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你一个》木兮火柴

9、《塞翁失马》

　　“嘉时，上课了。”不远处有几个女生嗲嗲的招手呼唤。
　　纪嘉时冲她们微微点头，偏过身，捂住手机，听沈依曼那边被风吹散的声音。上次谈话之后，他就不每天逃课黏在沈依曼身边了。刚开始不习惯的很，总担心围在沈依曼身边虎视眈眈的男人会乘虚而入，整天都惶惶不可终日。适应了一段时间后，反倒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充实。
　　好像他，又把过往的破碎人生拼织起来，认真的重活一次。
　　小礼堂很大，只有有人说话，就空荡荡的一遍遍在室内回响，沈依曼透过话筒，听到另一端重复不断的嗲嗲女声，认真的辨别了几遍，开口催纪嘉时：“要上课了是吧？”
　　纪嘉时把手机换到左手，右手翻看剧本内容，轻轻“嗯”了一声。
　　“那你快去吧，我也进去看书了，外面冻的好厉害……”沈依曼放低了声音往图书馆里走，揉揉红通通的鼻尖，难受的抱怨。
　　“嗯。那我去上课了。”纪嘉时看看那边在舞台接连坐下的同学，有些不放心的提醒，“你看会儿书就出去转两圈，别长时间的坐在桌前不动弹，不然颈椎有要疼了。”
　　“知道啦纪阿婆。”沈依曼笑着喊他绰号，眼见着快到阅览室门口，沈依曼再一次压低音量，“你今天上课又不知道要上到多晚呢。我去小礼堂接你好了。”顺便瞧一瞧你那些不怀好意的女同学们。
　　想起那天那条挑衅的短信沈依曼就发自心底的感到好笑。她想去看看，那个说她又老又丑的小仙女，长得有多好看。
　　纪嘉时拎着剧本往舞台走，眉头动了下，有些奇怪。“你来接我？”
　　“嗯。”手机话筒里传来沈依曼哈哧哈哧呵气的声音，略带些电子音，嘶嘶啦啦的：“就这么定了，我去接你。你赶紧上课去吧，风好大，我得进阅览室暖暖。”说完，不等纪嘉时回答，嗡一下就挂了电话。
　　纪嘉时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只得疑惑着把手机放回口袋，看了眼舞台前明显给他空下来的位置，暗叹一声，面无表情的走过去，冷淡的道谢，专注的埋头看剧本，等待舞台灯光亮起。
　　今天这幕剧是几位老师一起排演的《塞翁失马》。纪嘉时拿着荧光笔在剧本上圈画重点。男一号走失一匹好马时宽慰的神情，得到一匹好马时忧虑的担心……
　　纪嘉时默念了遍要仔细看的重点，在心里设想着自己表演的方式，思索着从剧本里抬起头。舞台顶部的大灯“噔”一声打开，嗡嗡嗡的叫着颤动了几下，随即渐渐稳定下来。
　　表演开始了。
　　整个表演过程，纪嘉时紧盯着舞台上几位老师表演出的细微神情和小动作不放，直到音响里的台词声戛然而止，他高度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才发觉眼睛酸涩肿胀的厉害。纪嘉时将手搓热，闭上眼，把搓热的指腹放到眼皮上捂了片刻，拿下来，边捋着头脑里的思绪，边奋笔疾书的将感悟写下来。
　　“嘉时，你在干什么呀？”周围几个女生攀上来，扯着嗓子甜甜的发问。
　　纪嘉时扯扯下嘴角，停了书写的动作，把笔帽盖上，直白的回答：“写字。”
　　对方明显被噎住了下，反应速度却格外敏捷，只愣了那么一小下，抿唇笑起来，玩笑般的化解尴尬，嗔怪道：“难道你不说，我们就不知道你在写字了吗？”
　　纪嘉时合上剧本，偏脸过去，开口想要说些什么，眼角瞥见几位老师已经换下戏服从幕布上上来了，顺势合上微张的唇瓣，目视前方，等老师做经验总结。
　　他认真的模样看得朱姝儿咬牙切齿。她怨恨的给了台上几个尽心竭力讲解表演重点的老师一眼，歪头冲着纪嘉时又是甜甜一笑，好奇的眨巴大眼睛：“你现在怎么这么变得优秀了呀？以前都不来上课的……”
　　优秀？
　　想起沈依曼那句“在我心里，你比邓季川优秀得多”，纪嘉时摩挲着剧本的边角，面上不可抑制的浮出温柔的神情。朱姝儿观察着他的转暖的表情，以为自己的搭讪成功了，心里暗喜，亟不可待地往纪嘉时身边凑了凑，懵懂无知的催促：“传授点经验给我好不好嘛？”
　　纪嘉时不着痕迹的躲开她靠过来的身体，皱了皱眉，藏起那一抹独属于沈依曼的温柔，平淡了声音：“我以前很差？”
　　“……”朱姝儿没想到她得到的会是这么一句不友好的回答，当即红了眼眶，连声否认：“当然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纪嘉时扬眉，从喉咙里敷衍的给了个回答，继续对比自己写在剧本上的感悟，专注的听老师的讲解。
　　一番详解后，纪嘉时看着剧本上密密麻麻的注意点，摇摇头，撑开双臂，伸了个懒腰，赶走在每个细胞里叫嚣的疲惫，等台上的老师宣布下课。
　　“今天就到这儿吧，下课。”纪嘉时跟着同学们站起来，师生互相鞠躬说明天见。
　　门口没有沈依曼的身影。纪嘉时皱起眉头，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打开拨号盘，熟练的按了一串数字，最后一个绿键还没摁下，人已经被拉住了。
　　疑惑、担心、焦急、不耐的情绪堆积在一起，纪嘉时态度不是那么好的转过身，与坐在座位上的男人对视，语气中透露着明显的拒绝：“有事吗？”
　　他坐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被昏暗的遮蔽着，不主动站出来，很少有人能注意到他。纪嘉时舌尖在新长出来的智齿上舔了几圈，不动声色的打量对面的男人，三十岁左右，打扮得年轻却不失格调，微微笑着，眼底闪着胜券在握的光。而对面的男人也在毫不掩饰的打量他，纪嘉时分明的察觉到，他闪着精光的眼睛在自己身上溜了一圈后，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
　　“魏子野。”男人伸出右手，得体的介绍自己。
　　魏子野，新晋金牌导演，凭借电视剧《致你，亲爱的》三部曲奠定不可撼动的电视导演地位后，与合伙人联合建立了野草影视艺术公司，成为圈内小花们追捧的大佬。
　　纪嘉时弯弯唇，没有丝毫诧异，毕竟导演来他们学校选演员，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纪嘉时藏下眼底的疑惑，从口袋里掏出捂热的右手，与他交握，“纪嘉时。”
　　“你知道我。”魏子野成竹在胸。
　　纪嘉时鼻尖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抿唇，点头：“是。”
　　魏子野勾出笑容，两条修理过的浓眉挤到一块儿，开玩笑的语气试探纪嘉时：“那你应该能猜到我拦下你的意图。”
　　“我猜不到。”纪嘉时双手滑进口袋，右手握住手机，大拇指点在屏幕接听键处，以便能在来电震动的第一秒迅速接起。
　　“你反应很快。”被人不重不轻的一顶，魏子野也不生气，眼底反倒多了丝欣赏，右手伸进口袋，摸出一张名片，直截了当的说出意图：“明人不说暗话，我有部新电视剧要拍，想选你出演男一号。我找了一圈，你是适合的人选。”
　　电视剧？
　　纪嘉时迟疑了下，伸出接名片的手缩回口袋，抬头看魏子野，“什么电视剧？”他的目标从来不是冗长的电视剧。
　　“《宫调》。”魏子野简要介绍了下，面色未变，将名片滑入纪嘉时右手口袋，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的目标不在于此，可是，人总要一步一步往上爬，不是吗？”
　　“我……”纪嘉时一句拒绝的话在腹中还未成型，耳边便传来沈依曼气喘吁吁的声音。
　　“嘉时！”沈依曼急匆匆的跑到纪嘉时身边，接触到他温热而熟悉的气息，整个人陡然放松，浑身瘫软的靠在他身上。跑得太快了，喉咙被风刮得难受，连喘吸都成了种折磨。
　　“怎么了？”顾不上身边有人，纪嘉时心疼得解开大衣扣子，把人严严实实的包进去，取过在书包边沿插|着的保温杯，倒出一杯递到沈依曼唇边，看着她喝下去。
　　“那边突然让我去送资料，我又去会议室跑了一趟，你等好久了吧？”沈依曼上气不接下气的解释，看着纪嘉时的眼里满是愧疚，“冷不冷？”
　　“不冷。”纪嘉时默默的帮她顺气，“冬天，别跑这么急。”
　　“我怕让你等。”
　　这个女人一出现，纪嘉时满身拒人千里的刺就都收起来了，连头上根根挺立的发丝，也跟着柔顺下来。魏子野摸着下巴饶有兴趣的欣赏眼前这一幕，心头隐隐冒出一个大胆的设想，或许，他可以从这个女人身上下手。魏子野兴奋起来，盯着沈依曼的双眼更加有神。
　　身材娇小，脸蛋长得很嫩，看上去像是高中生，或者，刚踏入大学的大一新生。但是，她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那种自信从容的气场，绝不是刚踏入小社会的大学生能有的。
　　魏子野勾起唇角，笃定的眼神在附耳专注倾听怀中人抱怨的纪嘉时脸上定了会儿，收起眼底的玩味。姐弟恋？这就有趣了。
　　沈依曼还在说着会议室那帮人的不靠谱，隐隐感到落在自己身上视线的热度，转身不喜的寻找始作俑者。回应她的，是对方礼貌的微笑。
　　“你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沈依曼牢记老祖宗的教诲，挤出一丝笑，算是回应，“你好。”
　　“纪先生？”魏子野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提醒，“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毕竟这对你，也不是什么坏事。”余音未了，他的眼神落到警觉的沈依曼脸上，笑意更深，话里藏话：“还有，我想说，你女朋友长得很显年轻。”
　　明白他的意思，纪嘉时脸阴沉下来，握住沈依曼的手，头也不回的出了小礼堂。
　　那人的目光，让她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沈依曼没说话，任凭纪嘉时把她带出小礼堂，直到再也见不到小礼堂的轮廓，她才不解的开口问纪嘉时：“那个是谁？”
　　“魏子野。”纪嘉时转到沈依曼左边，护着她走在人行道内侧。
　　“啊？”
　　反应过来沈依曼不关心娱乐圈的事，纪嘉时耐心的解释，“是最近比较火的一个导演。”
　　“导演？”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