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木未燃，水已成军》树兜

2、年少的喜欢

　　年少的喜欢轻轻浅浅，一个笑脸就写满所有心思。

　　淼淼一直觉得她生活在一个很好的时代，有很多土气的东西玩乐，也有很多新奇的东西等待着她们挖掘。电脑的普及、超男超女的火热、言情小说风靡一时……而没人想过这些会带来什么改变什么。

　　时间好像抽了鞭子的老牛，一成不变地拉磨却加快了速度。

　　寒假来的好快，淼淼经常在晚上听到魏燃在楼下大喊名字，就火速下楼。青硚镇实在太小了，除了散步好像没有什么其他可以娱乐的了。

　　每次爸爸听到有男生在下面喊，就对淼淼说“跟男生玩好，跟男生玩安全！”

　　六年级到初一虽说只过了半年，但淼淼是再也没有玩过跳房子、选妃子、排城一类的游戏了。

　　寒假来得快去得快。

　　再一学期的开学，就大不相同了。

　　魏燃家离学校只有不到5分钟的路程，淼淼家到学校有10多分钟的路程。淼淼每次早上七点半准时出门，下午两点准时出门，总能在魏燃家小区门口碰到。两个人一起走那不到5分钟的路程。

　　那条路上究竟说了些什么，淼淼也记不清了，或许是昨晚做不出来的难题，或许是淼淼看来的八卦。

　　天气再暖和一些，魏燃就去得比淼淼早了。学校操场旁边有个攀爬栏，魏燃和林珣就坐在那上面，远远看见淼淼过来，就一跃而下。

　　一张日益俊俏的脸上荡漾出明媚的笑，淼淼说那是七分天真三分狡黠十分美好的笑。

　　一起走的路那么少，笑藏都藏不起来。

　　所以后来淼淼总说，她当时喜欢他，只因为那年夏天阳光很好，而他很阳光。

　　老师总爱让看起来乖巧又敢出卖同学的人来当班干部。郭淼淼不负众望当上了学习委员。

　　从那时起，淼淼每天下了早自习都抱着一摞作业经过魏燃班级。魏燃班的男男女女，室内室外对她都极其热情，淼淼每次都要被他们炽热的招呼弄的害羞地低头跑去。

　　那时候的少女心里，就像打翻了蜜糖的罐子，又害怕被发现，又偷偷再吃几口，那偷来的甜蜜更深刻。

　　很快，郭淼淼这批95后又赶上了补课的大浪潮。英语老师补习、数学老师补习、就连语文老师都要补习了……

　　淼淼的爷爷是个睿智的爷爷，爷爷说“想让孩子不要压力太大了，家长不逼老师逼，上课不讲下课讲。”

　　淼淼是补课浪潮中的一个小水花，魏燃也是，好在他俩的班老师是一样的。如此一来，俩人可以每天放学一起去补课了，同行的路又长了一些。

　　魏燃个子蹿的越来越快了，淼淼的身高倒是再也没长。如果说青春期少男少女间有什么悸动，多半发生在外表上吧。魏燃是那种五官单看都不怎么样，组合在一起就很帅的男生，淼淼是那种五官单看都很美，组合在一起就美的很低调的女生。

　　每晚都要补习的是数学老师，淼淼在的一班在客厅写作业，魏燃在的二班在阳台写作业。淼淼每天只有在早早写完作业之后，负责老师的转教任务的时候会到阳台辅导二班的同学。

　　二班的同学，和淼淼的熟络已不可同日而语。

　　有件事情，淼淼一直没跟魏燃说，那就是有人在追她。

　　追郭淼淼的是她的同桌李韦霆，他每天都要在淼淼的桌子上贴一张便利贴，写着“GOOD LUCK”。郭淼淼同志也不是没有拒绝过，但是他坚信爱情面前人人平等，他负责给予，要不要是别人的事。

　　没过些日子，淼淼就有些按耐不住了，客厅里的嬉笑仿佛与她无关，淼淼跟老师申请要坐到阳台和二班一起学。

　　老师倒也不是古板的人，把淼淼叫到一边问，“是不是李韦霆追你太紧了？你才想出去的。”

　　淼淼惊叹于老师的直白，立马否认，说是跟别的班在一起写作业会更快一些，老师也就应允了。

　　坐在魏燃身边的郭淼淼时不时偷看他，周围的人对郭淼淼的花痴情不自禁地偷笑。

　　魏燃总是拿笔敲一下淼淼的手，说“快写吧，早点出去，可以跟你聊几分钟。”

　　郭淼淼就住在老师家的隔壁单元，近的很，为了怕街坊邻居看见，郭淼淼和魏燃都在单元楼道里聊天，林珣在外面望风。虽说也没做什么事，但好像聊天就会被发现一样。

　　期末到了，郭淼淼和魏燃的数学成绩分别是两个班最高分。郭淼淼107，魏燃105。

　　“不错嘛，笨蛋。”郭淼淼几近本能地收敛笑容。
　　“彼此彼此。”

　　郭淼淼对外面小摊食物的兴趣越来越浓厚了，周六上午上英语补习班的时候，魏燃都会带郭淼淼去吃杂粮煎饼，有脆皮，有生菜，有辣椒酱，味道超级好。

　　郭淼淼总是说“多点辣椒”，魏燃就在一旁斜眼嫌弃到“满脸痘了还要吃辣椒！”

　　郭淼淼嘟起嘴来。

　　后来郭淼淼回忆起来，觉得旧时光永远都是最好的，会因为变色糖开心，会因为杂粮煎饼快乐，会因为一毛钱一根的辣条快乐……

　　郭淼淼的班主任是英语老师，因为淼淼生来有学语言的天赋，学起英语来毫不费劲，深得老师宠爱。被班主任调去当英语课代表。

　　要说当英语课代表有什么好处，那一定是学习成绩会越来越好。因为每次听写，大家错一个单词，只用挨一手板，而郭淼淼得挨两板子，老师也从不会心慈手软。

　　还有个好处就是帮老师改作业、改听写本的时候，可以偷偷从隔壁班英语课代表手里看魏燃的本子。

　　除了补习功课，还赶上了补特长的前浪。淼淼周日还要去学素描画，听见铅笔沙沙地在纸上作响，郭淼淼充满了满足感，她也开始喜欢黑白色，没想过黑白色这么有质感和力度。

　　时间扛不住平淡，平淡的日子过得最快。

　　初二开学后，郭淼淼还是和魏燃一起碰头上学。

　　一天放学后，郭淼淼和魏燃一起去补课，魏燃伸手给淼淼递了一朵玫瑰花，是用街上发的超市促销红色传单叠的。

　　“不错啊，手巧啊！”
　　“那可不是，此花不败，好好留着。”

　　淼淼回家的时候把花朵藏在衣服里，用手拖着下面怕掉出来。

　　晚上补习完，郭淼淼让魏燃教她叠来着，可是她笨没学会。

　　魏燃说，我决定了。

　　“以后就叫你水水吧，你实在太水了！”

　　因为每晚都要补完课才能回家吃饭，淼淼落下了胃疼的毛病。

　　妈妈总说，住这么近，你一放学就回来吃饭，吃完饭再下去学习。
　　可是老师还期待着淼淼早点写完作业去教别人呢，就没让淼淼晚去。

　　郭淼淼的脸上开始冒起来青春痘，爷爷每天看着淼淼吃完饭，都要给郭淼淼打蔬菜豆浆。

　　有时候是胡萝卜，有时候是苹果梨子，水果蔬菜轮着来，一周不重样。不爱吃蔬菜水果的淼淼在家人的宠爱下留住了青春期的颜值。

　　因为淼淼不在外面吃早餐，所以她是没有零用钱的。想到魏燃是正月里的生日，她觉得自己再也不能懈怠，要开始存钱了。

　　淼淼每次都从妈妈给的买笔钱中剩下5毛，在一堆2元的笔中选出一枝1元5角的。她算着这样，总能攒出个10块钱。

　　时间一天天过，冬天又要来了，北方冬天的温度是从不撒谎的。

　　那是下大雪的一天，温度已经到了零下十多度。

　　按惯例，每周末郭淼淼都会在外婆家度过，那天，外婆接到一个电话，说是外公从山上摔下去了。

　　家人立马奔赴医院，好心搭救的司机说，“我正运货等红灯，发现山那边有人躺着，得亏老爷子衣服颜色亮，我立马就过去了，他那会意识还很清楚，说了你家电话和住址，我就给你们打电话了。”

　　“谢谢谢谢～”妈妈、外婆、姨妈、舅舅他们都哭着感谢着这个善良的司机。

　　“我们耽误您工作了吧，不好意思，我这来的突然也没带多少钱，这就三百块，您收下吧。”妈妈声音颤抖地隐忍着泪水说。

　　“这钱我不要，您说我救老爷子要是为了钱我不早讹您们了嘛？我就相信啊，这世上啊，还是好人多，今天我帮人明天也有人帮我。”司机笑着说完就离开了。

　　“你带妹妹去外面吃点饭吧，我们大人在医院了解下情况。”妈妈对淼淼说着顺手给她些晚饭钱。

　　郭淼淼和妹妹根本吃不下去，妹妹说她听她爸爸说要找一个谢医生谈谈。

　　“你知道谢医生在哪个办公室吗？”

　　“我知道，原来我奶奶来医院都是找的谢医生帮忙，和我爸爸关系可好啦！”

　　“那我们不吃了，我们也去看看吧。”

　　妹妹带着郭淼淼爬了六层楼，气喘吁吁，淼淼看到大人们都低着头在玻璃门里，冰冷的气氛有点令人心慌。

　　“你们这几天决定一下，做手术有风险，可能就下不来了，不做手术可能就一辈子躺床上了。”谢医生语带惋惜地说。

　　郭淼淼拉着妹妹走到转角的玻璃处，很想哭，又忍着哭，脑子里像倒带一样翻滚着从小到大的场景。

　　“姐姐，别怕，一切都会好的。”

　　“嗯，你一会什么都别说，等外公从急救室出来，千万别哭，说点好听的。”

　　“好。”

　　外公从急救室出来，被送进了只有一张床的病房。轻的患者都会被拼在有十张床的病房，还有一间屋子六张床的，还有两张床的，可是外公却独自躺在只有一张床的病房。

　　后来，淼淼姨夫请谢医生把外公换到有两张床的病房为方便守夜。

　　外公那时候一个头已经有两个大了，眼睛肿胀得根本看不见是睁着还是闭着，身体不听使唤地抖动着。淼淼牵着他粗糙的手，亲吻了一下，然后轻轻靠在他的耳边说，“外公，你要坚强。”

　　爸爸妈妈姨妈姨夫外婆都争着要守夜，郭淼淼也想留下来。这个冰蓝色屋子被白炽灯照得更没有温度了，床架也是冰冷的铁，想不通为什么医院要设计的如此寒冷如骨。后来想想也对，木头的床架怎么能调节合适的高度呢。

　　郭淼淼听话回家了。她的眼泪簌簌地流下，打开桌上的台灯，淼淼闭上眼双手合十，许愿外公一定平安无事。

　　有朝一日，郭淼淼会对着千奇百怪的东西许愿，或许是飞机，或许是喜鹊。

　　“魏燃，明天我不去上学了，你别等我。”郭淼淼嘤嘤地说，这还是她第一次给他打电话，怕被在客厅的爷爷奶奶听见。

　　“怎么了？水水？”

　　“外公今天从山上摔下来了，挺严重的，我这几天估计都要去医院。”淼淼几乎憋不住崩溃的哭腔。

　　“淼淼乖～外公一定没事的啊，有我在你身边，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啊。”

　　“好，魏燃，我挂了。”

　　“好，水水，外公在哪个病房，我明天去看望一下。”

　　“不用了，再见。”

　　“那，再见。”

　　那天晚上，郭淼淼发现自己其实挺胆小的，也挺脆弱的。有时候你只是不知道什么事情会突如其来地把你击垮，当你面对的时候，只能微笑地站定。

　　第二天一早淼淼就赶去医院，大人们决定还是要做手术，并且请了省里最好的麻醉师。在没出事之前，家里的每一个人一定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做多少。

　　“淼淼，外公平日最疼你，你一会去跟外公说说话，告诉他手术没事不要担心，他就会乱想，手术后天做，外公不好换医院，人家医生来我们这。叫他尽管放心。”妈妈小声地说着，她一眼没睡眼皮沉重。

　　淼淼慢慢推开门，进去勾着外公的小指头。

　　“外公，以后一定要听我的话，现在这样不舒服吧。等做完手术，我们就去玩，去广东，去湛江，去你参军的地方……”我还没说完话，就看到魏燃、林珣、李谨言三个来了。

　　李谨言是郭淼淼的好朋友，因为一直不在一个班，不经常约出来玩。

　　“你们怎么来了？”淼淼感动地几乎要落泪。

　　“林珣帮他奶奶取药，看见阿姨在这，我们就跟上来看看。”谨言说。

　　“我们来陪外公聊天啦。”魏燃阳光般的笑容好像能把阴暗都驱散。

　　“外公，听淼淼说你参过军打过仗，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呀？”

　　“外公，你怎么追外婆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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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公吐字不清地缓缓说着，一直不动的手也开始敲动起来。

　　魏燃临走前拍了拍淼淼的后背，说累了就靠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