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朵情缘》栀莲

71、第七十一章 故人

　　次旦好似发了狂一般，一把抓住了梅朵的肩膀，力度大得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你都想起来了？你都想起来了？那当年你为何要选择以身为饵，战死沙场？”
　　梅朵从未想过次旦对此事竟会有如此大反应，一时愣然，竟忍不住地有些心虚，讪讪道：“其实也没有想起太多。”
　　突然福至心灵，她好像知道了次旦为何会在意当初那件事，不由柔了声音，伸手握住次旦的手，“虽然我没有想起多少，但是我保证当年赴死绝对是为了大曜百姓，为了夺回大曜失的城池。”虽然不记得前因后果，但是却记得当初决定赴死时早已心如死灰，连活着都觉得无望的心情。或者于公，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是为了守护万民，其实于私，不过是她已经失了活下去的动力与勇气，只是选择了一个伟大的死法，用自己的死来成全这场大捷。
　　谈及韩清时，大家都会想她巾帼不让须眉，谋战擅伐，可是谁又知道其实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在绝望时也会想到一死了之。
　　她自知次旦在慕容泽一事上的心结，此时又怎么会告诉他当初她是为了成就慕容泽的盛名而死？即使这个因素只占了所有因素的百分之一，可即使是一点点，她也不愿次旦再为此伤心一次。
　　看着梅朵坚定的眼，次旦的心竟莫名地安稳下来，好像所有的恐惧与不安在此时都已消散。他可以接受韩清当初为万民，为责任而死，甚至也可以接受她被慕容泽生生逼死，却唯独接受不了她在知晓慕容泽害死了她的至亲，对她百般利用，陷韩家与不仁不义之地后仍为了慕容泽而死。
　　见次旦的情绪平静下来，梅朵赶紧继续之前关于韩昭的话题，不再这个话题上深究，“如今不管慕容泽的目的如何，将昭儿尽快从天牢中救出来才是正理。”
　　话题转换的有些牵强，次旦也知梅朵不想在之前的话题多谈，垂眼掩去眸中的黯然，低声问道：“那你可有什么对策？”
　　“慕容泽深知昭儿的身份，关押昭儿自是有所图，所以就算我们证明昭儿的身份也没有什么用处，而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如今唯一能证明昭儿身份的人证韩冽也消失了。”以慕容泽那老谋深算的性子，又怎么会留下这么大的破绽？“但若是众目睽睽韩家众人皆认可韩昭的身份，又怎么能不逼得慕容泽放人？”
　　梅朵挑眉去看次旦，眸中的精明与果决让次旦觉得眼前之人无论如何改变，骨子里的骄傲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亦是这一刻，他心中已然知晓慕容泽如此做的目的究竟是为何，只是他没有阻止的能力，亦没有阻止的资格。
　　也许梅朵从未发现，自从她踏上这个她自幼生长的国土，她的性子已经和之前越来越相似，而他们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他勉强一笑，试探性地问道：“此事交给我处理如何？”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梅朵完全没有注意到次旦的异常，听到次旦的话愈发觉得自己麻烦他太多，所以不假思索地直接拒绝，“此事我已有对策，自是能全权处理好。”
　　果然……韩清从来都是以一己之力完成所有的事情，从来不会将韩家之事假借人手，也不会让任何人插手韩家之事；而如今的梅朵亦是如此，也不会再如之前那般全心全意地依赖他。
　　无论何时，他都是被屏蔽在韩家之外的那个。

　　多年未见，赵府的大门仍如记忆中那样气派，只是多少染了几分苍凉寂寥之感。赵家作为韩家属臣，一向也算是有权有势，府中也是门庭若市，何时会有如此模样？
　　只是如今韩家式微，身为属臣的赵府又怎么可能景气？
　　守门的小厮坐在门槛上倚着门扉打盹，脑袋一低一低的，突然跌了下去，一个激灵所有的瞌睡都跑光了，揉着眼睛看向门口长身玉立，望着赵府牌匾脸上露出缅怀之色的女子，又不由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出现了幻觉。这些年赵家落败，就算公子在陇西驻守，却依然门庭冷落，连野猫野狗都不曾光顾，如今出现一个这么大的活人自是多多少少诧异了一下。
　　赵家一向与人为善，所以即使看起来是没什么身份背景之人，小厮也是在问明来意之时恭恭敬敬地将梅朵迎了进去。
　　刚进大门没走几步路，身后便传来豪迈地大笑声，“赵老哥啊，多年不见，今日怎么有兴致请……”声音在此处戛然而止，那人愣愣地望着前方被对着自己站着的女子，一向豪爽不羁的他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惊扰了面前的人，而让这幻像消失。
　　给梅朵引路的小厮见到男子，立刻笑盈盈地迎了过去，“韩将军，正巧这位姑娘也寻老爷有事，小人便带你们一起过去？”小厮口中这位所谓的韩将军便是韩清父亲韩晟的结拜兄弟韩晏，一生跟着韩晟戎马杀敌，在韩家军中很有威望。当年韩清身死，与南羯议和之后，他便拒绝了慕容泽让他告老还乡的提议，回到京都郊外的韩家军营，一直再未入过京都。
　　“姑娘？”韩晏又看了看眼前的女子，目光在她的影子上停留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是认错人了，韩清四年前已死在了战场上，又怎么会出现在赵府，果然是岁数大了，有些老眼昏花了。
　　韩晏心胸一向开阔，自是不会再缅怀过去，伸手拍了拍小厮的肩膀，笑道：“你家老爷今日寻我来所谓何事啊？”
　　韩晏一向气力如牛，这如蒲扇般的大掌往这小厮身上一拍，拍得他一个踉跄，勉强才没有倒下，苦着一张脸说道：“将军啊，我家老爷并没有请您入府啊！”
　　此时听到动静的赵毅也闻声赶来，见到韩晏也是一愣，“晏老弟，你怎么来了？”也难怪赵毅惊讶，毕竟当初韩晏可是说此生永不入京的。
　　唔，露馅了！这时梅朵才转身冲两位将军行了个揖礼，“是晚辈假借赵老将军之名邀韩将军入府一叙，实在是晚辈有要事与两位将军相商，若有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赵毅这才发现院中还有另外一人，忍不住地抬眼去看她，女子一身青色男装，虽是男扮女装，却是轻易地能看出是个女子。如今一副低眉顺目的模样，看起来也不像什么奸邪之人，而且给他一种亲切熟悉之感，声音不免柔和几分，“你是何人，寻我们又是有何事相商？”
　　梅朵又行了一礼才站直身体，“吾乃韩清将军生前的故友，如今见韩家唯一血脉身陷囹圄，故想与二位相商解救之法。”
　　韩清生前的故友他们又怎会不识，只是女子眼中并无恶意，他倒要看看这女子究竟意欲如何？所以赵毅再开口时声音不由冷了许多，“韩昭自五年前便已入土，当初韩家大肆操办丧事，世人无人不知。如今你又如何肯定牢中那人是韩家的血脉，我们又为何要信你？”
　　梅朵对于赵毅的刁难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将目光落在韩晏身上，“韩将军一生未娶，一向喜爱孩子，当初亦曾与韩昭相处过一段时日，如今的韩昭是真是假，想来不用我多说什么吧！”
　　自从见到梅朵就一直心神恍惚的韩晏听到梅朵的发问又愣愣地去看她，像，实在是太像了，除了容貌，神情性子都像极了，眼睛背影也像极了。
　　韩晏那炽热打量的目光自是不能让人忽视，而梅朵的目光正落在韩晏身上便更是忽视不得，见韩晏没有回答的打算，便又将目光落到赵毅的身上，“韩家影卫一向赤胆忠心，为韩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韩昭不是韩家真正血脉，韩冽当初又如何会拼死相护，又为何会费尽心思将韩昭送回韩家，助他重掌韩家大权？”
　　赵毅听到梅朵的话不可思议地问道：“你说韩冽是韩家影卫？”也难怪赵毅不知，韩家影卫一向生活在暗处，从未出现在阳光下，当初不过是韩清感念韩冽多年照顾之情，提他做了先锋，而赵毅也一直以为韩冽不过是韩家军中的一员而已，不过此事韩晏却是知晓的。
　　这人究竟是何人，怎么会对韩家之事了如指掌，就算是韩清故友，韩清又怎会将如此私密之事都告知，甚至是连他都不知晓的事情。
　　“是。”梅朵肯定地回道，“赵家乃韩家属臣，想来韩家影卫的忠心程度也不用晚辈多说什么了吧！”
　　赵家在韩家所有属臣之中说话最有分量，若是让赵毅周旋，让其他属臣认可韩昭自是不在话下；而说服韩晏，便等于说服了整个韩家军；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让他们相信她，她才有救下韩昭的实力。
　　即便如此，赵毅心中却仍有怀疑，正想问什么，韩晏却一锤定音，“姑娘不必再多说什么，老夫信得过姑娘，姑娘只需说我们应如何做就好。”他是看着韩清长大的，与韩清亲如父女，即使如今眼前之人容貌改了，声音变了，可是他又如何能认不得她便是韩清，是他从小呵护着宠爱着长大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