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你一个》木兮火柴

13、《1984》

　　沈依曼一从图书馆出来，就感觉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熊熊燃烧。她狐疑的扭头顺着视线源头寻过去，那道视线却突的消失了。
　　认错人了吧。
　　沈依曼半信半疑的顺了下耳边因静电飘起的发丝，抬起头来找了一圈，没找到纪嘉时身影，心头疑惑更深，摸出手机解锁，找出纪嘉时的号码拨了过去。
　　“喂？嘉时？你在哪儿呢？”沈依曼眼睛扫着两边形形色色的人群，生怕错过迎面而来的纪嘉时。
　　纪嘉时呼哧呼哧奔跑着大口喘息的声音传来，“我在路上，一会儿就到。”
　　这些日子，他都在忙些什么？沈依曼眉头小小的打了一个结，却没打破砂锅问到底，听着他哈哧哈哧的声音，开口提醒，“你别跑太快，等下喉咙又要疼了。”
　　“嗯嗯嗯。”
　　身旁的灌木丛传来悉悉簌簌人在里面穿行的声音，沈依曼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偏过头的一瞬间，灌木丛中学生打扮的人猛地转过身，端着相机对准倔强挺立着的，既脆弱，又刺人的枝丫拍了起来，留给过路人一个模糊的背影。
　　现在掉光了叶子的荆棘也能作为摄影素材的了吗？错愕过后，这一浅薄念头在沈依曼脑海中一闪而过，沈依曼好笑的动了动嘴角，握着手机的手滑进口袋，转过身见到正往这边飞奔而来的纪嘉时，心情大好，咧开嘴冲过去，扑进他怀中。
　　纪嘉时顿住，修长有力的胳膊一伸，轻而易举的捞起小巧的沈依曼，任由身体的惯性带着两个人一圈一圈的转。被他带着忘乎所以的转了好几圈，沈依曼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对劲。
　　“你去哪儿了？满头大汗的？”沈依曼从纪嘉时怀里挣出来，伸手拨开他湿嗒嗒沾在额前的发丝。纪嘉时头发又多又厚，一运动，就比常人更容易出汗。沈依曼手指插|进纪嘉时厚重的发中试了下，缓缓下滑，顺着他光|裸的脖子滑进满是汗水的胸膛。
　　沈依曼收回被汗水汗湿的右手，抬起头来，无声的询问：“嗯？”
　　纪嘉时眼神闪躲了下，随即稳住，舔着干涩的唇瓣，“魏子野约我出去谈事，我就去了一趟。本来是坐出租车回来的，谁知道半路上堵住了，我就直接下车跑回来了。”
　　沈依曼一颗心放回肚子里，不赞同的给了纪嘉时一个眼神，挽住纪嘉时胳膊，往食堂的方向走去，“魏子野喊你出去干什么？”那种被人暗中窥测的感觉又出现了。沈依曼缓了脚步，然后，猛地转过脑袋，警惕的巡视周围。
　　“想签我……”纪嘉时正努力的想把刚才那个借口圆至天衣无缝，胳膊就被猛地一拽，整个人被一股力道拉的翻了个面。一阵热汗从头顶升腾而起，纪嘉时紧张的咽口水，小心翼翼的看向沈依曼，惊喜的发现沈依曼的洞察一切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他身上。
　　纪嘉时劫后余生的滚了滚喉头，拉拉沈依曼的手，语气也轻松不少，“怎么了？”
　　“总感觉有人在偷看我们。”沈依曼迟疑的收回扫视的目光，缓缓转过神来，揉了揉眼睛，挤出一丝笑，“也可能是我感觉错了。”
　　“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每天都有人偷看我们。”纪嘉时语气轻松，隐隐带着种炫耀式的得意，看吧看吧，你男朋友多受欢迎？你还不好好珍惜？他加重了语气强调，“《宫调》过几天就播了，到时候来参观我们的人会更多！”虽然拍摄过程很不愉快，但是这部戏，他花了百分百的心思，自然也希望，能得到观众的认可。
　　“也是……”沈依曼望了眼尾巴翘到天上的纪嘉时，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被他这么一打趣，背脊处那种寒毛直竖的惊恐厌恶感逐渐消失。沈依曼重新挽上纪嘉时的胳膊，想起表情包上的那句话，活灵活现的取过来丢给纪嘉时：“好了好了，知道了。”
　　“你刚才说什么？魏子野要签你？”沈依曼递过筷子，想起纪嘉时说了一半的话，“就是他那个影视公司？”
　　纪嘉时接过筷子，呼噜呼噜吃起面来，含含糊糊的点头表示正确：“啊，对。”
　　“他给了什么条件吗？”沈依曼没什么食欲，戳着碗里的米饭，一粒一粒的。
　　“还能有什么？无非就那些，钱、名气、地位……”纪嘉时很看不上，放下筷子直视沈依曼，嘴角不正经的笑敛起，小学生一样端坐，认真的征询沈依曼的意见：“曼曼，我不想签。”
　　“嗯。”沈依曼点头，轻描淡写的应答：“那就不签。”
　　“……”纪嘉时被她干脆果断的决定噎住了，在心里列好的一条两条理由全都失效，他动了动唇，还是没忍住好奇心：“为什么？”
　　沈依曼失笑，“你不愿意，那就不签，哪有那么多理由？”
　　“……”纪嘉时支支吾吾，这时候反倒有些犹豫了，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沈依曼听的，“可是还要挣钱娶你的啊……”
　　“可你想要的，并不是这些。”沈依曼摇头，眼底带着调侃的笑意，安抚茫然无措的纪嘉时：“我还没那么老，我等得起。”
　　纪嘉时眼圈又红了，鼓了鼓脸，握住沈依曼摆在桌面上的手，带着倔强，笃定的开口：“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等很久的。
　　“我一直都很放心啊。”沈依曼耸肩，打下他的手，站起来收拾桌上的碗筷，抬眼见到纪嘉时感动到黏糊糊的表情，忍不住想要戏弄他。沈依曼抽抽鼻子，憋住呼之欲出的笑，轻咳一声，正直着眼神，泼他冷水：“我妈让我明天晚上去相亲。”
　　“什么？！”小狼狗果然炸毛了，一蹦三丈高，跳过来扯沈依曼的手，牢牢的攥在掌心，气到嘴破音：“我不准。”
　　“那我有什么办法？”沈依曼心情愉快的要飞起来，脸上还得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摊手无辜状：“又不是我想去的。”
　　“你都有男朋友了！”纪嘉时气急败坏的指责，浑身都散发着被抛弃了的怨妇式的悲切，“你、你、你……你不守妇道！”纪嘉时急得顾不得食堂围观吃饭群众们，眼泪就这么可怜巴巴的淌下来，一句气势十足的话被他说得委屈嗒嗒。
　　沈依曼笑眯眯，拍拍他的脸，“拉倒吧，朕的大清早就亡了。”
　　“你不准这样……”
　　“嗯哼。”沈依曼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笑笑，不置可否。
　　纪嘉时拉着沈依曼的胳膊，缠住她，螃蟹一样的横着走，抓着刚才那个话题不放，控诉沈依曼的罪行：“你怎么能这样？你都有我这么好的男朋友了，还想着去找别人！做人不能这样的！”
　　沈依曼扭头看他，“哪样？”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纪嘉时俊美的五官皱成一团，聒噪的重复，喋喋不休：“不能这样的！”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是你亲爱的丈母娘，不是我。”沈依曼不接受他的批评，掀开食堂挡风的帘子走出去，后退着走，以便自己能一边欣赏纪嘉时气鼓鼓的表情，一边义正言辞的反驳。
　　纪嘉时说不过最佳辩手，但为了爱情，还在垂死挣扎：“但是……”他嘬了下唇，好看的脸蛋无意识的偏向一个方位，绞尽脑汁的想理由。
　　沈依曼只听到一个“但是”，人就被压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紧紧的护着。耳边是纪嘉时愤怒的声音，伴随着咔嚓咔嚓单反密集拍照的响声。相机拍摄的声音越来越大，大到让人感觉，近在咫尺。
　　“你们做什么？！别过来！”纪嘉时举起拳头，防备的看向越走越近的狗仔，却又顾及着怀里的沈依曼，不敢与他们正面交锋，只能被动的后退着防守。
　　八卦记者？
　　沈依曼偎在纪嘉时胸前，感受着纪嘉时箍在腰间越来越紧的力道，脑子飞速旋转，她的感觉是对的，真的有人在偷拍他们。沈依曼闭上眼睛，把注意力从这个问题上移开，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现在重要的，是他们怎么才能脱身？
　　这个关头，绝不能被狗仔拍到嘉时姐弟恋的事情……
　　狗仔们意识到怀中的温香软玉对他的障碍，也不回答，只是脚下的步伐越逼越近，按动快门的手指一刻不停，像极了饿了许久突然遇到成群猎物的狼，幽暗的眼底闪着贪得无厌精光。
　　“我说了不准拍她。”纪嘉时被逼回食堂，挥手打落快要戳到下巴的相机，面上嗜血的狠厉初现。
　　周围吃饭的人纷纷放下筷子，紧张的站起来观望局势。
　　“我警告过你们了！”
　　沈依曼只听到纪嘉时从胸膛里吼出的这句话，而后眼前的黑暗消失，等她适应了突然的明亮，就已经看见与狗仔们扭打在一起的纪嘉时。
　　“别打了！”
　　纪嘉时好似听不到一样，置若罔闻，把带头走过来的狗仔拎起来抛在地上，骑在的狗仔身上，抡起拳头一下一下的重重砸下去，带着索命的味道，和那种，沈依曼好久没见到的，嗜血的气息。
　　沈依曼扑过去，抓住他坚硬的拳头，求救的视线扫向四周。周围学生一拥而上，从纪嘉时身下救起那个领头的，顺道拉起那几个被打懵的几个小记者，拖向门外。场面一片混乱。
　　“没事了。”沈依曼浑身力气被抽空，胸膛后怕的起起伏伏，走过去，把梗在原地的纪嘉时拥入怀中，柔声安慰：“他们都走了。”
　　偌大的食堂空荡荡的静下来，沈依曼望着天花板，心情复杂。这是嘉时成名前的预热吗？难道他的以后，都要在这种充斥了鲜花和掌声、被人严密监视的世界中，扮演一个漂亮的玩偶，任人宰割吗？
　　这比奥威尔笔下的恐怖世界，更令人感到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