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名字》鲤素琼歌

3、第三章

　　安富家在竹林旁，许多年都没变过的高脚竹楼。廊下晒着两条腊肉和一些糙米。小铃铛被寒风吹得叮当作响。
　　“富阿公！”我站在门外的空地上喊道。“谁呀？”安富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很快从里面传来。“我，二小子。”
　　我大哥赫连麒排老一，我是他第一个徒弟，排老二。他把我当儿子养，有时候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去做过什么变态手术。
　　场面静了有好一会儿，安富似乎在回忆这个名字的主人是谁。良久，他的声音再次传来，恍然大悟一般：“噢，是二子呀！快上来！阿公在二楼呢，还记得吗？”
　　我得到了允许，便顺着楼梯上去，一面回应道:“忘不了。”
　　虽说是两层楼，但房间并不大，推门进去就一览无余，不过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烛台罢了。屋里有烟味，似乎在烧什么东西，窗口开了一条缝，冷风直往里灌。
　　安富似乎刚从床上做起来，靠着墙，长发和长胡子都是斑白的。他有些发胖，眼睛藏在缝里几乎看不见。
　　“富阿公过年好哇。”我向他行了个礼。“过年好过年好！”安富咧着嘴笑，露出仅剩的牙齿。
　　他一手在枕头底下摸索，一边喃喃着:“得有好几年没见了吧……咱们阿初长大啦，成了大姑娘了，多好啊，漂亮！阿公家里没什么好东西，这是，我悄悄藏的，给你，收好，千万别告诉老婆子。”富阿公往我口袋里塞了两颗不知道从哪得的金花生，不容拒绝似的。
　　他总以为阿婆还在呢。
　　我来的时候也没想到这茬儿，礼物都放四阿公家了，什么也没带。我想了想，从钱包里掏出几百块钱，递给他，“富阿公，您瞧瞧我，来看您还是空手来的。这些钱你拿着，缺点什么教靖哥儿下山给你带。”
　　安富不愿要，推拒着说不能收晚辈的东西。我执意要给，干脆压在烛台下边。他看我语气生硬，也就不说什么了。叫我自己拿椅子坐，又从床边扯出一个陶炉，里面燃着一些木头，这便是烟的来源。
　　我把与四阿公说的近况又重复了一遍，安富不时点头应和几句。
　　“阿哲常来看我，也跟我提过你，说你样样都好，就是皮了些。”
　　“读书好哇，聪明，以后有出息呢，当个大官儿，光宗耀祖，好！”
　　“朋友待你不错，要将心比心呀，可不能教人白白对你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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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富突然叫道：“诶呀！静姐儿也不知去哪了，你来了也不会出来招待一下，没规矩！静姐儿！静姐儿！”
　　“阿公，我娘她出去还没回呢。”那个小阿哥，安靖拿着个碗进来。安靖长得不赖，长年劳作使得他很瘦，皮肤黝黑的，手上全是厚茧子和皲裂的伤口。
　　“她可真会挑时候。”安富咕哝了一句，“春苗呢，跑哪去啦？幺妹在屋里哭呢，也不晓得去看看。”
　　安富又开始说胡话了。
　　安靖找了个理由把我带出去。在太阳底下盯了我好一会儿，才说：“我没见过你。”“你娘和春苗可见过我。”他想了想，“啊，你是初初？”没等我点头，他又自己解释道：“我娘……她说过你，常给春苗带零嘴吃。挺好的。”
　　他的声音与安富一样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话似的。我听得心里不舒服。
　　于是翻了翻口袋，找出一颗巧克力，塞给他。“我不爱吃零食。”他说。我看着他，没做声。安靖只好把它放进口袋里。
　　“你有手机吗？”我突然问。“什么鸡？”他不明白。“……算了。”我把钱包里仅剩的三百块递给他，“拿去随便买点年货，大过年的。”
　　安靖愣了一下，忙把我的的手推开，“你一小女娃哪来这么多钱，赶紧收好！”“啊呀！让你拿着就拿着！啰里吧嗦的！”
　　“富阿公，我先走了！明天中午我就下山去了！”
　　“哎，回吧！”安富也喊道，“靖哥儿，给阿初拿个小玩具，挑个好点的！”
　　安靖掀开角落里的竹筐盖子，“你自己来。”我走过去看了一眼，全是一些竹编或草编的小物件，还有几个木刻的。我拿了个小木人，再次与安富道了别，就离开了。依稀听见安富在屋里骂孙子，“榆木脑袋！也不知道送送人家！……”
　　我离开的路上经过一片湖，安靖挽着裤脚在里头捉鱼，我看着都觉得冷。突然他从口袋里掏出我给他的糖，撕开放进嘴里，含了一会儿吐出来看看。巧克力融得快，他看到舌尖上的黑色，跟泥巴似的。他皱了皱眉，舌头一卷，又吃进嘴里。
　　我笑了笑，心里想着，最近还得抽空来一趟。

作者有话说

　　布丁真好吃，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