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十三》Narcolepsy

3、莉莉

　　“嘿，你怎么在这？”今天做了太多离经叛道的事情，莉莉干脆伸出手，想邀请格雷诺耶和她一起离开，可那家伙哪里知道这些礼仪。
　　格雷诺耶不知轻重地握紧那只手，将自己的脸埋在莉莉的掌心中，鼻尖狠狠抵在皮肤上，竭尽全力地吸取着那独特的气味。

　　格雷诺耶自生下来，他的嗅觉便异于常人。你可以把称他为气味领域的天才，他能凭借气味掌握一座城的变动，他能隔着老远就分辨出你是谁、你穿了什么、你吃了什么，你遇见了什么人。
　　“爱神与赛琪”的拙劣气味，与莉莉身上的香气无法相提并论。不是被人造出的香水，而是前人从未探索过的新领域。这激发了格雷诺耶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不同于常人周身充斥的潮湿酸气、油腻、腐烂味混在一起的腥气。在人拥有的气味里，有种精美的存在浮于之上，这造就了她的美丽。胡椒的辛热、杏子的甜苦、玫瑰的清燎、牛奶的乳腥，都不足以用以呈现她的气味。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莉莉有些恶心地抽出手，“你还是一点没变，”她的手在裙摆上擦了擦，“跟我走吧。”
　　格雷诺耶来不及细想，他听候吩咐地跟着莉莉，丢掉了自己的原主人。

　　一人走在街上可不怎么安全，头脑冷却后的莉莉深知首饰匣里的东西多让人眼热。
　　她还得找个香水师，她要站起来……

　　莉莉回程的路走得就十分艰难了，她总是小心地四处观望，唯恐有人拿着小刀突然冲出来将她捅死。她还这么年轻、这么漂亮！
　　有时，她还会被身后默默跟着的格雷诺耶吓到，他总是能轻易地和周围融到一块。
　　格雷诺耶的脚是跛的，走起路来显得十分吃力，一瘸一拐地跟在她身后。他的面容也并不讨喜，眉上还有一道深色的伤疤，也不知道他怎么弄的。
　　格雷诺耶是一个谜团。

　　终于走回住所，腿都要走断的莉莉抱着宝贝匣子长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还没有买下对方。
　　“你这是逃跑了？”莉莉微张着嘴，瞪圆的眼睛和没打理的乱发让她带些娇憨气。“我的天呀，你胆子可真大。”她“咯咯”笑得花枝乱颤。
　　笑完后，她盯着格雷诺耶汗渍斑斑、结块的衣服，皱眉道：“在这把衣服脱了，等等我带你上楼洗澡。”她没有见不得男体的高尚道德感和羞耻心，她只是单纯不想让格雷诺耶弄脏她的地毯和家具，为此她还贡献出了前情人留下的一双丝绸拖鞋。
　　格雷诺耶将上衣丢在一旁，赤脚踩在地上，常识让他留下了裤子。他打量着这座屋子，蓝色的长墙上挂着油画、木柜上摆放着的东方花瓶中插着娇嫩的鲜花，还丢着一件衬裙。

　　将首饰匣藏好的莉莉，捧着浴巾急匆匆走回到狭长的走廊入口。“为什么不把裤子一起脱掉？”她皱着眉，望着落在地上的那团肮脏破旧的衣物，装模作样、嫌恶地捂着鼻子，“我要把你的衣服都烧掉，一定有跳蚤，你可得好好洗洗。”
　　格雷诺耶没有接话，他习惯性地低着头，高低肩向左.倾斜站着，伪装成笨拙的样子。

　　“好吧，穿上鞋，穿着你那脏裤子跟我来。”
　　莉莉遣散了大部分佣人，只留了一个厨娘和一个马夫。她后悔自己当初的挥霍无度，导致自己没攒一分钱，在找到接任情人前得过一段贫困的日子。
　　她叹了口气，她和格雷诺耶都底层的蝼蚁，她卖屁股，他卖力气，又有什么好鄙夷嫌弃的呢？

　　格雷诺耶无法抗拒他分辨不出的神奇气味，他深吸一口，闭上眼，陶醉地跟在莉莉身后。
　　嗅觉代替了他的视觉。闷热的屋子里，微卷的棕发搭在莉莉的肩上，向上的楼梯每踩一步便落下细细的细尘，她脖颈的汗顺着锁骨，在那蜜糖色肌肤上，流向晒出几粒雀斑、胀鼓鼓的胸部。
　　他的内心发出阴险的欢呼声，他满怀热情去轻视面前的这个女人，因为她又蠢又笨，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怀揣着怎样的宝物。
　　那是一种超人的芳香，充满着活力，远比她首饰匣里的宝石要珍贵更多、更多！

　　黄铜手把散发出凉爽、发霉的气味，门板底的木漆有些脱落，门内的金色龙头正潺潺流出温水。
　　干净的瓷砖、盛放到荼蘼的花和枝叶、一小瓶一小瓶的精油、精美盒子里的粉扑盖在香粉上、数十种造型各异、颜色鲜艳的肥皂堆放一起。
　　一个微缩的气味王国出现在格雷诺耶的脑中，莉莉的手放在门把上面，打开了门。
　　刷成薄荷绿的墙，同色镶金边的猫脚浴缸冒着热气，鲜花不出意料地点缀在角落。

　　他睁开眼，莉莉刚好转过身对着他。
　　“洗干净点，这是刷子，这是给你用的香皂。”莉莉肉痛地指给格雷诺耶，告诉他哪些东西可用。
　　“完事了叫我。”
　　她将毛巾搭在架子上，头也不回的关上了浴室门。她可不是用来服务他洗澡的佣人。

　　格雷诺耶站在街道香水橱窗前，将鼻子凑在那缝隙中拼命嗅着的时候，脑中已经牢记住这些香味，并凭借这些气味在内心构造出了无数美妙的新香气。而这次，他有了一个实践的机会。

　　莉莉待在自己的房间中又数了一遍首饰，精打细算日后的花费。之后便在情人专属的衣柜里翻找着适合格雷诺耶的衣服。
　　她完全想不到她好心收留这该死、胆大包天的奴隶会把她值钱的香精混合倒在浴缸中，洗了个美美的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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