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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未完成(二) ...


  •   鹰眼被捕之后理应立刻审讯,审讯完毕决定将他如何处置,但明日就是庆典,早上开始就要陆续准备迎接各种宾客等等相关事宜,恐怕仅仅今天一晚不能草草决定,地影是第一次有人抓到,所以想问的内容还是蛮多的。回来谈话的这段时间陆婷先让林思意代劳,把粗略的东西问上一遍,把李艺彤和万丽娜的事解决完之后她才带着冯薪朵来到地牢。

      去地牢的路显得十分熟悉,这是之前陆婷带她前往藏画的储藏室那条路,只不过当时她没注意到楼梯的拐角处还有一扇厚重的大门,将它推开就能顺着台阶继续向下走。这里空气湿冷带着股股寒意,墙壁上用的是金属架插着燃烧的火把照明,显然没有上面看起来那么舒适漂亮,一个地牢,地如其名要什么装饰。台阶一直向下延伸了数米,再过一道铁门和一道木门,转弯再向下走几米,台阶一侧是墙壁,另一侧是悬空的,能够直接看到楼下四四方方的一个空间,三面环绕着厚实铁栅栏封锁的牢房。

      陆婷虽然对自家的律法执行严厉也很严苛,尤其是对背叛的事情绝不姑息,除此之外还是个相当文明的领主,所以所谓的牢房也没有冯薪朵想象中的那么可怕。毕竟什么才是可怕的地牢,她还是见过的,准确的说也不是没待过。这里的四壁都是粗大的石砖垒砌起来的,地面被碎而规则的地砖铺满,周围点着足够的火把照明,为保看守严密这里只要有人关押就会灯火长明。此时下面站着四个手持长枪的亲卫,分别站在四角,中央的桌子上面坐着林思意,她对面,则是被铐在金属椅子上的地影。

      林思意显然已经给他用过吐真剂了,但这种东西负担比较大,如果不是想让对方精神崩溃的话最好用上一两次之后停一阵,药效大概在一个小时左右。当初问冯薪朵的时候她们用了三次,按理说是非常危险的了,可能因为她说的内容后来多是在自述,陆婷没有再让别人问什么令她抗拒的东西,所以才不至于伤了身体。既然当初问出了端倪,为什么还要如此残忍的用药呢?陆婷走下阶梯的时候回头望了望身后的人,抬起手扶着她走下了最后两节有些破损的石阶。因为她怕这个人如果醒了,就不会说出真相了,而她真的很在意她当时说的那些话,如若不是冯薪朵最后说出来那句“因为如果我见她,月食一定不会放过她,如果我见她,她会知道我何时死。”,陆婷是没办法下定决心的。固然用药很残忍,但也比让她枉死要强,这件事还没和她道歉,即使她知道对方并不计较。

      被用了药的鹰眼目光有些涣散,虽然地牢这里很清凉,还是被药力所致额前渗满了汗水,脸色灰白,汗滴落下来沾湿了他的衣裤。这画面有些面熟,或者说也不是面熟,冯薪朵默默地干笑了一下,是自己体验过了这种感觉。鹰眼瘫坐在带着手铐的座椅里,昂着头深深喘息,看到陆婷扶着她走下台阶的画面,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屁啊?”林思意抓起身边的东西就往前扔,结果被坐在后面记录的张雨鑫伸手拦了下来。

      “哎!你打他用别的行吗,这是我刚写的笔录!”其实张雨鑫一点也不喜欢在这种环境下待着,尤其是对面还坐着个狰狞的疯子,她原本一直哭丧个脸,看见陆婷和冯薪朵从外面进来脸色忽然变得好了起来。“大哥朵朵!”

      “问出什么了?”陆婷朝张雨鑫挤了一下眉,贴着林思意站在桌前靠着,双手抱肩。

      林思意搓着膝盖不太爽快的样子,“也没问出什么,名字什么的也没什么意义,他不屑用毒觉得没意思,所以他应该也不是你要找的人。他确实是地影,第一目标是你,第二是她。”林思意拱了拱头指着冯薪朵,“在阿切拉期间他见过执灯人两次,第一次是确认刺杀你们的任务,第二次是个别的单,还没问。他应该没有上报她没死,而且在这里的事,说是不想让人抢了他的猎物,还有……他觉得你们……”

      “很有趣。”鹰眼一字一顿地说着,甩了一下鼻尖的汗水,抬起头向上翻着眼睛紧紧盯着对面的陆婷,“不觉得有趣吗?刺客和目标混在一起,简直是我见过最好笑的事。”他脸上的蒙面被摘掉了,露出了完整的面容,他右侧面颊上带着长而粗糙的疤痕,一直连到了鼻梁上。他说着说着又笑出了声,声嘶力竭,“你难道是喜欢上了刺杀自己的月食,太有趣了,哈哈哈哈哈……”

      冯薪朵拧了下眉头,忽然开口问道:“诺拉侯爵那些人的事,月食是否从中作梗?”

      正在笑着的鹰眼倒吸了一口冷气,表情一阵僵硬抽搐,他双手握拳似乎挣扎了一会儿,梗着脖子不想作答,但不想是一回事,用了吐真剂就容不得他想不想了。“……是。我送了个……黄单给他们……”黄单,一般是指密件的传输、偷盗和物品搜索这些事情,“说阿切拉郡伯爵对君王恐有异心。留意……她身边的随行亲卫,是我说的。”他又甩甩头,还是憋不住自己的笑声,“啊,真是可惜,可惜看不到你们被同僚欺凌的样子,看不到你不能伤害他们的时候窘迫的模样。”他看向冯薪朵,却在自己抬眼的瞬间眼前一阵昏黑,脸上被重重揍了一拳,口腔之中充满了血腥的味道。

      陆婷悬在空中的拳微微颤抖,掌指关节碰得生疼,她回忆起了冯薪朵被对方长剑士顶飞落在地上的画面,回忆起了诺拉侯爵说要她命的瞬间。

      “呵呵呵……真情实感啊,你这是。”他笑道,抬起眼来看着陆婷。

      “你的第一目标,不是我吗?”陆婷俯下身子抓住椅背,盯住了鹰眼的灰眸,低声说。

      “哼,让你死不是很容易吗,哪能那么痛快?藏匿月食,你是要遭报应的。这才是刚开始,你身边的人都要遭殃,这是月食不可容忍的事。不让你体会一下痛不欲生,不是便宜你了?”鹰眼挺起身子和陆婷面对面,鼻尖几乎贴在了一起。

      “被铐在椅子上也说得出这话?”陆婷冷笑了一下,“你欺负她,才是要遭报应的。”

      陆婷被一只手拉住了臂膀,那个人伸手环住她的腰身把她拉了回来。“大哥,这样不值得。”冯薪朵对她耳语,右手轻轻握着她握成拳的手。她不希望陆婷被对方的挑衅惹怒丧失了理智,这人不过就是个疯子,是个因为月食因为杀戮变得异于常人的野兽。

      冯薪朵看向鹰眼的眼神是漠然的,冰冷的,她不会再轻易动摇了,虽然她总觉得他的眼神此时此刻还依旧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即使被束缚着依然让她毛发竖立。

      “你之前曾经见过她?是在什么时候?”冯薪朵想起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明明说过陆婷曾经是他没有除掉的猎物。

      鹰眼又挣扎了片刻,吸了口气,说道:“没有。”

      没有?冯薪朵觉得有些奇怪,如果没有的话他当时为什么要那么说呢,说些什么奇怪的话扰乱自己的视听这也不科学啊。她将陆婷拉了回来,悄声问:“你这吐真剂靠谱吗,该不会药力过了吧?他明明说过你之前就是他的猎物,却说没见过你?”

      陆婷皱着眉头看向她,“不会啊,吐真剂的应答确实有规避的技巧,但他这答案不是。你确定他是那么说的?还是他在骗你?”

      “没道理啊。”可冯薪朵也说不出更多了,只是相比陆婷的态度,她对这件事显得更加在意,或许是因为她月食的习惯在作祟,总是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变得惴惴不安。

      “你可曾见过与月食有关,但不是执灯人的人物?”林思意见她俩耳语,接下话来问道。

      “见过。”

      众人的注意力被这句话吸引了,都纷纷看了过去。“谁?”林思意追问。

      “不知道……他是个月幔。”

      月幔是个什么意思?这个词连冯薪朵也没有听过,她们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张雨鑫立刻闷头开始写起东西。林思意问他这是什么人物?

      “我见过……两个月幔,他们是……有权写单的人。”

      所以说执灯人上面一级的人物确实存在,但听这语气,有权写单的也并不是最高一级的人物。她们又继续追问这些人的具体特征,这不能当做辨识身份的依据,但姑且可以多问一问。不过除了他们的身高性别倒是也问不出什么,毕竟这些人真面目示人的话也不太谨慎,有一人他是见过样貌的,而且见面地点就在阿切拉附近,这倒是有些引起了众人的好奇,只不过他究竟是谁也无法推断。

      她们又多多少少问了些相关的问题,地影的确是比冯薪朵这个满月知道更多事情,他们一样不属于任何区域,而且也有过直接从月幔接受任务的案例,也就是说他们是有些跳脱执灯人制度的存在。他们依旧需要点灯,但频率大概在一到两个月左右,而满月是两至三周。他们拥有更多自由的权限,因为追捕同是刺客的月食要比一般任务困难很多,搜索起来也是。地影平时还有责任留意月食的动向,他们通常会认得十个左右的月食,对这些人有监视的义务,而且也会向月幔汇报执灯人的动态。鹰眼不负责这边的区域,他原本的属地是王庭西方的疆域,让他跨区做事是那个出现在阿切拉附近的月幔指使的。跨区的月幔难道被其他人排斥吗?答案是月幔并不是均匀分配的,阿切拉并没有月幔,至少他不知道有这号人物。

      之后时间有些晚了,思索了半天之后陆婷还是决定将他暂时扣押,他的确比普通月食知道一些更深层次的消息,就这样杀了未免有些可惜。但她也觉得不妥,毕竟这样的人物留着过夜让她晚上都睡不踏实,她跟亲卫交代这是个比满月更老道的人物千万不要掉以轻心,稍有疏忽丢的不止你们几条命,实在不行就直接干掉,不会苛责他们,一定要小心为上。等过了节日再做发落,在这个日子发生此事令她心生顾忌,但他就不怕自己狠下心来直接要了他的命?这个赌注未免有些太过昂贵了。

      冯薪朵也有些犹豫,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是她从前一直信仰的规矩,过去的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结束了对方的命,可陆婷摇头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以前的那种果断。这个人的确脑子不太正常,她很在意他的眼神,那种在这种环境下依然燃着疯狂火焰的眼神,他像是被囚禁笼中的饿狼,越是囚困就越是目露凶光。但她也很在意之前问话的出入,总觉得杀了他就会把这些未解之谜永远留在心里,之后必是隐患。

      最终她还是顺了陆婷的决定,把“他还是不该留”这几个字埋在了心里。陆婷已经起身向楼上走了,说明日还要一早梳妆打扮今天就到这儿吧,她却还是把视线留在了鹰眼身上迟迟不肯移走,因为对方也是这样看着她的。他那双银灰色的眼睛仿佛水银的池沼,目不转睛的样子显得越发深邃,像要将她淹没,灌在胸口不能呼吸。他一定还有什么企图。

      让我看一看,你们到底有多重视对方吧。鹰眼勾起嘴角露出了轻蔑的笑意,他的低声呢喃和口型,只有冯薪朵一人听清了。

      那一瞬间,她被对方执着的凝视和这句话撼动,眉眼间流露出了些微惶恐,她蹙眉掩饰着动摇的神色,但恐怕已经被对方看穿了。他依然在笑,笑得仿佛自己才是个胜者。

      她的腰被人轻柔的搂住转移了视线,陆婷没有开口,用眼神安慰了她一下,便收紧她的腰间让她跟自己上楼去,别再看着这个疯子。冯薪朵微微点头,顺从的随着她离开了地牢,再也没看鹰眼一眼。她觉得这不是因为癫狂而不知绝望,说他已经落网,可能是个草率的说法。是自己疑心太重也罢,月食残存的心理在作祟也罢,她不在乎。

      谁都不受伤害的结果确实不存在,这个冯薪朵也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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