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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荷尖会与鸢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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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杏根这边,却是客栈顶上早有人等候在此,把杏根一人带下客栈后,接入马车,便开始一路颠簸。黑暗中,杏根是方向莫能辨,说话也无人回,完全只能听之任之,但心中却也无半分惶恐。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他便被带到了一个精致的小别院,月光下,只看到院中有水塘,花圃,似乎还有类似兔子类的动物在其间攒动。远处磷光浮现,细细一看,竟然是一只孔雀空在远处对月开屏。
走进正房,灯火暗淡,可见正中放着的楠木太师椅和桌子中镶嵌着大块粉色的玉石。旁边的博古架上多是镶有金边或是银线的玉器,墙上挂着芙蓉花开的大幅刺绣,一派弥漫着女子情怀的富贵景象。
转过层层叠叠的几道屏风和珠帘,最里间突然灯火通明,豁然开朗。一下子从弱光到强光的不适应,杏根微微眯起了双眼,坐在了圆桌边的木凳上。
突然前方一女子映入眼帘,还正朝着自己浅浅微笑,杏根吓得是连忙起身,俯首道:“在下一时眼拙,没看清姑娘在此,请问姑娘有何指教?”
“不认识我了吗,我就是刚才在酒栈送你酒杯的人啊,小女乃仪文之女仪小慧。”
杏根这才徐徐抬起头,这位姑娘已经换上了淡粉色的便服,依旧浅笑盈盈。头发随便挽了一个圆髻,柔顺而富有光泽;一双杏目笑魇如花,如一朵刚刚绽开的小牡丹,大气、典雅,却不失亲切、可人。
杏根拱手道:“在下杏根,木口杏,树根的根。”
刚说完,仪小慧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朴实的名字啊,一定又是你师傅取的吧!”见杏根不语,又接着说道:“嗯,要不这样吧,我给你取个名字,就叫做‘兴亘’,兴奋的‘兴’,亘古不绝的‘亘’,意思就是高兴的事啊,连绵不绝。而且只是音调有了那么一点点变化,我想你师傅也不会怪你的吧。”
“在下对自己的名字并没有什么意见。不过如果仪姑娘喜欢,想叫我什么都可以。”
“是吗,这样也好。对了,还忘了正经事。请你到这里来,当然是要以酒会友,请你品尝先祖仪狄酿造的千年陈酿。”仪小慧缓缓捧起身边的一个粉玉雕刻而成的花瓣小酒杯,递到了杏根面前。
杏根微微看见,杯中的酒在光的照射下,发出幽魅的蓝色光芒,恍如掺入剧毒,十分渗人。连杏根都不由得心里一紧,“既然是先祖传下来的美酒,想必十分珍贵,还请姑娘好好珍藏。”
仪小慧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杏根,心中已明八九分:“兴亘公子,既然我觉得和你有缘,那说过的话就一定算数,还请公子不要推辞我们仪庄的好意。”仪小慧也很想知道,她给改名兴亘的这个人,是不是有胆量喝下这杯酒,并接受住后面的考验。
“好吧。”没想到杏根这次是没有任何推辞,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瞬间,红色的迷雾就弥漫了杏根的整个脸庞……
杏根只觉得顺着酒水的流下,一个火山般的地狱仿佛在胸口突然迸发了出来,炽热的岩浆从胸口散开,在一寸一寸慢慢啃噬着身体的每一块筋脉和肌肉,如酷刑般折磨着自己。头脑一片混沌,视力更是开始模糊不清。
仪小慧看见兴亘突然全身罩满红光,手上和额头上青筋弩张,表情痛楚,那粉红的小酒杯几乎就要在手中捏碎。仪小慧表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仿佛此时才最后给自己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缓缓伸出了手,要从兴亘那里拿出酒杯。
杏根此时眼前仿佛是红霞万丈,迷糊中只能看见师妹杏花正在朝着自己微笑,并伸出了手来。
手弹琵琶的芊芊素指轻轻的碰上了那青筋暴涨的痛楚的神经,杏根再也控制不住全身这翻腾的烈焰,一把手扣住了仪小慧的手腕。手腕上装饰的荆棘草深深的扎进了杏根的手掌,也扎进了仪小慧的手腕。鲜血染红了这一对连接的双手。
突然的刺痛使杏根瞬间回过神来,这不是杏花,站在眼前的是仪小慧,给自己这杯烈酒的美丽少女,手腕上鲜血在滴落,染红了那粉色的袖口。杏根只觉得此时的自己双眼模糊,喉咙干哑得更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压制自己身体里不断翻腾的烈火,索性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就让这烈火燃烧吧,哪怕燃尽了生命 ……
不知过了多久,杏根觉得有人在替自己从阳经三穴疏通筋脉,可是手每到一处,都会激起更大的心火,杏根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只是意识中还在拼命的忍耐着灼人的烈焰。
当杏根缓缓睁开眼醒来的时候,已是白天,阳光是如此白辣辣的晃眼,身体好像也没有了那热灼难熬的痛楚,一切变的轻飘飘的。回过伸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来时的那辆马车里面。外面有人对里面喊了声:“公子,小姐说等你醒来就送你去参加荷尖会,这会要走吗?再不走都快结束了。”
自己都昏迷这么久了吗,师傅他们一定都很担心,一定要马上赶回去和他们会合。“嗯,就去荷尖会吧。对了,你家小姐呢?”
“她已经先行一步了,在荷尖会你定会看见我家小姐的。”车夫说完,就飞快的赶起了马车。
“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那酒真的只是他们祖先的陈酿吗?还是她是在故意加害于我?”杏根想起那晚的痛苦,简直如重生一般。
马车还在远处,就已经听见了隆隆的鼓声。卷起车帘,远处一沙土平地是人头攒动。
杏根几步下了马车,便赶到了场内,顾不上看擂台上比武,就四处搜寻着师傅一等人的踪影。可是台下是喊声连连,加油的,骂娘的,举剑的,握拳的,乱成一团,根本寻不到他们。正当杏根焦急之时,突然众人一声惊呼,只见似有一人从台上“砰”的一下横飞出来,正好落在杏根前方不远处。那人口吐白沫,全身不断的痉挛,脸上双眉紧皱,嘴巴大张到扭曲,表情痛苦异常,却又喊不出来,左脚和左手似乎也被打折错位,一片暗红的血水从他脑袋后缓缓流出。
他的帮众赶快一帮人围了上去,把那人抬出。“是何人,下了如此狠手?虽说赛场比武,命由天定。但是性命也并非儿戏,上两次荷尖会,也并未看到何人受如此严重的伤,看此人这种情形,以后手脚成为废人都有可能,更别说再拿剑了。”杏根想到此处,便有一股怒气,由心而生。抬头望向擂台,台上却并不见任何穷凶极恶之人,只有一位白衣公子,迎风立剑,只是那眼神由上向下,眉宇间,依稀透出阵阵轻蔑之意。
“这人好眼熟。似乎是淞湖派的安林溪!”仪家客栈里的那位要争夺荷尖会彩头的翩翩公子着实引人注目,“看来他果然是实力不俗,有备而来。”杏根这边想着,却听得下面人群议论纷纷:“这都下去四五个了,个个都被他打成重伤,谁还敢上去啊?”“是啊,看他仪表堂堂,下手却这般毒辣,明明就是借荷尖会来打压其他一辈青年弟子的。”“对啊!平时打伤人怕有人来寻仇,干脆就在荷尖会上把各派出挑的手脚先废掉,各派想找他算账也没道理了。”
杏根听到这里,一时间真是气愤难挡,只觉得有无数的气脉在他胸内翻腾,几欲飞上台去,与这等败类大战个几百回合,一泄怒气。可是转瞬,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杏山上师徒五人一直是无门无派,师傅也绝对禁止他们在公众场合显露武功。他们只是,武林里,暗夜中,永远的旁观者。“一定是那酒还有蹊跷,以前从来没试过自己会如此的愤怒,这次除了和师傅他们会和外,一定要找到仪家那位姑娘,问问到底喝的是什么酒。”杏根心中暗想。
杏根还在出神,已经有一人飞身跃上擂台,赢得了下面一片叫好。投眼看去,此人年纪二十上下,一身黑色衣衫,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出奇的匀称。面色无比从容,却还是藏不住那一丝愠色。手握一把巨大黑色宝剑,中指处一个小小的“青”字,显现了他五岳派系“青、藏、夷、聂、潮”中青山派的身份。
“快看,快看,黑剑盛翊来了!”“是吗,是吗。”“真的是他啊,三年了,是一点都没变啊。”只见台下头戴黑纱,灰纱,白纱的女弟子们,是纷纷撩起面纱,掂起脚,争相观看。
杏根恍然大悟,这人正是上届荷尖会的状元,五岳派系近年来最有实力的后起之秀,青山派的黑剑盛翊。三年前荷尖会上,当他首次出现时,中指上的“青”字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和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