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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第 182 章 ...

  •   账面上看起来确实有问题,可问题的根源在哪里,石韬玉看不出来。管事也三缄其口,被追问得紧了颇有些委屈,说自己拿到什么就记什么,旁的不好随便打听。石韬玉觉得这是敷衍之辞,却无法命令他坦白。她盯着那管事,一个想法在脑海里翻腾——原来她在胥家的处境和在定爻军中并没有不同。她既不是客人,也算不得主人。她在定爻军中倚仗李松延,需要履行臣属的义务来换取她想要的待遇。她在胥家又何尝不是依附于胥善则,要尽到一个妻子的义务才能分得一点权力。而胥善则却不同,他在胥家拥有的一切皆源自血缘,与生俱来,理所当然。倒是李松延和她一样,血缘没能带给他们任何好处,反倒是他们不幸的根源。他们想得到,都要靠手段。
      石韬玉忽觉意兴阑珊,不再强人所难,默默地翻了翻账本,便离开了。
      胥善则当晚从管事的禀报中得知了来龙去脉,觉得以石韬玉的性格势必要来向自己讨个明白。二人此前僵持不下,石韬玉更直接住在行辕不回来,似有渐行渐远之势。胥善则不介意她擅自翻查药庄的账目,反而期待着她主动向自己发难。
      然而石韬玉若无其事地过了两天,居然只字未提。她白天大部分时间在石家坐镇,早晚还要绕道去查看外宅的修缮进度。胥善则几回盼她开口却又希望落空,感觉对方心思越来越深沉,而自己越来越拿捏不准对方的想法。他不喜欢这种没有着落的感觉,暗暗怀念那个十四五岁见了他就忍不住笑,眼里都是恋恋不舍的小姑娘。
      石韬玉并非刻意隐忍,只是另有考量。她现在效忠于李松延,胥善则和她虽算不上对立,行事却难免有顾忌,选择隐瞒其实情有可原。当年她向张显献计杀人,也未曾事先和胥善则通气。何况在石家一事上她并未妥协,胥善则也没有表示过谅解,心中大概还存着芥蒂。她在最初那阵伤感过后,觉得难得糊涂对彼此都好,反而不想要胥善则的解释了。
      石家老宅很快布置妥当,王攸开始将城中失祜的幼儿送过去安置,又从流民中挑选老实可靠的安排过去干活。石韬玉发现他对石家这边的动静格外关注,不仅安排人手,连采买开销也会过问,想是因为她打着李松延的旗号占了石家,怕她苛待孤弱连累李松延的名声。她对此有些不满。
      待石家这头尘埃落定,她便着手调查药庄账簿的事。她挑了个天气晴好的日子,以调查胥柔则药铺的名义支走两名暗卫,独自策马进了爻山。山路难行,她在马背上一路颠簸,不由得想起账册里列着一项修缮连接官道与药庄间小路的开支。金额不小,可实效看来并不显著。她晃着脑袋思考,有没有可能账面的开支不是少了而是多了,又或者有人中饱私囊。
      药庄的门房只见过她几次,又因她独自前来,端详了片刻才敢确认,听她说是来探望父亲,不禁露出一脸茫然。石韬玉心中早有猜想,将马丢给门房,径直往里闯。门房见她强势,又未得胥善则阻人的交代,只好派人紧跟着她。
      主人房里毫无生气,桌上的茶盘居然蒙了层薄尘,胥若拙久不在药庄的事实摊开在她面前。随行的下人一问三不知,石韬玉逼问了几句,便望着对方有些无措的模样苦笑起来。胥若拙的去向并不难猜,甚至他离开的时机和非走不可的缘由,还有胥善则所做的一切安排,她都能揣度七八。她挥手屏退下人,独自在廊下沉思,想起胥善则刚得知自己要接管石家时的震惊和失望,忽然笑得不能自已。奇怪的是她此刻心境十分平和,说不清是因为早有预感还是觉得理所应当。来此之前她心中对于胥善则的谅解尚且存了些期待,此刻却大有如释重负之感。她伫立片刻,屈膝坐到门槛上,抬手捂住了脸。
      项明珠曾耳提面命教她为妻之道,她心中不以为然。如今想来,世上岂有她和胥善则这样的夫妻。她回忆儿时见胥若拙与甘霖的相处情态,大约称得上项明珠所谓举案齐眉之典范,又忆起胥睿则和丁秀容婚后情景,似乎也曾有过相敬如宾的好时光,反思自己和胥善则,莫说闺中情趣了,好像连心无芥蒂的温情时刻也甚为难得。石韬玉揉揉眼睛,望向满园凋敝的冬景,心想,有何意趣?
      没多久,药庄的管事赶来了,见她一脸心事重重,目光挂在廊前一棵葱茏的忍冬树上,细看又似空无一物。管事殷勤招呼,问她要不要四处看看。
      石韬玉点点头,下意识地跟着他走。管事引她穿过庭院,到药圃之中。此时正值冬藏之际,药圃里可见不少人在忙碌。有几人在田埂上来回走动,将一摞摞干草铺到田间,给药草盖上被子。石韬玉随着管事站定,听他和一名药奴聊今日的活计。管事交代要将干草铺得厚实保暖,药奴预测今年冬天会极冷极长。她心不在焉,任田间地头不时投来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管事不多逗留,几番叮嘱后便引着她往花厅去,边走边说起离药庄不远的几处田庄的事。
      石韬玉收敛心神,听管事说到胥善则去府衙重置了地契并且收容流民在庄上落户的事。她下意识想,这恐怕又是卖给王攸的人情。
      管事见她目光渐渐明亮,眉间微微蹙起,又解释道:“虽然收留的人多了些,但也没让他们闲着。现在每三天就要派药奴到庄子上去一趟,教那些人料理药草。”
      石韬玉心道是了,种药草不比种庄稼,更讲究精耕细作。有些药草是从山野里挖来的幼苗,种植起来很是耗费精力,即使悉心呵护也未必能繁衍成功。胥善则是想两全其美,既能给无家可归之人以温饱安定,又能减轻药庐对采买的依赖。毕竟天星码头还封着,谁也不知道沧南沧北的局势会如何变化。若是李松延真的自立为王,说不定朔阳军立刻南下,恢复漕运怕是遥遥无期。她随口聊了几句,眼看着管事的表情认真起来。
      之后的时间便过得十分充实,等石韬玉策马离开药庄时,太阳已经西斜。她回到胥府时心情已焕然一新,对于药庄一带的规划存了不少想法,想立刻找胥善则聊一聊。管家告诉她,胥善则正在暖阁里宴客,请的都是当地名儒。石韬玉心生好奇,走到暖阁附近,就听里面谈笑风生。她毫不费力地分辨出胥善则的声音。他似是心怀憧憬,语调昂扬,一扫平日的低沉。石韬玉恍惚了一下,想起当年他正得刘进器重时意气风发的样子。她忽生迟疑,默默退了两步,像要和那一屋热闹保持些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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