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琯擒受》一梦萧瑟

6、大叔被绑架

　　地中海的风带著股咸涩的滋味，蓝海白墙，坐在屋顶上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汪洋，几点白帆在波浪里前行，若隐若现。蔡暖喝着鲜榨橙汁，翘著二郎腿，舒服的叹了口气。

　　这一个月来东奔西跑“收集”了不少钱，兜里鼓鼓的，可以过上很长一段时间的安稳日子。而且没有欧阳大叔的生活，真TM惬意，心慌意乱什么的奇怪感觉，真是陌生的讨厌。蔡暖喝完果汁，被海风吹得有点昏昏欲睡，他半眯着眼，看到旅馆里的服务生朝自己探出半个身体。

　　“蔡先生，有你的信。”楼梯里叫唤蔡暖的声音格外响，甚至让蔡暖产生一种故意不让他睡觉的感觉。这年头居然还有人会寄信，蔡暖伸个懒腰，吩咐服务生拿上来。

　　是个纯白色的信封，上面贴了一朵薰衣草的干花，用三种语言写著蔡暖收，而寄信人那里则是空白。

　　蔡暖还是有些警觉的，他的行踪一向不定，而父亲的势力在这里相对薄弱，不应该会这么快就追查到才是。只是……小心使得万年船。蔡暖取来手套和剪刀小心翼翼地将信封拆开，入目的却是两张淡蓝色的券子，看起来无毒无味甚至也泛著一股薰衣草的芬芳。蔡暖手里把玩著两张券子，面前又浮现起欧阳琯的脸。

　　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吗？

　　回去找死吗……蔡暖当然不会跟欧阳琯回去。他拒绝的很彻底，欧阳琯也走得很利落，仿佛说要负责的人不是他。

　　蔡暖低头注视手中的两张券。一张是餐券，而另一张是电影券，日期都是今晚。

　　地中海一座人工小岛上，开了一所当地久负盛名的餐厅，以昂贵的海鲜出名，出入的一般都是上流社会人士，进入到的方式也很特别，是由专门的小船接送的。蔡暖手上拿的就是这座餐厅的餐券，据说是一票难求。

　　大boss果然是大boss，通天的本事，好大的手笔。

　　辜负什么也不能辜负自己胃的蔡暖兴高采烈地跑去赴约了。

　　“先生您好，欢迎光临。”

　　开门的服务生很有礼貌的检查完看起来穿着打扮完全不像有钱人的蔡暖，毕恭毕敬的为他拉开大门，天花板上各种奢华水晶灯立刻将人带入了另一个世界。这种奢华的世界，蔡暖太熟悉，但那个地方必定是冷冰冰的，人们通常会假装着互相微笑，殊不知暗处已经有人用枪指了他的脑袋。

　　蔡暖并没有急着落座，他长得英俊，站在门边上也不惹人讨厌，反倒像是某贵族家里的小少爷，带着一点玩世不恭的模样。等到一大群人聚餐完毕，一位衣着打扮不凡的女士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他扬起了微笑。

　　主动送上门来的货物，哪里有不好好“关心”一下的道理？蔡暖轻轻地挪动了两下脚步，身体像微风般摇晃了一下，随后将一只手插进了裤袋里。藏在裤袋的指尖上正拿捏着从那名女子身上顺来的珍珠，只凭手感，就能确实是个假货。

　　shit!有钱人还带假货，到底让不让他这样的穷人活了！

　　又等了半个小时，预订好的位置依旧没有人入席，蔡暖心里起了一丝疑惑，但他还是决定结束门童一样的等待，大摇大摆的走到预订的位置上。侍者在得到他的同意后，很快就将一道道布置精致味道鲜美的菜肴搬上来。蔡暖百无聊赖的吃着，眼光不断瞟向餐厅大门。

　　餐厅的灯光忽然全部熄灭，只留下台上的一束灯光。黑暗中，忽然响起的女声像细软沙子般填入心间。当全场的人都以最放松的姿态欣赏着地中海最美妙的歌声时，嗅到危险气味的蔡暖却全身紧绷，他双眼依旧望着台上女子曼妙的身姿，右手却已悄然滑至随身携带的武器上。

　　靠近自己的人呼吸粗重，应该不会是什么高手。蔡暖感觉到那人在自己桌上摆了样东西，随后悄无声息地隐回了黑暗里。蔡暖伸手将桌上的东西用两指头夹住，分量轻而薄，应该是个信封。

　　厨房有道后门，通向一条细长的巷子，小巷子直通向小港口，是岛上饭店早晚进货的通道。蔡暖无声无息的跟在那人之后，与他始终保持着段若即若离的距离，等那人鬼鬼祟祟上了条小船，他才从黑暗里隐现，猛地飞起几步翻身也扑上了船。

　　小船一阵左右的猛烈摇晃，蔡暖已经先发制人将小匕首抵在了对方的喉管下。

　　“谁派你来的？”

　　这人并不高大，与蔡暖身形相似，俨然是个小青年的模样。他被蔡暖凶狠的声音吓得一愣，蔡暖突然倾身向前，将膝盖用力抵在小青年背上，发现对方腰间果然有枪。

　　今晚的事情，恐怕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是个软骨头，也好，能省点心思。蔡暖继续恐吓道：“我可不是什么善茬！”

　　他的刀往下按了按，锋利的刀尖几乎要将身下人的喉管割破。

　　“大哥饶命啊！小弟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有人让我带信我就带了啊！他给我两百块我全部都给你求求你放了我——”

　　“狗屁！你他妈如果真是个小罗罗会有枪！”

　　对方真泄气了，苦着一张脸道：“那是假的……壮胆用……”

　　蔡暖空出一只手捞了他的枪，一摸，果然是假的。他破口大骂一声，将那柄东西抽出来扔进了海里。自己今晚是注定和假货有缘了么！蔡暖有些气愤的在船上找了根绳子麻利的将对方牢牢捆成一团丢去船尾，在船尾的探照灯照射下，一张欧洲人的脸蛋露了出来。

　　确实是个小青年，看起来混社会的日子也不长。蔡暖抖开信，决定无视这个栗色头发的男子，解开缆绳，任凭船只在海面上飘动。

　　小青年见面前身手异常敏捷的人边看信边脸色跟着往下沉，害怕的直往角落里缩。蔡暖看完信，盯着小青年看了一阵子，只看得对方背后发毛才却将信仔仔细细的叠起来收到口袋里，然后用上全力划着桨回岸边。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要求蔡暖将前几天还给欧阳琯的那套文件重新偷出来，一手交货，一手交人。两天之内，不见货填海。

　　填海，就是要把欧阳琯活活淹死在海里的意思。

　　沉默的上岸，完全将依旧在船上瑟瑟发抖的小年青忘在脑后，蔡暖心里很乱，堵得要发慌。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杀人的情景。

　　那年他五岁，手里捏着刀，被父亲推进一个房间。那里面站着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孩子，手里也拿着一把刀，紧张地望着自己。那个孩子的五官已经记不清了，只有父亲的话清晰的在耳边回响：杀了他，你就活。

　　蔡暖趴在海边的围杆上，黑漆漆的大海一扫白天的蔚蓝透亮，宛如一个吞噬人的洞穴，深得可怖。

　　用自己的自由，换欧阳琯的命。

　　不过是个才认识几天的陌生人，值得他这样吗？

　　“师傅！”

　　被蔡暖绑起来的送信小青年不知怎么割断了绳索，居然一路不死心的追了过来，操着一口生硬的中文停在离蔡暖五步远的地方。小青年想好了，要是蔡暖发怒他就跑，要是他肯收下自己，那么以后混口饭吃绝对没有问题。

　　“你们东方人，是不是都喊自己崇拜的人为师傅？”

　　蔡暖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往小镇上走。小青年见他没有什么恶意，于是屁颠屁颠的跟在他身后继续拍马屁：“师傅！你真是厉害！身手这么灵敏一定是练过的吧？”

　　“是不是武功？”

　　“能不能教我？”

　　“师傅你收下我，我跟着你混了！”

　　“诶！诶师傅你别走那么快！”

　　蔡暖走到自己住的小旅馆，被身后一路聒噪地人烦得随手一指面前两个台阶：“你在这个地方跪上一夜我就收你。”

　　真的没想到会惹到这么个麻烦来，蔡暖也就那么随便一说，想要故意难难他，好打发他走，结果半夜里心里闷到极点到顶楼散心的时候，居然看到那个愣头小子真的还跪在那里，整张脸写满了痛苦两个字，呲牙咧嘴的，也不知究竟下了多大的决心。

　　这样的台阶，从前他跪上半天都不准喊累呢，没用的东西。蔡暖朝下面丢了块小石子，小青年估计跪的麻木了，于是他又扔了一块。

　　那块石子刚好砸在小青年身上，他抬头正要开骂，就看见未来的师傅正朝着自己招手，于是刚想要起来屁颠屁颠的起来拜见，就因为已经麻木的双腿而摔了个狗吃屎。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小青年才嬉皮笑脸一口一个师傅一瘸一拐的走到顶楼来
　　。顶楼风大，蔡暖一头黑发在皎洁的月光下，竟显得格外妖艳。

　　小年青有些看呆了。

　　“名字，年龄。”蔡暖走过去拍拍他的脸：“发什么呆。”

　　“王大正，19……”

　　靠！蔡暖一脚踢向他：“你这是从哪里看来的狗屁名字！自己国家的名字呢！”

　　王大正毫无防备的被撂倒在地，这名字他觉得挺好，多么洋气，怎么到师傅那里就变得一文不值了呢。大正揉着疼痛无比的膝盖，报了一长串本国的名字，听的蔡暖脑袋一阵阵发紧，最后还是觉得喊他大正比较好。

　　王大正还不知道自己只是蔡暖今晚心慌意乱的时候找来消遣的玩意儿，见蔡暖脸色缓和，立刻诚惶诚恐的将身上的钱都掏出来给他，说是要学些本事好立足。

　　“师傅，你教我一些功夫吧！”

　　蔡暖没空理他这方面的需求，他很想问多一些关于欧阳琯的事情，却又偏偏隐忍着自己不去往任何关于那大叔的事情上想，王大正以为蔡暖烟瘾范了，不知从哪里摸出来几根烟，想给他点上。

　　这种东西，父亲是严禁他碰的。父亲也严禁几个亲近的属下碰，碰一下，打断了手指再接上。可神使鬼差的，蔡暖还是接过了烟，点上后狠狠抽了一口，然后开始没心没肺地剧烈咳嗽。

　　求教功夫未果的大正也蹲在地上一口口的吸烟，他的精神开始被麻痹，于是更加管不住自己的那张嘴：“师傅，不会抽就别抽。”

　　蔡暖又吸了一口，一边咳，一边朝大正翻白眼。

　　“师傅，信里写了什么？”

　　王大正只是个送信的，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更不清楚信里面的内容。他在社会上学混日子没几天道行浅得很。

　　蔡暖不吱声。

　　王大正鼓起勇气道：“你这么生气，是分手信吗？你失恋？”

　　你才失恋！你全家都失恋！

　　蔡暖抬脚就踢，这次大正放聪明了，躲得快。

　　觉得自己肯定是蒙对了的大正连连道：“唉，师傅你别难过，我也是这么过来的！只是……如果你真喜欢，那必须要追！追到底别给自己留遗憾不是？我最讨厌人家朝三暮四的！”

　　蔡暖看着他，表情很认真，吓得大正一哆嗦。

　　“师……师傅……你还是抽我吧……”

　　蔡暖没抽他，反而一脸严肃的问他：“什么是失恋？”

　　王大正清清嗓子：“就是被别人抛弃了。”

　　“那什么是爱？”

　　“想在一起吧，分开了就会想念什么的。”

　　王大正也没有正儿八经谈过恋爱，失恋经验倒是有一次，于是将内心感受都倒了出来，没想到蔡暖轻轻哦了一声，然后不说话了，王大正就陪着他坐在顶楼，一直到天亮。

　　清晨太阳从海面上一点点跃起来的时候，王大正睡的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喷嚏，猛抬头看见蔡暖依旧俯在横杆上，全身都笼在红彤彤的朝阳里头，背影很寂寥。

　　王大正没敢打破这幅像画一样美丽的风景，于是打着哈欠静静欣赏，还是蔡暖先回的头，他眼下有淡淡的眼影，精神却很好，仿佛一夜不睡觉只是顿家常便饭。

　　“我去镇上办点事，你回房去睡吧。”

　　王大正用看上帝的眼神看蔡暖。

　　“我的床不许动，今晚要干活。”

　　王大正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