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看见鬼》甄子姐姐

17、第十七章：特别的疯子

　　隔壁床的女人会被定时安排问诊、打针、吃药，可这些安排没有一次会轮得上萧倩，就连起码的检查，医院也一次都没给她做过。
　　如她所料，进这个医院，是她那个所谓的父亲上下打点过的。
　　他这是担心萧倩万一没有得病，会阻碍他公司的利益，为了满足外头那些人日渐膨胀的所谓的正义感，所以索性避开了那些流程，只求结果。
　　一举两得的事，何必在乎她的死活。
　　萧倩从进入精神病院开始就坦然接受了这一切，不哭不闹，如果没人在乎，哭闹只是没有意义的事。
　　对于没有意义的事，萧倩从来都不愿意多花心思。
　　那个姓林的医生，始终对她带着些许敌意，每次见面都言辞刻薄。
　　为了避免尴尬，但凡他来巡房，萧倩都刻意躲进卫生间。
　　林医生也并不在意，就像他说的，她只要老实呆着就行。
　　隔壁床的女人被束缚了手脚，除了每天打针吃药的时候会有些闹腾，平时都是不声不响的躺在床上，连个翻身都没有过，目光呆滞，眼里看不到一点求生欲。
　　她不吃不喝，医生问什么都不作答，虚弱到昏迷了数次，到最后医院实在没辙了，只能给她输营养液，而她一有机会就偷偷把输液管拔掉。
　　缺了半张脸的男人，始终站在女人床边，静悄悄的守着她。
　　萧倩对于隔壁床的事也始终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一个病房数十天，两人没有搭过话，倒也一直相安无事。
　　病房里多数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萧倩每天看看电视打发打发时间，日子倒也没想象中那么难过。
　　只是偶尔会想起过往的事，心里总是闷闷的。

　　楼上有人一直在高唱国歌，抑扬顿挫，感情充沛。
　　有点吵，萧倩把电视声音调大了些。
　　隔壁床的女人翻了个身，这还是少有的动静。
　　萧倩转头看了看她，她正用牙咬着输液管，一用力，手上的输液管被拔掉了，手背被针尖划了一道很长的口子，血从那个伤口里一下涌了出来，她手背上这样的伤口有很多，这次还不算最严重的。
　　床边的男鬼仅有的一只眼珠动了动，想伸手握住女人尚在流血的手，可是抓了一次又一次，都法抓住，他有些懊恼的低下头，使劲锤了两下自己剩下的半个脑袋，脑浆崩了一地。
　　萧倩突然想起了崔雪宁，她在校门口一次次想触摸妈妈的场景，就好像昨天才发生的事。
　　“你就那么想死吗？”
　　女人显然没料到萧倩会与她说话，朝她看了看。
　　萧倩还是第一次见活人的眼睛会空洞成这样，空洞的好像眼珠早被挖掉一样，眼里是一潭死水，毫无神采。
　　女人虚弱的闭上眼，连头都懒得再转一下，她的脸色很苍白，身体单薄的像一层纸，感觉随时会被撕得粉碎。
　　她的状态很差，护士在简单检查之后匆忙联系了主治医师。
　　林医生在接到通知后迅速赶来病房，萧倩还没来得及躲闪，在床边僵了一下，稍显尴尬的又躺回床上。
　　“周敏！听得到我说话吗？”林医生声音急切，把耳朵凑近女人嘴边听了听，拿起挂在脖上的听诊器探了探她的心脉。
　　萧倩看着那个叫周敏的女人正在慢慢抽离自己的躯体，身边的男鬼恢复了常人模样，该是怕吓到她。
　　“你是来接我的吗？”周敏含泪看着床边的男鬼：“我好想你。”
　　男鬼一把抱住了周敏，欲语泪先流。
　　林医生在给周敏做心按压，周敏的魂魄忽闪了几下。
　　“不！我不要离开你！”周敏离开男鬼的怀抱，一把抓住男鬼的手，声音有些发急：“我要跟你走！你带我走吧！”
　　“你不能跟我走，你得活下去。”男鬼反握住周敏的手：“周敏，我说过的，我的死跟你没关系，那是场意外，你不要活在负罪感里，你这样折磨自己让我很难受，我不怪你，真的。”
　　“是我的错……你不用安慰我，你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
　　“傻瓜，这怎么会是你的错呢？意外从来都是在人毫无防备之时降临的，那是我的命，跟你没关系。”男鬼心疼的摸了摸周敏的脸：“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就算是为了我，因为你这样我真的没办法离开，让我放心走好不好？”
　　“我做不到……”周敏泪流满面的用力摇着头。
　　“周敏，我爱你。”
　　周敏的魂魄在男鬼面前消失了。
　　林医生探了探心脉，松了口气：“总算是救回来了。”
　　“她困在了负罪感里，因为一个死去的男人。”萧倩看着周敏苍白的脸，像是在对林医生说话：“救不活她的心，是救不了她的。”
　　林医生回头看了眼萧倩，取下脖子上的听诊器塞进白大褂的口袋，跟身边的护士交代了几句，转身出了病房。
　　床边的男鬼有些困惑的看向萧倩，萧倩翻了个身，把头埋进被子里。
　　楼上的国歌还在继续着，像在跟自己较真一般，越唱越大声……

　　入夜，萧倩睡的正迷糊。
　　有玻璃破碎的声音，把萧倩一下从睡梦中揪醒。
　　一睁眼，看到周敏往破碎的输液瓶处爬了过去，捡了块碎玻璃。
　　男鬼近乎绝望的看着她拿着碎玻璃往手腕处正要割下去，他拦不住。
　　“不要！”萧倩几乎是滚下了床，朝着周敏扑去。
　　一把抢过周敏手里的碎玻璃扔到远处，幸好她身体虚弱，力气不算大。
　　萧倩抓着周敏的手腕，防止她又做出些过激的事。
　　她挣扎了几下。
　　“别管我！”
　　声音很虚弱，说话声贴近了才能隐约听清。
　　“我能通灵。”
　　萧倩贸贸然说了句。
　　与其说能看见鬼，通灵这种事好像更能令人信服。
　　周敏眼皮抬了抬：“你在说什么傻话？”
　　“周敏，我说我能通灵。”萧倩强调了句：“你放不下的那个男人，他死了对不对？”
　　周敏垂着眼皮，没有接话。
　　“他死的很惨，几乎是半个脑袋都被撞没了。”萧倩顿了顿：“而你觉得，他的死是你的错，对吗？”
　　周敏突然嘤嘤的哭了起来，像突然间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地上，所有的痛苦不堪尽现人前。
　　“是我的错，我罪孽深重，我应该被千刀万剐，应该被挫骨扬灰……”女人后脑勺猛磕后面的床沿：“都是我的错，该死的人是我……”
　　“他说他爱你！”萧倩抱住周敏的头，不让她继续伤害自己：“周敏，他说他爱你！他说那都是意外，不是你的错。”
　　“我很痛苦……”周敏躲进萧倩的怀里：“我真的……很想他……”
　　“我知道你很辛苦，我知道的，可是活着的人还是得继续生活下去，为了爱你的人你也必须要这么做。”萧倩抚着她的背，轻声安慰：“你放过自己吧，也放过他。”
　　“我做不到……”
　　“你可以的，周敏，他因为你的负罪感在遭受第二次折磨，他在替你承受这一切，你一定不想再伤害他第二次了对吗？”
　　周敏的泪一瞬间像决堤了一般。
　　男鬼站在周敏身边，表情有些复杂的看着萧倩。
　　“这些日子你辛苦了。”萧倩轻抚着周敏的背：“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哪怕是为了他。”
　　“谢谢你。”
　　男鬼的语气里满是感激。

　　灯一下亮了起来，萧倩有些不适应的眯了眯眼睛。
　　房门被推开，林医生匆忙冲进病房，步子很急的走到周敏身边，一把拉开萧倩。
　　仔细检查着周敏身上的伤，问着：“除了手还有哪里伤着吗？”
　　“林医生。”周敏抬头看着萧倩，眼里第一次有了生机：“请你一定要治好我。”
　　林医生手上的动作怔了怔，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萧倩，语气坚定的回应她：“我一定会治好你。”
　　林医生把周敏抱上床，处理了伤口，重新给她扎针打点滴。
　　萧倩起身坐到床边，感觉手有些刺痛，低头看了看，在流血，应该是之前抢玻璃的时候划伤的。
　　从床边抽了几张纸巾，咬着下唇，忍痛轻轻擦拭着伤口。
　　“你这样处理伤口可不专业。”林医生拿了绷带、碘酒和棉签坐到萧倩面前，抓过萧倩的手。
　　萧倩抽回手，有些赌气的拒绝：“不用你管。”
　　“我只是出于医者仁心，并不是想管你。”林医生把萧倩的手硬拉过去，用棉签沾着碘酒轻轻的擦拭伤口：“以后别人的事你少管，我很忙，别给我添麻烦。”
　　萧倩嘴硬着：“我就是爱管闲事，你也少管我。”
　　林医生娴熟的处理着伤口，萧倩突然想起了秦绍烨，眼睛有点发酸，他当初也是这样帮自己处理伤口的。
　　一样的场景，不一样的人。
　　那时候的秦绍烨，是真心的吗？
　　胸口感觉闷闷的，眼泪不自觉的滚了下来。
　　林医生手上的动作停住了，抬眼看着萧倩：“很疼？”
　　“不用你管。”
　　萧倩用袖口胡乱的擦着脸，有些倔强的把脸转向一边：“我才不需要别人的同情，我一个人也可以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