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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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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太阳缓缓沉入天边,幻化出强弱不同的红晕最终归于芒白,又一天过去了。
天色渐渐变暗,言御失望的闭上眼,今天又没等到戚继云来。
虽然为戚继云设想了一万种理由不该来医院,心中强烈的渴望却恣意嘲笑言御的言不由衷。
言御渴望见到戚继云、渴望看到戚继云平安,哪怕只是短短一瞬,心愿足矣……
“云……”言御忍不住轻喃出声。
“唔——”宫本铃子无意识低吟,在床边换了个更舒服的趴卧姿势又睡过去。言御住院这一周时间内,宫本铃子一直陪在言御身边照顾,寸步不离。
“云——”言御闭上眼睛,脑中全是戚继云平时的样子,惶急的、倔强的、别扭的、冷硬的、骄傲的、淡漠的……洋洋洒洒扑面而来,原来早已经把戚继云千般样貌印在了心底。并不是因为十五年前诧异的第一印象,也不是刻意动情为之,而是平日点点滴滴汇集,不知不觉间浸没心房,待觉察时便是情动时。
言御小心的动了动左臂,钝痛立时从胸口传来,结了痂的伤口仍有待修养。
言御悄悄起身,小心不惊动宫本铃子,简单的试了试四肢的灵活性,言御悄悄出门。
“嗯……”宫本铃子轻唔一声,动了动身体又在梦中沉睡过去。
* * *
没想到克制想见言御的冲动竟这么困难,整整一个周时间,每天忍受内心的煎熬,戚继云感觉自己快到极限了。
夜里无法入眠,不管多么暗的室光都感觉刺眼;满怀心事,总睡不沉,上一刻入眠下一刻清醒,脑中想的全是言御。戚继云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而且还是被自己逼的崩溃。
戚继云是言御的主人,当然可以关心言御的伤情,当然可以探望言御……每次认为可以这样想时,又在下一刻完全推翻自己的立场。一想到戚继云只是言御的主人,言御是因为对“主人”的责任受伤,而且言御身边有宫本铃子照顾,刚刚建立好的心防便坍塌殆尽。
戚继云要言御陪在身边并不是为了做言御的主人,对言御要求承诺并不是要言御承担对主人的责任,说要宫本铃子陪在言御身边更不是成人之美希望言御和宫本铃子感情弥笃恩爱。这些不是戚继云的真实心意,但戚继云的真实心意已经没有意义了。
言御和宫本铃子有共同的经历,彼此相伴十年;戚继云和言御是主人与御守的关系,五年间若即若离。戚继云突然发现一直认定的坚固羁绊在身份地位面前、在十年时间面前竟是如此脆弱而不堪一击。十年的距离如此遥远,远的让戚继云没有勇气拉近彼此的距离,没有勇气再问那个承诺的答案。
“十年时间……”戚继云抬头仰望天空,天幕已经呈现灰蓝,天幕中恒星的痕迹还不明显,亿万年来点缀天幕不变。十年与亿万年相比实在太短,但人类的力量太渺小无法改变时间带来的变化。
“太渺小了!”戚继云像想通了什么似的微微一笑,低头抿口酒,再次抬头,天幕中的星斗已经零零散散显露出来。
“哈哈,福伯你别拦着我,小戚是不是金屋藏娇了?让我上楼看看。”楼下传来谢欢的声音。
“谢先生,少爷一个人在上面。”遇到像谢欢这样鼓噪的人,福伯也有点无可奈何。
“那好,我去见他。”
“请您稍等,让我通报一声。”
“福伯不会帮小戚作弊吧?哈哈,我要突袭。”
“谢先生请稍……”
“福伯,让阿欢上来吧。”听到他们的话,戚继云道。
“是。谢先生,您请。”
“哈哈,还是小戚对我好。福伯,我上去了!”
昏暗的房间里没有开灯,戚继云坐在宽大的窗台上凝望天幕,摊着四肢不愿坐起。
天幕的颜色越来越深,星子的光芒狡黠明亮,没有月亮的夜晚看不清暗室内的景象,谢欢推开戚继云的房门,突然涌入的光亮给戚继云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这么有情调的布置是为我准备的么?”
“呵……”也许所有人见到谢欢都会感觉亲切、快乐吧,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像谢欢一样时时快乐。戚继云转头看向天幕,浓重的夜色仿佛倾斜下来般,压抑感让人身心俱疲。
“怎么不回答?”谢欢走进屋子,顺手带上房门。
“如果我说是,你会觉得高兴么?”
“当然高兴,外加受宠若惊。”谢欢滑稽的敬个骑士礼,不改戏谑的本性。
“那就算是吧。”戚继云无所谓的回答。既然他的答案对言御没有意义,那就让在乎的人高兴吧。
“不会吧,我怎么听出敷衍的味道。”
“呵——”戚继云笑一声。谢欢是个善解人意的朋友,把握尺度恰到好处并能适时而言,但其实谢欢和他一样都精明而不肯妥协。
“何必执着。”说完这话,戚继云突然发现这不像对谢欢说的话倒像劝慰自己,不由一顿。
“小戚……”谢欢走到窗前,窗外星光明亮,室内勉强可见人。戚继云只穿了件衬衫,领口未系,袖口随意铺展,曲腿坐在窗台上。
“要喝酒么?”戚继云向谢欢举举手中的酒杯,谢欢这时才发现戚继云喝了不少酒,说话中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你喝了多少,这么大酒气!”
“不多,醉不了。”握着酒杯的手臂停在膝盖上,戚继云倚着窗壁,散乱的短发垂落额前看不清眉眼。
“怎么突然喝这么多酒?你平时不会这样,出什么事了?”
“何必执着答案。”
“小戚,你怎么了?”
“我没事。”戚继云低头,感觉微微发晕。毕竟喝了很多酒,酒气氤氲上头一阵阵昏沉。
“我没事……不执着、不执着,我们都不执着,你不执着、我也不执着……”戚继云无意识低喃,白皙的脖颈撑不住脑袋的重量。
戚继云总冷静强悍、绝无弱势么?戚继云总精力过人、不知疲倦么?戚继云总淡漠超然、毫无顾惜么?谢欢在心中问自己,答案是否。没有了平时的疏离气质,也看不出凌厉精明,此时看起来脆弱、颓废,为事所困、为情所扰的戚继云,让谢欢心动难抑。
“小戚,你为什么苦恼,你不想执着的是什么?”谢欢忍不住轻轻靠近戚继云,“小戚,我的执着只针对你,你知不知道?”
戚继云没有回答,谢欢轻轻叹气。谢欢此时才发现与戚继云靠的很近,近到可以看清戚继云的眉峰和挺直的鼻梁,近到可以闻出戚继云口中淡淡的酒气和喘息中的湿意,近到可以描画戚继云发红的脸庞——还可以勾勒戚继云的唇形……
谢欢如受到蛊惑一般向戚继云的双唇落去——这一切他已经肖想了很久——即便此时死去他也甘愿。
“咚!”玻璃杯掉到地毯上的闷响惊醒两人,戚继云清醒过来,朦胧中不辨东西。
“阿欢——”
谢欢苦笑着挺直身子,难道这就是缘分,近在眼前、触手可及却不可得。
“是,我在。”谢欢清清嗓音回答戚继云。
“你……还没走?”戚继云按按自己的太阳穴,此时才真正清醒过来。
“嗯,你睡了没多久。”
“对不起,刚才有点头晕,我的杯子……”戚继云发现酒杯不在手中,费力地低头寻找。
“你的酒杯在这里。”谢欢捡起地上的杯子递给戚继云,杯中早已经没有酒了。
“谢谢。”戚继云接过杯子仔细查看,确定完好才放下心来,“阿欢,来找我什么事?”
“哦,”谢欢想起此行的目的,对戚继云道,“周五约了震海、阿文和你一起打球,跟张助理说过了,但你一直没给回音。”
“对,是我忘了给张杰答复,是本周五对么?”
“对。来么?”
“好。你不是说想要定在酒吧么,怎么改主意了?”
“是呀,我也没想到你这么能喝酒,早知如此,约去酒吧了。”谢欢恢复一贯的调笑语气。
“现在改来得及。”
“千万不要呀。”
“为什么?”
“我可不想让别人看到小戚酒醉的样子,只准我一个人看!”
“呵呵,说不过你。打个电话来就行了,何必多跑一趟。”
“哈哈,来看你是真的,这个只是借口。”
“哈哈,你呀——”被谢欢搞怪的语气逗笑,谢欢对戚继云一向如此,戚继云不以为怪。
“小戚不相信么?”看到戚继云毫不在意的样子,谢欢心中发苦:想找到一个可以与自己匹配、可以共同驰骋的伴侣,戚继云是进入谢欢视线有资格的第一人。早在彼此确定同为“商业四子”的兄弟身份前,谢欢心中已经把戚继云放在了情人的位置上。其实谢欢的心意一直没变,只是顾忌戚继云的想法,才扮演好兄弟的角色。但现在看来谢欢把兄弟的角色扮演得很成功,戚继云对谢欢的情谊毫无所觉却十分珍惜与谢欢的兄弟缘,这让谢欢有苦难言。
“阿欢,你总是这样嬉闹,我真羡慕你的随性。”
“小戚平时不随性么?小戚在执着什么?”虽然一忍再忍,谢欢还是忍不住问戚继云。
“呵呵,阿欢,其实你和我一样,我们都精明而且不肯妥协!”戚继云不回答谢欢的问题,抬头看向窗外的夜幕,此时老宅四处的明灯已经亮起,夜幕中的星光不再清晰。
从窗外收回目光,戚继云看向谢欢道:“发没发现星光变暗了。夜深了、时间变了,很多东西都随之改变。如果是白天,星星看都看不到。”
“小戚……”谢欢弄不清戚继云话中是否隐含暗示,也不知刚才的孟浪行径戚继云知不知道,但被戚继云清亮的目光看着,仿佛一切龌龊心思都被看穿,谢欢一阵狼狈。
“你也认同吧!”没等谢欢回答戚继云又道。
“其实……”谢欢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对戚继云道,“星星一直都在,没变也没离开,只是我们没看到。小戚,其实星星一直没变。”
“星星一直没变、星星一直没变……”戚继云无意识的重复着谢欢的话,心中因此生出点点希望,“御也不会变么?”
“御?”谢欢的心瞬间冰冷:原来戚继云眼中看到的不是自己,戚继云的话不是问自己,戚继云在意的也与自己无关。刚才谢欢不仅一厢情愿更表错了情。
想通这些谢欢羞臊不已,再也无法与戚继云对视,匆匆忙忙离开连招呼都没打。
“御也不会变么、御也不会变么……”戚继云兀自低喃,根本没注意谢欢离开。此时,只有言御能引起戚继云的注意。
“到底怎样做才对呢?怎样做才能充分而又恰如其分的表达想法呢?”戚继云在心里问自己。是不是干脆以主人的身份命令言御爱上自己、带自己离开会更好一些?是不是不该在言御回来那天用酒杯打赌,不该自以为通过努力和争取可以获得成功。但那样强迫的事情、违背意愿的事情,骄傲如戚继云又怎么做得出来?不知谁说过,越在乎的东西越会患得患失。他该怎么做?现在的苦恼、彷徨有意义么?难道只有失去后才知道追悔莫及……
不知在暗中坐了多久,戚继云困扰不得解终于抵不住疲倦放松四肢倚向窗壁,沉沉睡去。梦中衍动的四肢碰到随意搁在窗沿的琉璃杯,玻璃杯歪斜坠落。
赶前几步,言御轻巧接住跌落的杯子,将它轻轻放回桌上。从病房出来,言御返回戚家,刚进屋就看到睡着的戚继云碰落杯子。怕吵醒戚继云,言御放轻步子上前恰赶在杯子落地前及时接住。
暗黑的屋子没点灯,借窗外的明灯可以看清屋中的情景。戚继云倚着窗壁入睡,满是褶皱的白衬衣,随意摊搁的四肢,梦中毫无防备的睡脸……此时的戚继云仍如十年前的孩子,不管多么任性、倔强、顽劣,只要睡着便纯真如婴孩。
言御将戚继云抱起,把他放到床上,为他脱去鞋袜、外衣、盖上被子,动作熟练一如十年前。
“御、御……”戚继云半睡半醒间呼唤。刚才言御的动作虽然轻但醉酒人的睡眠比一般人浅,言御一番动作让戚继云恢复几分知觉。戚继云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晃晃头不知今夕何夕,看到言御在身边不自觉地依赖拥抱。
“御,御你回来了。”清醒时有理智和骄傲的栅栏阻隔,戚继云无法放低姿态更不会认输。此时如身在梦中,一切的顾虑、烦恼、误会、隔膜似乎都不存在了,被酒精激发情感远远凌驾于理智之上,戚继云再无顾忌。
“御、御,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对么?”
“嗯。”言御轻声允诺。
“太好了,我最喜欢御。御,我的杯子……给我杯子。”
“什么……杯子?”戚继云半醒中的梦吟,口齿模糊,让人听不清楚。
“琉璃杯,打赌用的琉璃杯,赌御会喜欢我、会喜欢我……”
“云——”言御僵立无语,心头狂喜。一直深埋心底的爱意,难以启齿、不敢求证,婉转、含蓄的表达,渴望某天成真,却没想到今天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得到回应,一切发生的迫不及防,让言御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言御回想起刚从日本回来时戚继云说过的话:“刚才我在心中跟自己打了个赌……”,原来戚继云赌的是言御的真心,原来戚继云的心意一直未加掩饰,原来戚继云希望言御知道他的心意。
“云、我的云、我心中的云……”言御在心中呼唤,“你像以前一样,没变。”
“给我琉璃杯,御!”戚继云抓着言御的衣襟不放,醉眼朦胧像撒娇的孩子。
“好,我给你拿。”言御不觉露出宠溺的笑容,“你先放开手。”
“不要、不要放手,放开手御就不见了。”
“云!”言御无奈低叹,戚继云心有余悸的样子让言御心疼。
不忍心让戚继云失望,言御对戚继云道:“好,云不放手。云不用放手,御拿杯子给云。”
言御集中全部精神到琉璃杯上,双手结印运气,须臾,言御脚下淡淡的影子似脱体而出迅速滑向桌角,向琉璃杯逸去。晶莹的杯子稳稳升至半空,隐隐可见暗黑的影子如折纸般缠绕在杯壁上,是人手的形状。
“返!”言御轻吒一声,杯子在空中划个直线移向言御。伸手接过面前的杯子把它递给戚继云,戚继云高兴的收下。醉酒后的戚继云,率真的像个孩子。
言御刚才用的是狮御守嗔部“时字诀”的密术,此项密术极耗费精神体力,即便在平日也不可妄用,更何况言御身上有重伤。用完密术言御感觉身上的伤口如撕裂般疼痛,但看到戚继云满足的样子,言御的一切付出都值得。
“好好休息,云。”言御重新为戚继云盖好被子。
“御不要走,御留下来陪我!”
“好。”言御侧身上床,戚继云在言御怀中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安心睡着。
7-2
“痛死了……”戚继云手捂发烫的额头,低咒出声,宿醉的早晨,阳光透进窗户显得尤为刺眼。
眼光瞟过床侧的空旷,戚继云一阵失落。昨天晚上看到言御是个梦吧,事实上言御并没有回来过。昨天刚和戚逊通过电话,言御还不到出院的时间。想想也能知道,言御受了那么重的伤,一周时间怎么可能完全恢复呢?
“御!”戚继云叹口气,果然是自己思念太切产生幻觉的缘故。
精神一松懈,头痛立马袭来,戚继云深吸一口气,突然涌入鼻头的刺激味道让大脑一阵清醒。
“是消毒水的味道!”戚继云迅速坐起细细察看:床边有不明显的凹痕,是人躺过的痕迹;靠近枕头一角隐隐有针芒状的血迹,不仔细看不容易发现。再回想昨天残存的记忆,戚继云雀跃心喜:言御回来过!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戚继云口中呢喃,这么多天来的纠结折磨、苦痛煎熬似乎烟消云散,只要言御回到身边,所有的一切都无关紧要,再没有什么值得执着纠底。
掀开被子,晶莹的琉璃杯窝在被中一角,昨晚向言御吵要琉璃杯的回忆也进入脑海,戚继云大窘。戚继云还记得昨晚向言御坦陈用玻璃杯打赌的事,要言御喜欢他,当时言御的回答是什么?戚继云绞尽脑汁竟想不起来。
“啊,头好痛!”宿醉的影响此时尤为明显,戚继云细细回想:当时言御的表情是震惊中含着不信,言御的答案是、答案是……言御没有回答!
终于想起这一切,戚继云失望至极,言御的答案是什么,戚继云迫切想知道。
快速起床收拾仪容,戚继云想尽快见到言御。
7-3
“铃子,你怎么了?”清晨,言御赶回医院,回到病房发现宫本铃子正对着他的床位无声哭泣,看起来像被遗弃的孩子。
“御君,你终于回来了!”宫本铃子飞奔过来搂住言御,力气大得吓人。
“铃子,不要这样……”宫本铃子的拥抱让言御困扰。
“御君,你到哪里去了,我担心了整个晚上。我想出去找你,又怕你突然回来,不知该怎么办好。”
“铃子,对不起,没有向你说明。我回戚家了。”
“回戚家?御君,你的伤还没有好,身体还需要修养……”
“我知道,我只是回去看云好不好,看完我就回来继续治疗。”
“御君,戚继云先生是你最重要的人,是不是?你为了他什么都可以不顾惜,是不是?”
“铃子……”言御不明白宫本铃子此时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御君,你喜欢的人是戚先生,是不是?”宫本铃子的话隐隐带了哭音,怎么努力也克制不住心中的哀伤,原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一旦说出口,接下来的话都变得很容易。
“铃子,你怎么会这么想?”
“是御君、是御君自己告诉我的。御君说过主人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的心中没有地方给其他人。御君喜欢的人是御君很重要的人,不就是说御君喜欢自己的主人么?而且御君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说喜欢的人的时候,不知不觉用了敬语人称呢。自从御君受伤住院,每天都在喊云、云的名字,那个是御君和戚先生主人间用的亲密称呼吧。御君,我说的对不对?”
“铃子,你说的没有错。”
“那么御君,你喜欢上了你的主人、你喜欢的人是你的主人,你明白么?”
“是。”
“可是——御君,戚先生只当你是他的专职御守,他只把你当御守啊!他没有喜欢你。”
“铃子,你不明白……”言御试图说服宫本铃子,却发现语言苍白,两人共同的经历和情谊不足向外人道,明明是很确定的心情,此时说来似乎毫无力度。十年前山洞中的情景又浮上心头,那时的犹疑心情一直暗暗潜伏在言御心底:戚继云喜欢他么?戚继云口中的喜欢和言御心中的喜欢相同么?此时被宫本铃子一阵抢白,心中所有的怀疑、犹疑全部爆发出来。
“御君,喜欢的心情没有错,可喜欢主人的心情、希望得到回应的心情却很危险。御君忘记十年前狮之暗部的血夜修罗了么?他不过向暗部御长表白心意而已……”
“铃子,不要再说了!”十年前言御刚刚到日本岛修炼就目睹了被暗部御长遗弃的人遭到暗部众最惨烈报复的场景——地狱一般的报复,那时的事言御一辈子都不愿回忆起。虽然戚继云曾承诺与言御结印,但谁能保证那不是少年心性的一时冲动和倔强反叛呢?
“御君,你怎么了,你生气了么?”
言御脸色苍白,不仅因为那时的记忆太深刻更因为此时的心情复杂难决。十年前的血夜修罗满身鲜血依然执拗不肯低头,那时血夜修罗对暗部御长说:你说过喜欢我……
心中陡然变得空荡,喉咙反常的有种饱涨感,压抑不下也催吐不出,言御怔怔的坐着,甚至忘了呼吸。
“御君,你没事吧?御君!”
“……”
“御君,回答我,御君!”
“……”
“御君,我希望你幸福,不想看到你这样。”
“……”
“御君,不要这样,我喜欢你啊!”
“我……”言御张嘴发现喉咙干涩的厉害,“我、我有喜欢的人,对不起。”
“御君、御君,不是那个人就不行么?”
“铃子,你会有属于自己的幸福,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御君,我喜欢的人是你!你把所有的感情都预定给一个人,这样对你自己公平么?”
“铃子,感情的世界从来没有过公平,没有多少对错的分别。你从小就是狮御守嗔部众的骄傲,所有人都把你捧在手掌心里呵护,没有什么是你得不到的。在你的世界里付出对应回报很公平,但在感情的世界里不是这样。”
“御君,我可以的,我愿意多付出一些,只要你给我机会。”
“铃子,我不想伤害你。在我的心里、在我的生命里只有一个人,不会再有其他人。”
“即便那个人像暗部御长对待血夜修罗一样对待你,你也会喜欢他么?”
“是,不管他怎么对待我,他都是我喜欢的人。不需要有回应,只要让我喜欢他、为他付出就好。”
“御君……”
“铃子,希望你明白我的心情!”
“御君——”
“请早日回到狮原,‘蒖之祭’很快就要开始了。”
“御君……”
“我打扰到你们了么?”戚继云一身便装出现在病房门口,言御和宫本铃子同时怔住。看到戚继云,言御不由想起宫本铃子说过的话,十年前刚到狮原时的情景又浮现眼底。
“御,身体恢复得怎么样?”戚继云首先出声招呼,心情很好的样子。
“医生说还需要修养一段时间。”言御中规中矩的回答。
“嗯,好好休息静养。昨天伤口裂开了吧,我在床头看到有血迹,已经重新包扎过了么?”
“是的。”
“好,要多注意休息。”戚继云转头对宫本铃子道,“宫本铃子小姐,这些天辛苦你了!”
“略尽绵力而已,请不用放在心上。可以照顾御君的健康,我很高兴。”
“还是要多谢你。”
“您太客气了。我先告辞了,你们聊吧。”
“好的,请慢走。”
宫本铃子走出病房,颇具深意的看言御一眼,留下一室清静。
“御,昨天回戚家了吧?”
“是。”
“今天早晨回来么?”
“是。”
“御走得好匆忙啊?”
“是。”
“御,似乎喜欢用一个字回答问题呢?”
“是。”
“哈哈哈……”戚继云好心情的大笑起来,“御不说点什么吗?”
本来就是逗言御的问题,戚继云没指望言御会回答什么,谁知言御沉默一会儿后竟道:“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什么?”戚继云挑挑眉,对言御的回答十分好奇。
“您是主人,而我逾越了。”
“御,你总喜欢说话说半截吗?告诉我你在想什么,你逾越了什么?是因为我对你说我喜欢你么?”
“对不起。”听到戚继云的话,言御重重点头。
“因为这个?”戚继云哑然失笑。
昨天晚上的事戚继云仍有印象,明明是他缠着言御把清醒时不敢说而又渴望说的话和盘托出,以酒壮胆随了心愿,哪有言御逾越的地方。虽然当时言御没给戚继云回答,但后来迁就、成全、眷恋种种行为已经把言御的心意表达的明明白白。戚继云来的时间并不长,刚才在门外恰听到言御和宫本铃子的话,由此戚继云更确定言御的心意,因此心情大好。
“御为什么会这么想?”戚继云悠哉游哉的开口,想要逼出言御的真实心意。
“……您是主人!”沉默半晌,言御给出的回答并不让人满意。
“我是你的主人。昨晚你只是恭敬的听我说话,对我的言行表示尊重,为什么要道歉?”
“您是主人!”
“御,我是你的主人,你服从主人的命令需要道歉么?”
“您是主人!”
“御,为什么道歉?”
“您是主人!”不管戚继云怎么说,言御的答案只有一个,似乎这是可以回答一切问题的万能答案,不论什么时候丢出来都会解决问题。
“御,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为什么向我道歉?”
“……您是主人。”言御沉默一会儿,回答没有变化,戚继云忍不住微微动怒。
在戚继云心里:言御不是看不到戚继云逼问他回答问题的曲折心意,只是习惯了缩在壳里、维持在安全距离之外,似乎这样才能进退自如、活得自在。这种不明究竟的退却和莫名其妙的自卑让戚继云生气。
“那好吧,御,我们换个话题……”虽然明白言御心中的想法,但戚继云不放弃把言御拉近身边的努力,改变个方面进行也许效果更好。
趁问问题的空隙戚继云偷瞄一眼言御的脸色,言御依然面色沉毅、不动如山。
“你刚才对宫本铃子说有喜欢的人,”言御一惊,没想到刚才的对话被戚继云听到,也不知道他听去了多少。言御心中忐忑不安却也只能听戚继云把问题说下去,“告诉我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不是我,你喜欢我么?”
“……”言御的眼睛瞪的滚圆,这问题却是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看到言御哑口无言、万分震惊的样子,戚继云有种莫名的快感。毕竟扮演戚继云的角色已经十年了,有些劣根性不由自主的深入骨髓,譬如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譬如把对手逼入绝地等等。
“御,你是想考虑一下再说、不想说还是拒绝回答?”
“……”言御径自沉默,内心翻腾不已。狮御守前辈的先例如骨中钉、肉中刺时时痛扎言御的心,让言御不敢轻言涉险,只能以沉默逃避回答。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言御没有回答,戚继云也没有再问。
就在言御认为要没有尽头的永久僵持下去时,戚继云先作出让步:“算了,等你想好再回答我吧。”
戚继云明白有些事可以默契在心,不必说出来,但仍忍不住逼一逼言御,逼出他的真实心意;戚继云也知道要想改变言御的想法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只能慢慢进行,今天的逼迫已经到了极限。
“好好休养,御,争取早日回到戚氏、我的身边。”
“是。”
“我走了。御,答应我不要违背自己的心意。”
“……”言御无法回答,目送戚继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