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侠》风霜黯沉雪

9、第 9 章

　　少年生性坚韧，盯住张大的身形，等待着突进最好的时机。
　　张大内心波澜不惊，眼底深处却掩不住对这个少年的赞赏。
　　他故意刺激这个少年，就是想看看他到底能做什么。
　　面对危险，想做和能做的，是最本能的抉择。
　　如今，张大已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疑心尽去，他将酒坛扔在沙中，微微一笑，拍了拍手，躬身作揖，诚心赔礼，“马公子，先前得罪了！”
　　少年冷笑一声，不为所动，张大却也不恼，从怀中拿出一块令牌，扔了过去。
　　“你竟然是个捕快？！”马姓少年心情复杂，看着手上的捕快衙证，讶异对方的身份，他自有辨别令牌真假的法子，更清楚这种令牌不可能仿制，但越是如此，越难压抑心内的不安，“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听过凌雪阁吗？”
　　少年点头，望着张大，有些愕然——你难道还是个杀手？
　　张大抬头看天，神情有些恍惚，似是在追忆什么，“那一年，我才满二十，当值的时候有人来报，谷家发生了命案，头儿点起人马，赶到时，庄子里全是血......除了个孩子侥幸逃过，其余人全死了......为了捉拿凶手，我们循着蛛丝马迹，四处察访，算老天有眼，一月之后，在长安郊外的林子里发现了那群杀手留下的踪迹，兄弟们大喜过望，以为是立功的大好机会，谁知道，等来的却是一张催命符......”
　　马姓少年默然，只是握棒的手上青筋暴起，显得他心绪起伏甚大，恐不如表面这般平静。
　　夜色悲凉，风沙哀鸣，有雨滴悄然落下，似乎天地都不忍重温这段惨剧。
　　“我记得，那天夜里下了场大雨，头儿骑马进了宫，就再也没回来......众兄弟等了半宿，才各自散去，慢慢的，查过这件案子的人，陆续死于非命，剩下的几个人，因为实在害怕，整天躲在衙门里，装疯卖傻，苟且活着......是不是很可笑？”张大脸上似笑非笑，朝着少年问道，却更多地像是在自问，不待少年回答，张大惨然一笑，“可终究躲不过啊！左大哥被他们砍了手脚，活活折磨死了，罗麻子当场就被吓破了胆，真的疯了，往刀口子上撞，血流了一地......”
　　张大神色木然，像一个旁观者，将一幕幕血腥噩梦娓娓道来。
　　少年终究是个少年，他脸色瞬白，拄着木棒，呕吐了起来。
　　人间炼狱！
　　少年嘶声道：“别说了！”
　　张大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他无法想象，像张大这样的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三载昆仑游侠路，他见过血，拼过命，也曾被梦靥惊醒。
　　那些，他都不怕啊......
　　但现在，他却有一股发自心底的恐惧。
　　甚至有些后悔，听了这个故事。
　　夜空中，雨势渐大。
　　少年的心绪也缓了过来，他将令牌抛回去，细想张大讲起这桩故事的缘由，好奇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中的那个叛徒，可能是一个来自凌雪阁的杀手？”
　　张大笑了笑，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这次你却猜错了。”
　　少年却没有再问，将木棒归回栏门原位，遂即走上前，提起地上的酒坛，抬头时脸上眉头微皱，等着张大的解释。
　　张大抬头看了看天，雨意扑面，“边走边说，那件案子，如今已经水落石出，有人假传消息，导致了谷家灭门......”
　　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雨幕里。
　　而风雨，也将一切声音从天地间彻底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