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主角送温暖[快穿]》半醒的皮格马利翁

34、君佑的泪

　　君佑死后，意识迟迟没有消散。

　　他也不知该向何处去，就那样飘荡着，跟着永泽。

　　他活着的时候，永泽总是很冷淡。君佑知道他是在利用自己，永泽这样的人，好像天生就与奴隶的人生格格不入，即便站在一群奴隶当中，他也是第一个吸引到人目光的那一个。不停的劳作，也不能让他的腰弯下一寸。

　　这样的人，理应不会动情。他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是经过理性计算的，能够最大化利益，最小化风险。爱上一个没有任何生存能力的人，显然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

　　那时，永泽承诺会将君佑带出这座囚禁他的牢笼，但他从来没有说过爱他。君佑从来没跟外界接触，在刻意制造的畸形的环境中长大。这样的人易于操控，只要有一个人可以依赖，他就无法逃离。即便是对这样的君佑，永泽也把事情的利弊都告诉了他，而不是靠爱情让他放弃一切跟自己走。

　　如果不是在死后，意识还没有消散，君佑永远也不会知道，在他死后，永泽抱着他逐渐枯萎湮灭的身体，好像自己也随着君佑一起破碎了。

　　永泽这一生，好像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难。就连遭人陷害、流落他乡、成为奴隶，都不能给他造成打击。

　　可失去了君佑，他好像一下子被名为悲伤的怪兽，从内而外吃空了内脏，留下一副空壳。

　　君佑身体湮灭的彻底，甚至没有一座墓碑。

　　在那不久以后，永泽重新夺权，回到了Q星。但不久后，又一个人，一只小型星舰，回到M星。梁止死后，梁家落败，巨大的庄园荒芜着，曾经需要用雪山融化的水来娇养的玫瑰，没人打理，竟也神奇地适应了这严酷的环境，颜色从雪白变成淡绿，花苞不再是娇羞含苞待放的样子，而是在两个太阳下向阳野蛮生长，香气浓烈。

　　那时候，M星已经没有奴隶。永泽漫无目的地走在人影憧憧的街道上，omega明星的巨幅海报在无数霓虹灯之间轮番被不同的颜色浸染。走着走着，他被两个奔走笑闹的omega撞到。

　　粉嫩嫩的omega，不用再在阴暗的角落里，躲避贪婪的猎食者。那些充盈饱满、年轻充满活力的身体，在街上吵吵闹闹。即便是在夜里，也能看到年轻的omega不再畏惧地走在大街上。

　　这茫茫人海里，那么多人都像你，却又都不是你。

　　永泽站在巨幅海报下，站在无数普通人途径的、没有任何特殊的街道上，他彻底地融入了众生，却又感到一种巨大的孤独。

　　世界和平，他却无家可归。

　　信使制度取缔后第三年，永泽在君佑死去的小木屋结束了生命。

　　*

　　“咔。”

　　小木门被打开了。

　　跟记忆中一样，这里布满浮尘，墙角都是蜘蛛网，房间的一半堆满了清理花园用的工具和雪山玫瑰专用的腐殖土。房间另一边，几块木板随便拼起来的床上，永泽面朝墙趴着。

　　房间里只有一个很高的、小小的窗户。从那里透进来的光，穿过无数飞舞的灰尘，打在永泽的身体上。他穿着黑色工字背心，撸起来露出受伤的地方，以免衣服跟伤口粘连在一起。

　　君佑好像回到了前世，那时他们之间隔着生死，有多少次他想要拥抱永泽却无法触摸到他。那时他只能在永泽一步之遥的地方，看着他一点一点失去生机。

　　知道他的手指碰触到永泽的背，才回过神来。

　　手指之下的身体，肌肉结实，因为他的碰触，肌肉不由得紧张起来。

　　永泽觉得自己一定疯了。

　　这个依附着主人才能生长的小玫瑰，胆小怯懦，毫无主见。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他怎么找到这里的？不可能是走错路。如果是故意的，那他是发现了自己的身份还是发现了藏在小木屋的信号发送设备？

　　他本来应该在君佑进来的那一刻，就转过去，狠狠地压制住他，逼问他来这里的目的。

　　可他竟在这么长的时间内，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像一个愚蠢的少年，在情绪淹没理智的时候，僵硬得不知道要如何回应。他虽然背对着君佑，但他身上好像长出了无数触角，在这逼仄的小空间把这干净的不似尘物的小玫瑰团团包裹起来，一帧一帧分析他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个皱眉、每一个微笑。

　　在他终于下定决心要转过身的时候。却被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摁住了。那只细嫩的手触摸过的地方，好像烙铁印在背部皮肤上，并且灼热的感觉不断向周围扩散。

　　一丝冰凉的触感贴上了烧灼的伤口，君佑用手指轻轻将药膏抹平。这是给omega用的伤药，药效极佳，而且不会有刺激感。他想说他不需要用药，这种伤对他alpha的身体来说，放着不管两天就会好。

　　可他大脑中只有一片空白。他想不起来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受了伤，为什么在还没看到他的脸、从他接触到自己的手指上，就感受到了他坠下的眼泪。他的眼泪落在带着木刺的木板床上的声音，如同雷鸣。

　　他空荡荡的情感经历中，好像被硬塞了一万年的求而不得、爱却错过、孤独等待，就为了在这相遇的一刻，全部被点燃，烧的他五脏六腑都痛了。

　　为什么，为什么没能早一点，遇到你。

　　*

　　药上完，君佑正要站起身，却被永泽捏住了手腕。

　　永泽坐了起来。他看到了君佑的脸。那张只见过两次，却深深印在脑海里的脸。小窗里射进来的光，只斜着照亮了他一半的脸。在暗处的那一半脸上面，有一道泪痕。永泽笨拙地伸出手，去抹那条冰凉的泪痕。

　　一个omega的泪痕，就是有这种威力，永泽忽然理解，为什么omega的哭闹几乎能让他们达到一切目的。如果有什么能让时光倒转，让他没有悲伤，没有需要用流泪去解决的事，就算用命去换，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为什么哭？”

　　君佑恍惚中抬起头，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自己的眼泪。刚才的那一瞬间，好像浓缩了无尽的时间。被永泽问起，才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

　　他双手握住永泽那只替自己擦泪的手，略有点急躁，“我放你走，不要杀梁止，好吗？”

　　这话像一盆凉水，让永泽刹那回魂。一瞬间什么旖念都没了，他又成了那个步步算计的alpha。

　　“你为了救他，愿意做出这种事？”

　　“我，我只是不想他死。”

　　“你放我走，我带你逃出去。”

　　“我不能跟你走。”君佑看时间紧迫，没有再说话，拉起永泽出了木屋。从这里到大门，有六道安全门。这一世，君佑从来没有用到过，但前世的经历让他知道，梁止看上去囚禁了自己，但每道门其实都录入了自己的指纹。

　　他带着永泽，一路畅通无阻，到了门口，还没来的及道别，两人一起被一棒子敲在脑后，一起昏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