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荷录》骑马挎刀

15、谈判

　　纵马狂奔，萧然隐隐感觉到刚才李魅的掌力在慢慢释放，胸前开始隐隐疼痛。还好，还在能忍受的范围内，过几天应该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两人赶了十天的路终于来到贺中虬的栾湖别院。
　　“你想好怎么和他谈了吗？”萧然问道。
　　“没有。但还是得去。不是吗？”金人玉目光越发坚定，抬脚就首先越过了别院的高墙。
　　萧然蒙了面，也跟上了金人玉。萧然已经来过一次，绕过了卫队，率先推开了贺中虬书房的房门，金人玉紧跟其后。贺中虬正在书房里面，见门有打开，正睛向外观看。一锦衣少年，一蒙面来者，两人都手提宝剑，正襟踏入书房。
　　萧然拿起信笺，向贺中虬书桌飞去。说迟那时快，一白发白须的老人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出现，挡在贺中虬之前接过了信笺。又只见他把贺中虬书桌上的茶杯拿起，反转杯口，茶水倾泻而出，还没来得及洒落在地，就只见老人左手横抹，茶水滴滴凝结，竟然在眼前慢慢形成一个晶莹剔透的水帘幕屏。萧然和金人玉能强烈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外斥之力，让人举步维艰，完全无法靠近。
　　“听到一个人的脚步，原来是两个。不一般。”那老者风骨似仙翁，长须被他当头发一般披在了后面的肩膀上，只是看着萧然，慢慢说道。
　　听到房里有动静，门外的士兵马上蜂拥而入，把萧然和金人玉团团包围。
　　“我就是第二庄的少庄主金人玉，只想和贺大人谈谈。”金人玉扬起了眉毛，笑着对贺中虬说道。
　　“都先下去吧，有澹澹前辈在此，无须你们。”贺中虬挥了挥手，所有的士兵都立马退出了房门。
　　“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传说中的‘水幕玉骨’，果然令我等叹为观止。想不到，威震五岳八湖十二庄，神龙见尾不见首的百岁澹澹老人，竟然会给贺大人看家护院，难怪更不把我们第二庄放在眼里。”金人玉双手抱剑，却始终微笑着。“还请贺大人先把那封信看完，我们只是来给贺大人一个更好的提议，完全没有伤害的意思。”
　　贺中虬没有说话，只是沉着脸，拿过了谢东山的那封信，展开来看。
　　金人玉目不斜视地看着贺中虬说道：“贺大人，水纹暗印被盗，其实是第二庄自己的问题，我们自认倒霉。现在不妨就事论事，你觉得我们第二庄的这个提议怎么样？这样你们得到的财宝只会是更多。”
　　“确实是个好提议！” 贺中虬冷笑一声，又捋了捋胡须，在水帘之后给佣人使了个眼色，只见有个丫鬟端上了一壶茶水。“其实你说的主意，我觉得不错。可即使你是季布，我也不相信那千金一诺。等你稍有踹息的机会，偷走新合约报复于我，那可怎么办？我们不是次次都能拿到你家的大印，而这朝堂上的形势也是天天都在变，我不会永远都是这万人保护的中书令，你也不愿永远受制于那一纸合约。”
　　“那你的意思是？”金人玉继续微笑着看向贺中虬。
　　“我的意思就是，你不是替谢东山斟了一杯茶吗，我也给你斟一杯茶。”说着，就看旁边的丫鬟就从茶壶中倒出一杯茶来。
　　“不知道谢东山喝了你的什么茶，乖乖替你跑腿，以至于把我都给‘供’了出来。礼尚往来，你这次如果能喝我的茶，我也会答应你的提议，放你们第二庄一马。甚至告诉你我们找第二庄的麻烦是为了什么。不过你要想清楚，这可是西南蛮地非常珍贵的‘倒鸾茶’。正好有人送给我消遣，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用上了。”贺中虬说着，阴沉的脸不见了，转而似笑非笑的看向金人玉。
　　金人玉和萧然听到“倒鸾茶”三字，脸色都骤然大变，贺中虬看到金人玉的脸僵在那里都要绿了，却还继续说道：“看来少庄主博学广闻，已经听说过这“倒鸾茶了”。鸾是凤，那喝过此茶，慢慢就会变成足足叫的凰了。当然老夫也不会这么残忍，听闻少庄主刚刚成亲，娇妻在抱，怎么会接受这种侮辱呢。如果少庄主遵守合约，每年付足这足够的银两，我也自会每年提供压制此药的解药，如果少庄主哪天不乐意守约了，无此解药，就会一天一天慢慢变成一女子。”
　　“不要再说了！”这是比谋财害命更阴狠的毒计，七尺男儿，奇耻大辱莫过于此。金人玉简直被如此狠毒的贺中虬惊呆了。他做过最坏的打算，即使是索要性命也要保住第二庄，可万不会想到竟是这如此屈辱的条件。
　　“我答应你。原本我还是说会付给银两，直至第二庄存在于武林的每一天；贺大人高风亮节，只要履行承诺，直至我金人玉在世的每一天。我应当感谢大人，又怎么会拒绝呢。”金人玉瞬间恢复了那不卑不亢的神色，径直向那端茶的丫鬟走去。
　　这种时候了，人玉还有魄力这样周旋，萧然能感觉到金人玉此时痛彻心扉的彷徨，是对不起杏花，还是对不起第二庄和父亲，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萧然想伸手拉住人玉，情急之下，突然胸前又一阵疼痛袭来，手还未抬起，金人玉已经走到了那丫鬟旁边，端起茶杯，慢慢饮下，然后把目光投向了贺中虬。
　　贺中虬似乎也有一丝惊讶之意，随即提笔挥毫写下了新的合约，并盖上了自己的印章。
　　水帘缓缓卸下，又再次变成一滴滴的茶水，洒落在地上。此时金人玉心里的泪，不比它少。
　　“少庄主好胆量。既然这样，那老夫也就直言不讳了。当今皇帝年过半百，近一年更是已经病入膏盲。皇帝有两子，大皇子莫佑阳和二皇子莫汪贺，朝廷百官早已蠢蠢欲动，竹竿两头，各选一边，是卷起左袖支持大皇子，还是翻起右袖站向二皇子？这可是个大难题。现在选错了边，他日覆巢之下，岂容你藏有完卵？等待你的只能是仕途断送，甚至枭首于市集。这就是历朝官员都得经历的一劫：左袖右卷。”
　　“原来迷惑已久的‘左袖右卷’指的是这个，皇位之争。甚至都牵扯到了江湖。”萧然心里终于恍然大悟。
　　“那你——是选的哪边？”金人玉慢慢说出了这几个字。
　　“你们难道不知道吗？我是已故贺贵妃的亲哥哥，也就是当朝大皇子的亲舅舅，你们说我会站哪边呢？”
　　“除了威望，拉结那些唯利是图的臣子，调动军队，都还需要资本。所以，你们名动天下，富可敌国的第二庄，自然就成了我们的目标。现在好了，‘倒鸾茶’都喝了，我们已经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
　　金人玉此时脑子里是嗡的一下乱成一团，怎么能把第二庄扯入到这摊浑水之中，这只会是一条不归之路！可是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原来是这样，难道是应了那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告辞。”金人玉怕再在这里逗留哪怕一刻，就会克制不住自己，想把贺中虬这整个别院给掀翻。

　　“师兄，不要跟别人说起这事，特别是杏花。”回来的路上，沉默了很久，恍惚了很久，痛苦了很久，金人玉终于开了口。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也会找母亲帮忙打听解药的事。可是如果找不到解药，你打算怎么办？第二庄每年应付的钱，能够应付吗？”
　　“应该可以，走一步看一步了。我还有师兄你，不是吗？”金人玉总算挤出了一丝笑容。
　　“当然，我想母亲也会同意的。芸庄和第二庄，永远都是一起的。”萧然心里也很替人玉担心，可是这还是后话，他现在最应该担心的，恐怕应该是他自己。萧然的伤势还在加重，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动用内力、参加任何的打斗了。可是现在得陪人玉回第二庄，看着这场纷争平息；还得去栾湖刺史府，晚的话，不知道事情又会有什么变数。萧然知道这种缓慢释放的掌力，只要度过掌力完全释放的那最痛苦的一夜，假以时日修养，慢慢就会好起来。可是现在，一定要撑到能见着子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