头见桌上倒扣着的居然是《金刚经》，感到颇为意外。他伸手拿起来随意翻了翻，问道：“看得懂吗？”
　　石韬玉坦诚道：“似懂非懂。”胥诚则在一旁噗嗤笑出了声。
　　胥善则看了三弟一眼，又问石韬玉：“怎么看起佛经了？”
　　石韬玉还没回答，胥诚则先抢白道：“她平时看的都是些史书，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转性了。”话没说完就被石韬玉狠狠瞪了一眼。石韬玉对胥善则道：“随便看看，心里清静。”
　　胥善则将书还给她，劝道：“你还小，这些教人看破的书，还是少看为好。”
　　石韬玉接过书来，乖顺地哦了一声。胥诚则突然从一旁冒出来，劈手夺了她的《金刚经》，凑近了调侃她：“凡夫俗子！”石韬玉脸上飞红，垂下头来不搭理他。
　　胥善则伸手叩了叩桌面，故意问胥诚则道：“三弟，你近来功课如何？”
　　胥诚则哀嚎起来：“二哥，你饶了我吧！你考我不是自讨没趣嘛！”他伸手指胥灵则：“你考灵则吧，他功课好，你听了也高兴。”
　　胥善则有些哭笑不得，手指着他点了点：“你就不能争气些？”
　　胥诚则笑得爽朗：“你们个个好样的，我只好另辟蹊径。”说着忽然抓了石韬玉的手，拉着她往外去，边走边说：“二哥自与灵则说话，我们俩听琴去。”石韬玉出门前回头看了胥善则一眼，一言不发地随胥诚则走远了。胥善则接住她投来的目光，莫名有些感慨。
　　二人走进花园，远远听到甘霖的声音。胥诚则抻着脖子望过去，发现丁秀容和胥柔则不见踪影，水榭中只有甘霖和项明珠二人。胥诚则心里纳闷，但脚步不停，仍拉着石韬玉往那边去。走到近处，恰听到甘霖问项明珠：“姑娘觉得我儿如何？”
　　胥诚则脚下一顿，立刻缩头缩脑地拉着石韬玉往一旁的树丛里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