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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落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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嫩绿的藤蔓在废墟的地面缓慢爬行,一朵朵淡白的铁线莲在空气中安静地绽放,四处飘满了植物清淡的芬芳,花京千里跪坐在原地,神色莫名地盯着衣角处缠绕上来的花藤。
太宰治在一旁有些好奇地问道:“你看起来比我还要惊讶,第一次做到这种事情吗?”
“唔……”花京千里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过去从来都…不受我控制,这还是第一次,它们听了我的命令。”
“那还要跟你说一声恭喜,”少年饶有兴致地伸手,花藤的末梢卷上他的小拇指,“只要小姐一声令下,这些东西就会轻易刺穿人的皮肤吧。”
“对太宰好像做不到,”花京千里老实地回答道,“要形容的话…你的身体就好像是被挖空的一片真空带,诅咒是侵入不了的。”
“……啊,是这样吗,”不知为何,少年的表情有些许落寞,他转而问道,“小姐有杀过人吗?”
为什么又是这个问题。
不同于第一次承认时的犹豫,她坦然点了点头:“刚得到这份诅咒的时候,失手碰到了好几个。”
“那之后呢?”
“没有过了,因为跟人做下了约定。”
“原来如此,”少年的声音淡淡的,用闲聊的语气说着很不得了的话,“那如果没有所谓的约定,小姐设想过自己杀人的模样吗?”
这个问题让少女有些发愣,她皱眉思考了许久,再次说道:“老实说,从来没想过,但刚刚太宰这么问,我就稍微设想了一下。”
“应该…还是不会杀的吧,我只希望能过上正常平静的生活,然后朋友家人都平安顺遂,”她想象了一下那样的未来,“也许能够考上个还不错的大学,然后攒钱还债。”
“真是奢侈的梦想啊。”
两个半大的少年人靠在墙角,像老大爷一样地感慨起人生,太宰治偏头想了想,又接着问道:“打破了约定的惩罚是什么?”
“诶,这个嘛……”她犹豫了一下,没把话说满,“打破约定并不意味着死,但是会接受法律的制裁,过去的追诉期都没失效,应该至少会判处死刑吧。”
“就跟一般人的待遇一样嘛,看来咒术师也没有那么多特权。”少年点点头,评价了一句。
“太宰是黑手党吧,杀过很多人吗?”
“……杀过哦,”黑发的少年转头笑了起来,“总是有不知羞耻的家伙腆着脸向我祈求那至高无上的安眠,每次每次都让我嫉妒不已,真是…何等的贪得无厌。”
“……”
好吧,这种问题可能不该问他,花京千里把头转了回来。
两人低声交谈的期间,涩泽龙彦的部下们已经将黑西装的人全都送进了彩玻璃房的范围,不久后,似乎是领头的一个带着面具的人走过来,‘咔哒’一声将手中的枪上膛,枪口对准了地上坐着的太宰治。
“喂,你,站起来,”他毫不客气地命令道,“把她也带着,跟我出去。”
“啊啦,是因为这里即将变成屠宰场吗,”少年的神色微冷,目光注视着那片通透闪耀的彩色玻璃,“是我的话,就不会浪费这么多诱饵,无价值的武力炫耀说到底还是野蛮人的做法。”
“不许质疑涩泽大人的行为!”
管不住嘴的太宰治被一脚踹倒,他吃痛地发出一声闷哼,眼底的无谓却愈发深沉。
因为旁人无法近身,花京千里反倒是逃过了被拳脚相加的待遇,两人被枪口指着站起了身,朝废墟之外移动。
建筑外的天空已是暮色四合,盘桓在横滨这座城市上空的战争终于露出了它最狰狞的模样,花京千里四处眺望,注意到目之所及处多了不少废墟,他们身处的这片废墟并不偏远,街道上还保留着住宅区的样子,只是四处早已人去楼空,完全被恐怖.分子所占据。
“为什么这样的城市,还有人愿意留下来呢。”少女叹了口气,对所见的一切不得不抱有一种荒谬的伤感。
“因为横滨是一座美丽的港口城市吧,”身旁的太宰治听到了她的感叹,反而低声说道,“这座城市欢迎一切外来者,不管你是别有目的,还是无家可归,总会有一处地方会留给你。”
“……”花京千里沉默半晌,不由得点头同意了他的说法,“的确是一座相当美丽的城市。”
想必这也是五条悟当年将属于高危传染源的她送到这座城市的原因吧。
“磨磨蹭蹭的干什么,都去那边的角落蹲好,”面具男端着枪左摇右晃,不客气地命令道,“听说□□要来帮手了,你就在这等着看你同伴是怎么被我们杀死的吧。”
太宰治不说话了,用看傻子的眼神盯着他,然后又被揍了好几拳。
他跌倒在天台边的栏杆上的时候,花京千里脚步一错,挡在了他面前,脚底的繁花蔓延,她挑衅似的望了那面具男一眼。
她不需要主动伤人,有种他就往她身上招呼,一连几天都在遭受各种角度的谋杀,花京千里此时身上的咒具外衣破破烂烂,到处都洋溢着诅咒的气息,普通人靠近一米之内就要满身开花。
那面具男伸出的手陡然缩回,袖口已经冒出了两朵淡粉的木槿花,登时不敢再靠近了。
“你、你可不要想着逃跑!”他色厉内茬地说道,“别以为子弹对你无效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
花京千里也拿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就算他不说她也知道,附近那么多戴着面具的同伙,天台边上还站着一个能控制闪电的异能力者,就算真想逃跑,此刻也不是什么好时机。
那人又端着枪威胁了好几句,才渐渐罢休,走到了不远处站定,将枪口紧紧稳稳对准唯一能被打死的少年。
太宰治懒洋洋地哼了一声:“看这些人作秀差不多也要腻烦了。”
花京千里也赞同地翻了一个白眼,小心控制着自己与栏杆的距离,不让诅咒将其侵染导致二人一起摔下去,她已经能初步控制溢出体外的咒力,此时只将那些咒力沿着天台边沿向下传递,紫藤的花枝蔓延,宛如瀑布一般缓缓流下。
她不知道此时的五条悟身在何方,有没有回到这里,但咒术师对咒力的溢出都相当敏感,好不容易来到了室外,她要多放出一些咒力,试着引起本地咒术监督的注意。
太宰治默默地观察着地上紫藤的流向,不由得兴致十足地道:“花京也在请求救援吗,不如赌一下是你的援兵先到,还是我这边的蛞蝓先开窍。”
“蛞蝓也会开窍?”花京千里的脑海中构想了一下蛞蝓的样子,“你该不会也圈养了诅咒吧,哪有正常的蛞蝓能开窍,还能救人的?”
“哈哈,说是诅咒也不为过,”太宰治满怀恶意的笑了起来,“中了永远长不高的诅咒的漆黑小矮人。”
“……”
在花京千里的心目中,港口黑手党的形象愈发奇怪了起来。
陆续有戴着白面具的人从废墟中退出,等到最后一人来到室外,废弃的楼房中开始溢出青白的雾气,间或夹杂着模糊的惨叫,太宰治目光微凝,沉默地盯着雾气飘来的方向。
那是他带来的部下们的惨叫。
“花京,”他有些闷闷不乐地开口,“刚刚说的,如果我能帮你逃过法律的制裁,你愿意为我打破那个约定吗?”
“……抱歉啊,太宰,”见他这副模样,花京千里不免也有些难过,“如果没有约定的存在,我一定会帮你的。”
那是和五条悟的联系,是视情况而定甚至能凌驾于她的性命之上的约定,不可能为无关的路人打破。
“果然啊。”少年的神色瞬间恢复正常,他转开了眼。
正在二人沉默之际,天台的另一边,一声声脚步声响起,涩泽龙彦正手捧着一把璀璨的宝石,缓步朝这边走来。
“看啊,多么迷人又宝贵的完美成色,”他手指捻起一颗鲜艳得仿佛血液凝结的红宝石,半是赞叹半是炫耀地说道,“钱财、人命、珠宝,这些人们穷尽一生追求的事物,现在已经尽数归我所拥有,跟计划一模一样。”
他随手将宝石撒到空中,与宝石一般猩红的眼眸中写满了傲慢与迷醉:“这次的舞台即将落幕,一想到即将与二位就此别过,我的心里还是充满了不舍。”
“所以,就在刚才,我突然有了个新颖的想法,”他的目光从空无一物的某处移到了花京千里的身上,“如果将你带去下一个舞台,你背后的势力会像追寻肉骨头的狗一样跟上的吧。”
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男人眯起了猩红的眼:“咒术协会、时钟塔、圣堂教会……这些神秘的组织像是寿命长久又渺小的草履虫,从来不对人世过多插手,却又总在暗处进行着讨厌的小动作……让这些高高在上的小丑露出真面目,想必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吧。”
花京千里沉默不语,用眼神发泄着她的抗拒。
白发的男人笑呵呵地朝她伸出了手:“所以,跟我一起来吧,接下来的旅途会发生怎样有趣的事情呢,我可是非常期待的……”
“你是害怕寂寞的小鬼吗,要旅游还是自己一个人去吧。”
轰——
天空中突然响起一道令人无比熟悉的声音,花京千里睁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一道巨大的咒术在她面前不足一米远的地方横向打过,轰然鸣响间,涩泽龙彦刚刚站立的地方陡然变成了一片凹陷的深坑,连同刚刚洒满一地的宝石在内。
但现在不是肉痛的时候,她睁大眼睛抬头向夜空看去,身量欣长的男人浮在空中,一身熟悉的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发丝和面颊白得仿佛在发光,眼罩被他拉下挂在了脖颈,灿若星辰的双眼漠然下视,仿佛高天端坐的神明朝人世投下一瞥。
与她目光接触的瞬间,神明放柔了视线,露出了与平时无异的笑颜。
五条悟的声音顺着晚风飘进她的耳畔:“小千里,哭傻了没?”
他说:“我来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