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朵情缘》栀莲

82、第八十二章 放手

　　梅朵冷冷地看着慕容泽，一字一顿地说道：“韩清已经死了，四年前就已经被你逼死了。”
　　原谅她的自私，原谅她的恶毒，若是此话能让慕容泽死心，她倒不介意更恶毒，更狠心一些。当年韩清究竟因何而死，怕是除了她本人已经无人知晓了。只是当时她去世的时间太过巧合，正是她因被慕容泽欺骗利用而心灰意冷，生无可恋之时，知情人都会忍不住地猜想她是借此机会死在战场上，而慕容泽亦是如此认为。
　　听到梅朵的话，慕容泽一张脸变得灰白，忍不住向后踉跄了两步，似失神又似失落，喃喃道：“你果然是恨我的，果然如此恨我。”如此神情竟比知道梅朵想要杀他之时还要苍凉几分。
　　“既然如此，你倒不如直接杀了我。”说罢，便直接向如倾的剑上撞去，所幸如倾一直观察着他的动作，及时收剑，这回却是把剑收回到剑鞘中，再不敢亮出来了，生怕慕容泽一个想不开，死在了这里。虽然她恨慕容泽囚禁公子，但是如今她们还要指着慕容泽出去呢！
　　即便慕容泽神思恍惚，但是看人的本事还是没减，见如倾如此反应便猜出了她的心思，扭头去看梅朵，“你若不杀了朕，今日你们便别想从这里出来。”这番话是慕容泽咬着牙切着齿说出来的，眼睛里的血丝闪着幽幽的红光，配着脖颈处的鲜血，多了几分嗜血的味道。
　　见梅朵依旧瞧着他无动于衷，慕容泽的心倒是也平静下来了，脑袋也变得好使了，再看向梅朵的目光时就变得有些玩味，口气亦是轻佻，“韩清，四年前，我欺你骗你利用你，害你至亲，糟蹋你一片真心，你万念俱灰，却只会和自己过不去，而不忍杀我；四年后，我曾暗杀于你，亦曾利用于你，后来知晓你身份，又设计让你和夫君分离，害你们不能相守，你却仍不愿杀我。”说罢，竟是低笑出声，语气蛊惑而多情，“清儿，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是舍不得我呢？”
　　舍不得……梅朵不由苦笑，怎么是舍不得？只是慕容泽虽错的离谱，又行为偏执，却不可否认他是一个好皇帝，这些年他励精图治，勤政爱民，让饱受天灾战乱的大曜也渐渐复苏，恢复往日的繁荣安泰。和四年前一样的理由，如今她仍是不能杀他。
　　若所有的爱都是天长地久，所有的恨都是永不相见，所有的仇都是一命换一命，这世上的一切都会简单许多，便不会有那么多的挣扎与取舍。
　　而且，如今杀了他，不过是玉石俱焚罢了。慕容泽既然能来到这里，便证明魅影派来的死士全军覆没，围在养心阁的都是慕容泽的人。就算他们离开了这里，最后仍是死路一条。
　　“是啊！”梅朵苦笑，眸中透着无奈却坚定，声音亦是一如既往的铿锵，“我舍不得刚刚有了生机的大曜王朝再陷入内忧外患之中；我舍不得刚刚重建家园的百姓又受战火侵扰；我舍不得为了成全自己的小爱而牺牲大爱。”
　　纵使她选择逃离这里，决定放弃身份，亦想推脱责任。可是这片土地是生她养她的土地，这里的子民是她曾经拼尽性命也要守护的子民，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他们。
　　她将袖中的短剑扔到慕容泽的面前，冷然道：“反正我们之间不过是至死方休，既然我杀不了你，那么你便杀了我们吧！”
　　梅朵抱歉地冲着次旦一笑，她曾经发誓无论怎样梅朵都不会辜负次旦，只是她终究不能只是梅朵，她还是辜负了他。
　　次旦却回梅朵一个坚定包容的笑，他眸中的支持让梅朵不由眼眶一热，他们心意相通，又如何不知道对方所想。不能同生，但求同死。可是想到死，她却又觉得不甘，她还未与次旦游遍河流山川，看遍如画美景，还未给他添几双儿女，和他一起白头……他们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没有做……
　　只是……梅朵最后却又笑了，她想让次旦最后记住的是她最美的笑容。
　　梅朵刚刚那一番言论让慕容泽又仿佛看到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女子，心思不由有些恍惚，却突然被短剑落地的声音惊得浑身一个激灵，看着脚下的冷剑，又看着梅朵柔情看着次旦的神情，只觉得冷气自心底溢出，沁入四肢百骸，无孔不入。
　　慕容泽手脚冰凉地捡起了短剑，指向梅朵的手不由有些颤抖，最后剑尖却指向次旦的方向，“我不会杀了你，我只会杀了他。”
　　“随便吧！”梅朵显然不想搭理他，只是敷衍地说了句“动手吧！”反正他与次旦同命相连，谁死不都是一样。
　　看着梅朵毫不在乎的模样和两人仅容得下彼此的眼神，他心底突然涌起了一股恐慌，他丝毫不怀疑若是次旦死了，梅朵定会随他而去。而他，却从来没有想过再逼死梅朵。
　　四年前，在韩清的死讯传来后，他便恨不得随她而去，这些年也如行尸走肉般活着；如今再次见到她，他只觉得已经死去的心又再次活了，如今他却在也忍受不了她再次死在他的面前，而两次的始作俑者都是他。

　　他突然想起今天黎明时，魅影对他说的那一番话。
　　那时，天还未明，殿中一片黑暗，只有床头的夜明珠幽幽地散发着荧光，而魅影的脸便隐在这荧光之下，少了几分尖锐，多了几分柔和。
　　见他醒来，她将再远一点的烛火挑亮，灯影斑驳，而魅影就站在灯的阴影处，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能听到她带着几分娇柔的声音。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魅影会在这种情况下与他诉衷肠。
　　她说：“陛下可知臣妾喜欢你已经喜欢很久了，久到臣妾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喜欢上您的。陛下或许不知，炼蛊都和血脉有关，我没有强大的血脉，于炼蛊方面也没什么天赋，可是那时我就想着，主公他还需要我，我一定不能让他失望；而且我要早早学成，这样便能早早地助主公一臂之力，也能早点看到您。你当真以为我遭蛊虫反噬是因为你催动了蛊母？不过是因为当年我为了早点回来，修习了禁术而已。”
　　“我学成而归时，你便要被先帝赐婚了。我知道，你注定要登上那至尊之位，身旁的女人一定会只多不少，只要能有我的一席之地便好。那时我也从未想过要成为您的女人，只想着能留在您的身边便好。我想，只要您这辈子没有喜欢的人，便终有一日会看到我，可是你终究还是喜欢上了别人。”
　　“我恨她，嫉妒她，我恨不得她去死，所以曾多次瞒着你想要置她于死地。可是后来我却不想她死了，反正只要你得了这皇位，便会和她形同陌路，我只要逼她离开便好了，而且我也成功了。”
　　“可是如今我却发现我败得一塌涂地。这些年我并不好过，不是因为你恨我，而是因为你也过得不好。”
　　“当年你那样对我，我其实是恨你的，如今依然恨你，恨不得和你一起毁灭。可是看到你难过，我也会觉得难过。我经常在想若是当年我没有和韩清说那些，会不会韩清就不会离开你，你过得就会快活一些。”
　　“我也终于知道了真正的爱不是占有，而是成全。是看着他幸福，自己便会觉得幸福，看着他快乐，自己便会快乐。”
　　殿内传来了脚步声，慕容泽知道是魅影离开了，只是魅影最后却留下了一声似有似无的感慨，声音极轻，却恰好能让他听到，“当年我逼死韩清，也没有得到你，反而让你恨透了我；如今你囚禁祭司，你当真认为会得到韩清吗？”
　　如今这句话却有了答案，无论次旦是死是活，韩清都不会再属于他，或者说，韩清从未属于过他。
　　或者从一个月前，他在梅林下看到两个人相拥亲吻的时候，他便应该知晓，梅朵的心里便只有次旦一个人了。纵使他费尽心思，不择手段，梅朵也不会全心全意地留在他身边了，一直以来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罢了。
　　他突然忆起那年离开城守府时，那时韩清站在他的马旁，伸手理了理马鬃，抬头笑着望向他，“待此间事了，我将军务全都卸去，我们寻一处天地恣意山水，再不问世事，如何？”
　　那时朝阳的余光遍洒于她的发顶，散发着柔和静谧的光芒，她的眼中只余他一人。至少那时韩清对他是真心的，是真的想和他执手一生的。
　　是他辜负了这份深情，错过了那人。
　　这世上，他爱过，恨过，最求而不得，放而不下之人，不过是一个韩清而已。只是这爱，这恨，终究是被他亲手埋葬的。
　　或者真如魅影所说“真正的爱便是成全”，或者又不是，只是如今他却没有什么精力去想这些了。
　　挣扎了这么多年，痛苦了这么多年，悔恨了这么多年，执着了这么多年，也终于到了放手的时候了。
　　从袖中掏出锁着次旦的钥匙，和短剑一起扔在地上，慕容泽便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你们走吧！”
　　明明是自己决定放手的，可是为什么却觉得心口的位置仿佛缺了一块，火辣辣地疼，仿佛是窒息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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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要结局了，还差韩昭需要交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