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有个沈太傅》吞拿鱼王三明治

66、第六十四章 竹报平安

　　听见耳房门被推开，却许久没其他动静，冀王才抬了下眼皮，见李庭定定站在那，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作声，便不禁嗤笑一声：“还没惜别够么？”

　　朱易看得有些于心不忍，责怪得看了冀王一眼，却也没敢说什么。李庭虽已长至如今年岁，可在朱易眼中，似乎仍是那文静懂事的李家小少爷，这表情让他记起当初那被父亲无端责骂、坐在石阶上强忍泪水的小小书生。

　　李庭回头对上沈雁双目，收回目光，却合上了门，阻隔了他的视线。

　　他顶着冀王的睥睨，一步步走到对方的书案前，看着好整以暇等他开口示弱求饶的冀王，满肚子话却不知从何说起，站了会儿，最终只是转身走了。

　　冀王冷冷看着他走出房门，盯着那房门许久，也不见人折回，手中的笔狠狠的摔了出去：“真是气死本王了！”朱易揉着眉心，旁观者清，哪怕有一边会说几句虚情的话，这两人又怎至于到这步呢？

　　沈雁在耳房中听见动静，晓得李庭该是走了，他也不好再继续在这待着，于是也走了出去。

　　那正在气头上的冀王偏头看他，他倒礼数周到的拱手：“王爷，那么下官先回房休息了。”说罢，抖抖袖子就准备溜。

　　还没走到门边，便听见书案边冀王低沉的声音，有如黑云压境一般压了过来：“你给本王站住。”

　　沈雁转过身，便看见冀王起身怒气冲冲朝他走了过来，于是微微直起腰背，一步不退，底气十足地迎他。冀王立到他跟前，紧紧握着拳头，分明两人都是站着，却给人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太傅大人好计策啊。”

　　沈雁却还笑得出来：“微末之技，能得王爷如此重看，荣幸之至。”

　　这一笑好似油泼了火苗，冀王眼中再度冒出了杀意来，几乎咬牙切齿道：“你是真不怕死，还是料定了本王不敢杀你？”

　　“沈某一条残命，王爷要取，何需顾虑敢与不敢？”沈雁看了看冀王愈发握紧的拳头，心中凛然，却不动声色，“只是眼下，王爷还需要沈某活着。”

　　“是吗？”冀王冷笑一声，哪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攥住了沈雁的脖子，等朱易想拦已是晚了，等他从书案旁跑过来，沈雁已被狠狠摔在了一旁，身旁茶几倒椅子歪一片狼藉。

　　好在动静虽大，却也没磕着什么，冀王下手还算有轻重，语气却愈加发狠：“李秋声这枚送上门的棋子，你倒用得挺顺手！”

　　朱易本想去扶，听见这话，也打消了念头。他和冀王一样，看着李庭长大，比旁人更了解李庭的纯粹。当初察觉了李庭对沈雁的心思，他跟冀王一样高兴，乐此不疲的提点，想着法子的撮合。却不料是把羊羔推入了狼窟。

　　一个人的心得有多脏，才能若无其事的利用如此天赐的良缘，如此珍贵的情深？

　　沈雁一声不吭扶着一旁椅子站起身来，没有辩解一句，脸上的表情却完全的变了，冷着张脸一脚踢开了挡路的茶几，重新走到冀王跟前：“赵旻，你有种的，就趁这次机会弄死我。若放了我活着从这出去，就别怪日后我穷追猛打，赶尽杀绝。”

　　朱易心底就一个声音：完了，这人被打疯了。眼看冀王又被气得要动手，急忙压住了他抬起的手：“王爷！王爷！”压低了声音，凑近劝道，“不急一时，来日方长！”

　　沈雁擦了把脸，看了眼朱易，满脸不屑地转身离开了书房。

　　“本王非杀了他不可！”冀王怒道。

　　“……”朱易不知为何被沈雁最后那眼神吓得够呛，喃喃自语道，“……要杀，必须杀……”

　　两人冷静了片刻，才发觉门外战战兢兢站着个侍卫，正是方才去听墙角的那个。那人在门外等着禀报听到的事，哪料到里头闹出这么大动静来。

　　冀王转身回了座位，朱易让侍卫进门回禀方才听见的内容，自己只能受累慢慢扶那倒了一地的椅子茶几。

　　侍卫依着记忆叙述了一遍，冀王听着听着，脸上的神色有些惊疑，喝道：“你究竟有没有听清？？”

　　侍卫生怕办事不利，浑身发抖，着急得恨不能指天发誓了：“听，听清了！小的听清了！句句属实啊王爷！”

　　朱易扶完了椅子，示意侍卫退下，走到书案前，听见冀王暗暗骂了句：“给脸不要，这人他妈的脑子有坑吧。”

　　“属下年轻时学兵法策论，最怕的就是这种路数捉摸不定的对手。”朱易道，“唉……但凡能摸清他所图，便也好办许多。”

　　气头上骂骂咧咧的冀王听见这一句，忽的静了，蹙眉沉思起来。
　　是啊，这沈雁……当初卢起昌临死前的托孤对他而言不如个狗屁，这才过去一个多月，如今竟为了救这小皇帝连自己的性命都抛到了脑后，他究竟图什么啊？

　　***

　　小半月很快过去。李庭在礼部与刑部一同调查此番刺君之事，按部就班很快便查到了安排祭祖事宜的张侍郎身上，可还没等刑部拿人，张侍郎已在府中畏罪自尽。留书一封，自称为肃王亲信。刑部这按肃党余孽结了案传达圣听，若陛下无异议，此次风波便算结了。

　　李庭每天都往王府跑，从没那么殷勤过，虽然去了也是见不到沈雁的。大约是因为他始终并没有与冀王和解，冀王有意为难，已把沈雁安排去了别处，不在原来住的客房了。

　　说真的，若不是听闻陛下曾经来王府探视，李庭几乎怀疑他早已被暴怒之下的冀王给干掉了。

　　张灯结彩的元宵佳节，沈宅却死气沉沉。李庭坐在客房中，看看四周，不由想……若是沈雁在此，定是热闹得多吧。桌上会摆满他做的小菜和糕点，房中有他的身影走动，便好似被填满了一般，不那么空荡荡了无生气。

　　李庭不想再一个人待着，便又披了外套、大氅，再次往冀王府去了。

　　尽管沈雁已不在原来的客房住，李庭却也不知能去何处，每日都来这房前转转，庭院中正月里一树梅花开得好，今日还挂了几个彩灯。李庭在树下仰头看了会儿，忽然瞧见一个寻常的微黄色的小花灯，堪堪低悬在枝头，下头挂着张风中打着转的红纸，纸上两行小字，无需近看，便熟悉得叫李庭心尖一颤。

　　李庭走上前去伸手小心将这花灯摘下，攥着黄色的绦子翻过那张红纸，上头沈雁的字迹工工整整写着一个字谜：“本来就笨，打一字。”

　　“……”李庭原本激动的心情，在看到这两行字后平静了一些，愣愣站在树下苦思冥想，才终于猜出了这字谜来。

　　答案是[竹]……⺮作字头，加上[本]字，就成[笨]了。

　　常言道……花开富贵，竹报平安。想到这，李庭脸上出现了久违的笑容，用指尖珍惜的抚着红纸上的字迹和垂下的绦子，想到这人还有这编字谜的闲情逸致，想来在王府里也没吃什么亏吧。这元宵节虽是一人过，沈雁却陪他玩了个字谜，仿佛就在他身边……李庭心中格外温暖，笑着笑着，没察觉心跳越来越急，忽地像彻底被想念吞没似得，毫无防备地红了眼眶，急忙挽袖擦了擦脸，吸了吸鼻子。

　　不急了，不远了。陛下若不插手，近日刑部便可结案。那时，便可以带他回家了……

　　这么自我安慰了会儿，李庭再次用袖子按了按隐约湿润的眼角，此时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人声：“尚书大人。”

　　李庭猛然回头，只见一个下人抬手指着不远处的阁楼：“王爷有请。”顺着下人所指方向看过去，远远便瞧见冀王负手立在阁楼雕栏旁，垂眼看向这庭院。

　　两人遥遥对望片刻，李庭将手中的小花灯小心翼翼收进袖子，便示意下人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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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舍得虐尚书大人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