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记》飞月光

10、香麂子

　　“没人救你，怎么办？”我看看袖口里的那团烟白色，茫然自语。
　　我决定自己去找那个女人，不，是那只恶鬼。

　　雀儿来了，嘴里叼着朵花，模样很是滑稽。我愣了愣：“刚刚你去哪儿了？这边打起来你没看到？”
　　我估计它现在有些惧怕安若云，因此才躲到了一边。
　　拿过它嘴里的花我仔细端详，这是哪里来的？碧清池这里并没有任何花卉——这朵是山茶，艳丽的深红色，娇艳欲滴。
　　雀儿眨眨眼，拍拍翅膀，作势要飞，头转向张府那边。
　　我猛地想起来那日晌午，年轻的家丁院中被那女子所迷惑时的情形。这山茶 ，不就开在她房门前？

　　“不是不想去，我担心自己打不过她。”我有点泄气。多年来即使救人我也是躲躲闪闪，尽量不去招惹那些神鬼妖魔，我非仙非怪，没什么大本事，只不过空有一腔热情罢了。
　　这雀儿真是疯了，居然连着蹦跳几下，叼住我的衣角往外拉。
　　“你这是做什么？叫我去找那个女子？我肯定斗不过她。这么凶恶地，一下子就吸光了这人的精元，叫我去送死不成？”我不耐烦地拉过自己的衣角。想起来安若云见死不救我就生气。

　　然而时日无多了。我想了想，把心一横，刚刚转念，不知觉就到了那女子门前。
　　门口的山茶正开得好，一簇簇一丛丛，拥着些许的紫丁香，淹没了那些强要出头的杂草。碗口大的花朵夸张得很，我心里犯嘀咕。

　　雀儿呢？回头看看，它还没跟过来。怂恿我到此，自己可倒好，躲到一边而去了！
　　我正犹豫着怎么开始，却见门帘掀动出，一张笑脸迎了出来。
　　“姐姐来此，妹妹有失远迎 ，还请多多原谅。”她小碎步走得仓促，一个不留神，绊倒在石阶处，止不住的呻|吟。
　　我惊叫一声，连忙上前，想扶她却伸不出手。她该不是善善之辈，怎得对我如此客气？

　　好半天，她缓过神来，抬头说：“久闻姐姐大名，今日一见，妹妹也算是了了心愿了。”
　　我怔了怔：“你说什么？”

　　她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笑道：“姐姐有所不知，妹妹是前几日来的。一来就闻听，张府内乃是有着精灵神的护佑的。”她边说边看我，神情自在，笑颜如画。
　　我不响，静静听她说。

　　“姐姐猜猜，这说的是谁？”

　　我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从未听过什么精灵神。看我来者不善，缓兵之计罢了。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也不关心。”我坦然说道，“今天来找你，是为了他。”抬起袖口，给她看，那团雾气的颜色越来越淡了。

　　“不知道你是何处来的，但吸食活人的精血害他身亡，是你的错。”我说，“既然要修炼，也得有个正当的法子，害人不是长久之计。张府少了个家丁，不会就此罢手。趁着来得及，你就把吸走的阳气精元还给他吧，七日未到，他若能还魂，你也算回头是岸了。”

　　她愣了愣，爆发出一阵大笑，直笑得花枝乱颤喘不过气来：“姐姐真会开玩笑！哪有吸取的精血再还回去的？就算是还给他，他也要很久才能恢复得了！姐姐道行比我高深，难道不明白这道理？”

　　我叹了口气：“那就是说，你不肯还咯？”心里却着急起来，雀儿怎么还不来？！
　　她走近了，低声说：“姐姐，这张府内人丁兴旺，少几个人怕什么？你我这等苦命的，没有活人的精血怎么修啊？什么也比不上这个来的快啊……”
　　“胡说！我从听过这种道理。”我打断她，盘算着接下来的对策。

　　她一愣，看我认真的样子也不再笑了：“妹妹句句属实，不信姐姐可以去问。哪一个不是修炼时弄死几个人的？你看我，自打前天吸了他的精元之后，功力大增，脸色也愈发红润了。”说着说着她得意起来，用手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蛋，“这凡人毕竟是凡人，就参不透世间摆在眼前的浅显道理，明知道不会平白无故有好事儿，去还是一头撞进来。姐姐，这能怪我么？”

　　我被她说得哑口无言，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才好。伶牙俐齿的，长得又俊俏，难怪那人会被迷惑。

　　“姐姐不知，这人年少，血气方刚，一进门就急不可耐。可怪不得我。”她说得自然，丝毫不觉羞耻，“男女之间这点事是人之常情，若是放在普通人身上，也不见的招架得住……”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冷静地看着她：“把精元还给他，否则咱们不好看。”

　　“不还。”她笑吟吟地，“姐姐不讲道理，妹妹恕难从命。”

　　我一急，还是得用老办法。环顾四周不见雀儿的踪影，只得大叫它的名字。

　　天空中一声尖利的鸣叫，雀儿迅雷不及掩耳般俯冲了下来，正对着她。
　　它怂恿我来，必定有应对之法。雀儿聪明啊。

　　那女子来不及细看，转身就逃，却比不了雀儿的蓝光迅速。雀儿双眼喷火一般，展翅大力地追逐，发出凄厉的叫声。

　　怕雀儿的，不是鬼，可能是妖。这个，雀儿早看出来了。
　　我正想着，却远远窥见她逃得急，脚下又绊一跤，再爬起来，化成一只鹿大小的动物，四只蹄子没命地往前，一路逃进了张府后的树林中。

　　我精神为之一振。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事情比想象中来得简单，这人还魂有望了。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只见一只蓝色大鸟口中衔着一只硕大的动物从林中飞出，来到我面前。
　　“啪”地一声，将它丢了下来，那家伙血淋淋地，想来是受了伤。
　　我赞许地摸摸雀儿的头，柔声道：“好雀儿，好本事啊。你把她弄伤了？”

　　雀儿的臭脾气我倒是挺欣赏，它愈发得意起来，不屑地看看地上的猎物，喉咙里叽里咕噜地。
　　定睛去看，这是一只比鹿略小些的动物——一只香麂子。它左后腿上血肉模糊，估计是雀儿追的不耐烦，干脆啄伤了她，再一口气弄回来的。
　　我叹了口气：“这又是何苦？你从哪里来的？”
　　那地上的香麂子闻听后瞬间又变了回去，化为花容失色，披头散发的一个弱女子，兀自痛苦地喘息着，狠狠的瞪着雀儿。

　　我蹲下来细细查看她的伤口，筋骨外露，血流不止。
　　不假思索撕了自己的衣角，慢慢给她包扎好，并在患处缓缓地吐气。白色寒气覆盖上去，疼痛登时缓解了许多。
　　“没有大碍，我的寒气会让你很快复原。”我注视着她，“但是你需得把那人的精元还给他，否则我不会就此罢休，它也不会。”我转头看看雀儿，它高傲地站立一旁，眼露凶光，随时待命似的。

　　“哎，罢了罢了。就依姐姐的。”她无可奈何叹了口气，挣扎着坐起身来，“让他出来吧。”

　　我稍一沉吟，展开袖口，那魂魄悠悠地荡了出来。

　　那女子面色惨然，闭眼凝神后微微睁眼，对着那魂魄的嘴唇轻轻嘬了上去。魂魄有知觉似的，浑身一抖，就此停住不动。

　　片刻之后她缩回来，轻声对那魂魄说道：“去吧，去找你的尸首。现在还来得及……”语气中大有不舍之意。

　　那魂魄分明已与之前大有不同，双眼有了神韵，却不肯离开，只是凝视着她。
　　她早已花容失色，面白如纸。瘫倒在地，一只手勉强支撑着：“今日遇到姐姐，也算是我的造化。仙界也好，妖精也罢，一切都有定数，姐姐今日苦苦相逼，妹妹也只能委曲求全……”

　　“我……”突然语塞，眼前所发生的与预想中竟是天壤之别。
　　“你快走，回去还魂。这里一切有我。”我催促那个迷失心性的人，好不容易才得救，还在犹豫什么？！

　　“我不走。”他竟然如此清晰地说出了一句话，“我欠她的，原本就该还给她。拿去吧。”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疯了不成？”

　　“这一世来此，就是为了等她。因果循环，原该如此，我欠她的，是时候还给她了。”那魂魄在我面前深深做了一个揖，“多谢你的搭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