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腰奴》柳巷深

8、坠入深渊

　　歌月现在确实控制不了自己的梦境，但至少知晓那作祟的东西在哪里，便道：“恩，它就在这座雪山的山顶上，只不过有一团邪气包围着它，我也不清楚是什么东西。”

　　“只是风雪如此之大，你还有能力控制一下梦境吗？一炷香即可。”楼无书看着歌月道。

　　“现在我清醒了，让这风雪停个半柱香的话，我想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歌月想了下回道。

　　“如此，甚好！”说着楼无书便往洞外走去，果不其然，外面已经没有了风雪，世界白茫茫的一片，却透着丝诡异的宁静。

　　“哎！你等等我！”歌月急忙去追楼无书，原本歌月的个头就比楼无书矮一截，腿脚自然没有人家的长，现下还得提着裙角，迈着小碎步追人，着实有些苦不堪言。

　　这出了洞口可不比洞内的气温还能让人勉强接受，这洞外可是真真的冰天雪地，冷的瘆人，而况歌月还穿着如此的轻柔的薄纱裙面，现下直冻得瑟瑟发抖。

　　她低头看着那厚厚的积雪颇有些迟疑纠结，这光溜溜的脚踩出去，估计骨头都得冻碎！歌月纠结着咬唇，要出不出，抬了几次脚都忍不住牙齿打战着收回来。

　　这时，歌月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双压陷在雪中的藏色漳绒串珠云头靴，歌月抬头勾唇一笑，喜道：“还是师兄好。”

　　楼无书转身蹲下，淡淡的带着有些命令的语气：“上来。”

　　歌月一看，这哪成！画君兄都知道自己是女儿身了，而况他之前都强调过男女授受不亲……可是她又确实不想走路……

　　最后她姑且出于礼貌，可耻得装模作样地推拒了一下：“不……不好吧？！”

　　楼无书心想歌月只是梦境里是女的而已，虽然有所不便，但好在歌月本身是个男儿身，他要是出去肯定会害怕师兄弟们会嘲笑他在梦境中的囧境，所以一定不会将梦境里的事说出去的，现在背他也无妨。

　　楼无书不想浪费时间，索性起身后退两步弯下腰，双手一勾，在歌月的惊叫声中将她背起，颠了两下固定住，便抬脚绕过洞口往山上走去。

　　歌月未及准备，面对这少年粗暴直接的动作，有些羞气交加，挥舞着手用力锤了锤楼无书的肩道：“楼无书，你怎可如此霸道？！平时说好的乖学生呢？”

　　“不要乱动！”楼无书紧了紧抄在歌月膝盖弯的双手，教训得头头是道：“谁让你天生体弱，还不好好练功，此次若是回去冻出个什么病来，我可不想挨院长的批评。”

　　“要你管！”

　　歌月嘴上虽是说着气话，可还是用力锤了两下就收了手，一炷香的时间可不是闹着玩的。

　　歌月在楼无书背上坐了许久，一路无话，这二人同窗许多年也没什么交集，打死歌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被这个“素昧平生”的少年相救！

　　这上山雪坡着实难走，赶时间下还得加快脚步，再加上还背了个人，歌月已经能清晰的听到楼无书的喘气声了。

　　歌月心中有些纳闷，刚刚还对他发了脾气，原本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她感觉自己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可年少气盛，碍于面子，歌月只轻轻咳嗽一声，方道：“我说，要不就把我放下来吧，背着怪重的。”

　　“恩，索性还有自知之明。”楼无书手心沁了些汗，有些滑，他停下来又重新颠了两下固定稳牢了才继续抬步往山上赶。

　　自知之明？是说我真的很重吗？歌月俏脸一红，正待发作，忽听得山上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整个山体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楼无书将步伐及时叉开，方才稳住身形，抬头一看，只见那山顶一大片雪地脱落，正往下滚滚砸来！如万千白马奔腾而下！速度快的乘风而走！

　　“是雪崩！”歌月惊叫道！

　　楼无书即刻背着歌月侧身，往旁边跑去——只能错开雪道跑才行！

　　谁知这雪崩却来的异常诡异，并不顺坡往下走，到了地方势头一拐，便朝着楼无书这边涌过来，无论他怎么甩也甩不掉！

　　“快放我下来！带着我，我两都得死！”歌月大声道。

　　“既是同门，岂有弃之不顾之理？！”楼无书愤然，其实他并不像是多管闲事之人，就算是同门也无异。

　　……他只是没有将心中真正的缘由说出来：何况！何况还小心翼翼守了你这许多年！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顽固，这时候了还尊崇什么道义廉耻！能活一个是一个！我原本就是你救的，此事也是因我而起，死我一个足矣，爹爹深明大义，不会怪罪于你的！”歌月急道。

　　眼见着前面已是悬崖深渊，无路可走，她开始挣扎起来，试图从楼无书的背上跳下来，凭楼无书的实力，一个人徒手攀住悬崖只支撑自己的体重还有一线生机！

　　可怎奈无论她多么不配合，楼无书的手此刻竟像是世上最坚韧的荆条一样紧紧箍着她的膝弯，牢不可破！

　　说时迟那时快，这背后的近十丈高的大雪就要朝着二人拍下来，光是这落差，这重量！要是砸在二人身上，那肯定当场拍成肉酱！必死无疑！楼无书紧着歌月，毫不犹豫纵身一跃，跳下了悬崖！

　　“快！抱紧我！”楼无书大叫道！那十丈雪轰的拍了个空，直直滑出了悬崖，带着些积雪洒落，打在了二人身上！

　　歌月闻声早已将什么矜持乱七八糟的抛在脑后，把脸紧紧按在楼无书的背上，双手双脚迅速将他缠紧。

　　楼无书即刻腾出双手双脚扒住悬崖，奈何加了个人，重量太足，惯性太大，二人硬生生地还是疾速往下滑去！

　　楼无书只好加足力道，将双手五指张开插入悬崖的泥石缝里，在悬崖上带出两道长长的血迹，纵使他平时再自持稳重，此刻十指连心，钻心的痛楚也令他青筋暴跳！汗流满面！忍无可忍地大声吼起来：“啊——————！！！”

　　这低沉而压抑的发泄式怒吼刺痛着少女的神经，眼泪抑制不住地从歌月眼里肆意流淌出来，将楼无书后背的衣服濡湿了一大片。

　　平时跟莫千邪一起在书院、乡里到处捣蛋，欺负新同学，捉弄老夫子，但那些都是狐假虎威、小打小闹的把戏，稚嫩的少女哪里见过这架势！

　　哪怕是在秘境里练习剑术时，那也是因为提前知道里面幻化出来的妖精都不是真实的，他们也不会受伤。

　　歌月此刻吓得咬唇憋住满腔的哭声，只好紧紧用力抱住楼无书，仿佛这样就能让他减轻些痛苦。

　　怎奈这悬崖小石子甚多，泥土松软，滑了这许长的距离也没能找到个一个可以承力的地方。

　　歌月双腿紧着楼无书的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望不见顶的血迹，这血迹刺痛着她脑海里最深处的记忆，她紧紧锁住眉头，闭紧双眼，头疼难受的失去了理智！

　　歌月再睁开眼时，已是血丝遍布，红煞了眼眸，她瞬间放开原本抱紧楼无书的手，发了疯似的不停的去拍打着楼无书的手臂，嘶声大叫道：“不要撑着了！！我要你不要扒着了！！听见没有！！”

　　“你听见没有！！！！！”歌月叫的撕心裂肺，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松了原本紧着楼无书的双腿，怒极着扯着楼无书的衣服借力往上一蹭，双手即刻捉住楼无书的右手用力拔出了泥石缝！

　　再看这右手，已是血肉模糊！泥肉浑浊！深可见骨！

　　“你发什么疯？！”楼无书眼疾手快地用血淋淋的右手迅速捉住正往下落的歌月，五指将她的袖子抓变了形。

　　歌月抬脸望着他，嘴唇未动，表情也僵硬得异常陌生，她刚才原本发红的眼睛里此刻也如死灰一般，了无生机，黑暗的像一片深沼泥潭！

　　她没有动作，像是一只没有生命力的破布娃娃，那样子衬着底下无尽的深渊，看得楼无书一阵心惊肉跳。

　　可是现下楼无书只剩左手还插在泥缝里，一只手又不足以支撑二人的体重，加之体力消耗太过，滑了一丈后楼无书终是没了气力，左手便被迫松脱出来。

　　歌月被楼无书捉住的薄纱袖口在这一刻也终于承受不了重量，瞬间撕裂！

　　二人分将开来，往深渊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