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破心魔换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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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黎知道，魔族自古以来都是特殊的。
他们的起源最早可以追溯到天地初开，混沌未明的那个时代。
秦庭大师兄所讲的那场旷古烁今的神冥大战，到现在，他仍然记得很清楚。
他记得那场大战后，神冥两族被天地降灾诛杀，神族永远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可奇怪的是，冥族虽然和神族一起消失了，他们却留下了一族后裔——魔族。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纪黎自然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魔族绝对是特殊的。
否则，为什么天地降了灾，结果偏偏是神族毁灭的干干净净，而冥族却留下了后裔呢？
这样旗鼓相当、不相上下、像阴阳两极般存在的两族为什么会有着迥乎不同的命运？
这不同的结局又是谁给的？是天？是地？还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这其中的原因自然是不得而知。
思绪微转，纪黎又忽想到，那男人说出的换心。
换心。
一个魔被挖掉了心，是会死的吧。
死。
想到这个字，纪黎忽然笑了，他低头看着颜煦风，眼眸中似有柔水，像是回到了初入清阳那一天，颜煦风牵着他，缓缓踱步，梨林中漫天纷飞的纯白花瓣落在了两人的身上。
那时候，他跟在颜煦风的身后，满心雀跃忐忑不安，害羞的不行。
入了师门，师尊对他从来都是温柔细语，笑容以对，为他亲自下厨，为他束发，抱他回房睡觉，将他搂在怀里讲故事，带他游历这世间的大好河山，山山水水。
纪黎终于知道了。
原来，师尊很喜欢他的小徒弟，时刻都在挂念着他的小徒弟，生怕他小徒弟受到一点儿的伤害，到了最后，直接奋不顾身，宁愿以身相替。
是怎么做到的？
扑上去，挡上去的时候，他有没有想过？
他会死，为了他的小徒弟，他会死！
会死啊！
纪黎的眼眶猛地红了，他死死压抑着深深吸了一口气。
轻叹道：“师尊啊。”
泪水又不受控制地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纪黎将颜煦风搂紧了，送到自己的唇边，闭上眼轻轻地吻他，喃喃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从见你的第一天起，我的心就是你的了。”
滚烫的泪水滴在颜煦风冰凉的脸颊上，打湿了他纤浓漆黑的眼睫，看上去，就好像他也哭了一样。
周围的幽蓝磷火安静的燃烧着，像一排排祭奠的蜡烛。
锁链上的男人望着眼前这一幕，浑身笼罩在阴影里，一语未发，那无形中暴戾又嗜血的气息黯淡了许多。
一片沉默中，男人低沉的嗓音不自觉轻了下来：“你……无需哭，换了心，你的妻子……自会好起来。”
纪黎抬起头，发丝凌乱，双眸通红的望着他，鼻子也是红彤的，两腮上还淌着许多泪水，这一副倔强又脆弱的模样，登时打破他之前强加成熟冷淡的伪装，泄露出些许少年人的稚嫩和无措。
锁链上的男人有些愣住了，他很想安慰眼前这个少年，这个少年是他，被锁了这么久，唯一见到的人；也是这世间唯一一个跟他有着血浓于水般关系的人——他魔尊夙夜的儿子。
但让人无奈的是，他魔尊夙夜从来就没有安慰过人，所以，他现在很紧张，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安慰……他儿子，想了半天，他只得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换心这件事，听起来似乎是有些骇人，但对于我们魔来说，其实是百利而无一害的。”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看纪黎，发现他儿子正沉默的看着他。
夙夜的心蓦地抖了抖，他突然偏了偏头，转到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接着道：“ 对修仙之人来说，最难过的一关是飞升时天道降下的天劫。但魔族修炼，是不存在什么天劫的。对我们魔来说，最最可怕的，最难以战胜的，并不是那些痛恨我们，不是恨不得将普天下的魔都除之而后快的修仙者。”
停顿了片刻，他转回了头，望着纪黎，正色道：“最可怕的是——心魔。”
“这才是魔族最不可战胜的敌人。每一个魔降生在这世上以后，都会产生心魔，每一个，没有魔可以例外。心魔这种东西，也从来没有人能将它解释清楚，说明白它到底是什么。”
“但它绝对跟一个魔的心有关，若非得用一物来作比的话，吾认为它应该就像盛放在向阳坡上会迷惑人的曼陀罗花。虽妖娆美艳至极，但它的花香却能制造幻觉，不知不觉让人沉迷其中，不需片刻，毒|素便会游走四肢，以致神经紊乱，毒|发身亡。”
夙夜蹙起眉头，猝然严厉道：“而心魔却比这令凡人谈之色变的曼陀罗花还有更甚百倍，千倍，甚至万倍。它可以悄无声息的潜伏在一个魔的体内，让你察觉不到它的存在。然后在不知不觉之中，将那个魔内心深处最渴望、最求而不得的东西一点一点扭曲病变、撕得血肉模糊、再将它们天衣无缝地重合在一起，化为一个噩梦，一缕残影，日日夜夜，阴魂不散缠着那个魔。以狠狠折磨那个魔为乐，折磨得他神志不清，癫狂疯魔，直至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才好。”
纪黎望着夙夜，眸中有一丝诧异闪过，不光是因为他方才说的那番自己从来都不曾听过的话，更多是因为他脸上猛地发生了变化。
说到这里，夙夜的双眸里布满血色，额间青筋爆出，他情绪异常激动，语速更是加快了许多，话语间还带着一丝诡异的兴奋感：“魔域历来尊贵的大魔都曾研究过它，但他们的结果皆为无解。一直到吾这一代，到了吾统治魔域时，吾望着那些堆得乱七八糟却仍旧无解的草稿，突然生出了一个想法。”
纪黎神色不定，哑着嗓子道：“什么想法。”
到了这里，夙夜现在的脸可以用狰狞癫狂来形容，他瞳孔猛地放大，快速道：“心魔心魔，既然心是枷锁，是桎梏，是牢笼，那么，吾将这个枷锁打破，将这个牢笼拿掉，挣脱束缚不就能够解决所有的问题吗？只要没了心，心魔又从何而生，谈何而起？”
纪黎望着他，思忖道：“这个想法是你很久以前就有的？”
夙夜癫狂失控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听到纪黎问他的这个问题，他恢复冷峻的神情后竟然又傲慢地的勾了勾唇角，语气颇为得意：“不错，吾刚刚承袭君位不久便想出了这个法子，甚至，就在那时，吾已亲自做过试炼了。”
纪黎重复道：“你亲自做？”
夙夜一脸理所当然的看着纪黎，敛声道： “这个自然，凡事吾都是亲力亲为。况且，这剥心一术一旦成功，届时将会瞬间扭转仙魔两界僵持已久的对峙局面，彻底打破两界平衡，让吾等魔族率先登上制高点，将修仙界牢牢踩在脚下。”
纪黎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紧，他沙哑道：“那结果呢？最后有没有成功？”
这话问完，夙夜沉默了，刹那间，他身上那些嗜血暴戾而阴森的残喘野兽气息全都扭曲着发散在空气中，这一次，他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犹如深不见底的万丈寒渊，沉声道：“他们全都背叛了吾，那些发誓会终身追随于吾，效忠于吾的魔，每一个，当吾亲手剥出了无藏的心脏后，他们全都背叛了吾。”
猛地听到了那个名字，纪黎的身体不可控制的抖了抖，他突然觉得四周有些恍惚，混乱的大脑暂停了那么一瞬。
但纪黎仍然出于本能的抱紧了怀中的人，将他紧紧贴在自己的胸膛，心脏正在疯狂地跳动着。
他屏住了呼吸，尽量用听上去很平静的声音，身子却紧紧地绷住了，不动声色地问道 ：“无藏是什么人？”
听到这个名字，夙夜竟然嘲讽地冷笑了一声，假惺惺地挪揶道：“无藏啊，他应该是这个世上最狡猾最能忍的魔了，无人能与之……吁，不，不对，还有一个，还有一个是跟他是不相上下的。一个无藏，一个沉渊，不错，厉害，都很厉害，一个两个的在吾的眼皮底下忍了这么多年。”
说到最后那句话时，夙夜的双眸中满是恐怖血腥的红，令人毛骨悚然。
纪黎望着夙夜恨这副不得生饮其血生食其肉的残暴模样，沉默了下来，他已经大概明白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的生父，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了。
大致理下来应该是这样的，无藏和沉渊曾经是他的下属，然后他……这男人叫什么名字？ 罢了……也无所谓，这男人为了解除折磨魔族的心魔，便亲手挖出了无藏的心脏，来做实验。
想到这个名字，纪黎怔了怔，回想起两年前突然出现救他的那个魔，那个时候，他的心难道就已经不在身上了？
拉回思绪，无藏被挖了心，紧接着，魔域便发生了叛乱，这个男人的下属全都背叛了他，最后合力将他囚禁在这里。
想到这里，纪黎心中突然打了个寒颤，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从脊梁升了上来，他抬头，死死的盯着夙夜，冷声道：
“所以，到最后，你说的换心，到底有没有成功？”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破心魔换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