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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第 14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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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韬玉揣着满腹心事跟随李松延返回城中,一路上愁眉不展。到了行辕门前二人下车,石韬玉便坦言要回胥家,请李松延允她离去。
李松延心知肚明地问:“还回来吗?”
石韬玉犹豫一下,道:“此事本该择机禀报,既然君侯在此问起,我便直言相告了。我想与姐姐回胥家去住,请君侯允准。”
李松延不假思索道:“我不允准。”
石韬玉愣了愣,又道:“我是胥家人,本就该回家去,岂有舍家不归反而寄人篱下的道理?”
李松延道:“如果我让你做这行辕的主呢?”
石韬玉又是一愣,继而提气道:“君侯说笑了。你是我的主君,又于我有恩。即使我归去,但凡有所差遣,我即刻就来。”
李松延道:“我随时都有差遣,你随叫随到吗?”
石韬玉轻叹:“君侯任我为掌策,而非随从。若君侯要处理公务,我自当随侍左右。但其余时间,我也当有随意而行的自由。”
李松延冷笑:“你这叫不识抬举!”他想了想道:“你是胥家人,项明珠不是。”
石韬玉有些意外,但仍平静地答道:“姐姐与我相依为命,自当随我同去。我可以照顾她,就不劳烦君侯了。”
“我什么都不用做,怎么算劳烦?再说你也不问问她?”李松延似笑非笑道,“这样吧,白天你必须留在我身边。酉时以后,卯时以前,随你来去。”
给她的时间并不宽裕,但眼下显然不适合讨价还价。石韬玉拱手道:“多谢君侯体恤!那姐姐?”
“随你乐意。”李松延满不在乎。
石韬玉放下心来,行礼之后便要转身,却又听李松延唤她。石韬玉不解地看过去,生怕他要反悔。
李松延问:“我记得胥善则是郑涵的学生,应该也有一手好字吧?”
石韬玉见他忽然提起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来,莫名感到不安,反问:“君侯为何有此一问?”
李松延看出她的忐忑,勾起嘴角摆出个笑脸:“我想要一本大字的《六韬》,你去叫胥善则给我抄一本,每个字都要一寸那么大。”
石韬玉不满地提醒他:“我曾为君侯抄过一本《六韬》。”
李松延面色不改:“那本没带到钟陵来。”
石韬玉又道:“王长史和庄校尉也是郑涵的学生。”
李松延挑起一边眉毛:“他们平时军务繁忙,哪里有空做这种小事!”
石韬玉再道:“那我重新为君侯抄一本吧。”
李松延嫌弃:“你的字太秀气,比不上胥善则。”
石韬玉忍耐道:“君侯有所不知,我的字习自于他。若我有心模仿,笔迹能有八分像。”
过了好一会儿,李松延才开口:“我要胥善则抄一遍《六韬》,三天后给我。玉儿要是不肯带话,我就派别人去。”
石韬玉明白他是刻意要折腾胥善则,自己无法可想,但自己带话至少好过派专人传令。她只好应道:“不必劳烦别人,我替君侯去说吧。”
李松延见她服软,眼角笑出细细的纹路。他仰头看看天色,朝候在不远处的两名护卫招手,吩咐他们今后随身保护石韬玉,并要早晚及时接送。然后他朝石韬玉摆手笑道:“走吧,明天早点回来。”
石韬玉无可奈何,勉为其难地朝他拱手作别,然后往胥府的方向去。有护卫跟随,她便如同被押解似的,心里颇不乐意。
回到胥家,石韬玉不情不愿地吩咐下人为那两名护卫安排厢房。这二人受之坦然,并尽忠职守,几乎如影随形地跟着石韬玉,哪怕晚饭时也守在她身后。胥若拙和胥善则原本是与她一起进食,见此情形都失了自在。
晚饭过后,石韬玉默默回了闺房。她想胥善则为城中粮药之事已然劳力伤神,实在不忍再让他做抄书这样白费精力的琐事,于是决定自己悄悄代劳。然而在房中搜寻片刻,也没找见笔墨纸砚,石韬玉这才意识到,此地已空置多年。她想了想,觉得不妨去胥善则的书阁,这未尝不是缓和二人关系的机会。
她出门没走多远,便有一名护卫跟了过来。石韬玉问另一人的所在,得知他二人商量好夜里轮流值守。石韬玉想了想,对那护卫道:“我不阻拦你们执行君侯的命令,但眼不见为净,你们最好掩起行踪别让我看到。”
这护卫脸上显出意外,但姿态恭顺地朝石韬玉点了点头:“既然掌策这样要求,我二人一定做到。”说完便转身隐入夜色之中,任石韬玉昂头张望搜寻,也没再看见人影。她心里满意,继续朝听松阁走去。
阁中灯火通明,大门敞开,像是刻意为候她来。石韬玉心情难免激动,跨过门槛,见胥善则正伏案书写。旁边侍仆见她来了,忙向她行礼。胥善则闻声抬头,朝她微微一笑。
石韬玉走到他身边,只说要借用文房四宝,目光趁机扫过桌面,见纸上整齐地列着账目。胥善则吩咐侍仆去旁边案几上另设一套纸笔,见她目光直勾勾盯着自己面前的账目,眉间微蹙,似有疑惑。他没有打算避开她,直问道:“怎么了?”
“这些是商铺?”石韬玉不解地看向胥善则,“你要卖掉它们?”她嘴上问着,心里万分不愿胥善则承认。难道李松延逼迫至极,胥家竟要靠变卖家产才能渡过此劫了吗?
胥善则道:“是商铺,但我不是要卖,而是要买。”
石韬玉大为意外。战事刚过,城中商业凋敝,百姓都在攒钱苦熬,胥善则却要花钱买商铺。那纸上名目可不少,难道胥家资金充足,胥善则想趁着乱世地贱扩展家业吗?她不解道:“这些商铺的地段很好吗?”
胥善则道:“大多只是尚可。”
石韬玉不明白,联想到李松延希望胥家带头捐粮捐药,猜测胥善则是否故意要将银钱换为固定的房屋地产,以免被李松延强行征纳。但转念又想,李松延如今拥有整座钟陵城,若要强行占屋征地,胥家也只能任人鱼肉。她想不通,便直问道:“为何在此时购买商铺?”
胥善则知道她在质疑什么,解释道:“我不是要趁乱置业圈地。这些都是钟陵城里的医馆和药铺。”
“你要将这些都买下来?”石韬玉吃了一惊,恍然大悟,“难道买他们的房子,竟比买他们的药材还要便宜?”
胥善则笑笑:“倒也不全如此。”
石韬玉想了想,凑到他身边去站着,问:“你拒绝捐药捐粮,一是怕胥家起了这个头惹来众怒,二是怕李松延和丁兆一样独占物资不利平民,是不是?”
胥善则迟疑地凝视着她:“你知道了?”继而露出一丝苦笑:“何必让你知道呢?”
石韬玉见他目光闪烁,脸色微黯,似乎并不愿意被自己发现此事。她以为胥善则是不愿自己担心,便有些惭愧道:“是啊,我既不能替你求情,更不能为你打抱不平。我想帮你出主意,但也终归见识有限。我是最没用的,好在你如今已有主意。”
胥善则看着她的目光变得十分复杂,沉默了片刻才解释道:“其实我买这些商铺,并不是为了对付他们打压药价。”
石韬玉再度迷惑起来:“那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