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泠亱

20、囚禁

　　在一个空荡荡、黑漆漆的房间里，我一个人坐在地板上。这里很冷，没有一点温度。我只能用嘴里吐出的二氧化碳来温暖自己的手，这样我才能勉强保持体温。
　　十秒后，我的双眼适应了黑暗，能稍微看见一点点墙壁的裂痕。摸索了一阵子后，我才发现这个房间是正方体，很矮，每一面都是镜子，只要踮起脚尖就会撞上天花板。
　　“喂！”一把声音从我耳边传来，我四处探头，都没有找到那个声音的主人。“你是谁？你在哪？”我有些哆嗦，身体直发抖。
　　“我在你心里。”那个声音严肃地说道。我皱了皱眉，“别开玩笑了……”这种时候，那个人还说这种话，真是的。突然，我的肩膀处一阵刺痛，我抓了抓，摸到了一个小小、软软的东西。刚刚是他在咬我吗？
　　那是一个用粘土捏出来的我，跟我长得一模一样。我盯着他，啊不，我盯着我，我也盯着我。“ 你……是什么？”我难以置信地问道。
　　那个粘土人看着我，指了指我的胸口。我惊讶地瞪大眼，我的身体变得像机器人一样了？！胸口处开了一扇门，他就是从那里出来的。“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我对这之前发生的事完全没有印象，连我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我叫自由，被你关在心里面很久了，一直都计划着要逃出来。”他噘嘴道。“这里是你的内心空间，如何？满意吗？”他的语气充满了不屑。
　　我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才发现原来我全身都被机械化了，那些仪器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光芒。“ 那我是谁？”我疑惑不解。
　　“你叫自我，但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就像我永远都无法获得自由……”他苦笑道，一边坐在我的肩上。
　　“我该怎么出去？”我感到头痛，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自由摇摇头道，“不可能，除非你愿意。”我愿意？我整理了一下思绪，他是自由，我是自我，我们是同一个人。
　　自我里面住着自由，可自由不自由，自我不认识自我。“就算我逃出了你，我还是无法自由。”
　　此时，天花板塌了下来，我很慌张，却无可奈何。“我们要化成粉碎了。”自由很淡定地说道，他似乎习以为常了。我看着自己慢慢变透明，却没有一点痛感。
　　困住我们的正方体已经完全崩解了，外面的世界是一片空白，跟我预想的完全不一样。一堆粘土人正在这空空如也的地方交谈，听说他们也是从瓦解的正方体出来的。
　　每个人都呈现半透明状态，只有我是最大的。“你是自我吗？”一个同样长得跟我一样的粘土人问我。我点头，“你是谁？”他笑了笑，“童真。”随后，大家都介绍了自己，“梦想、快乐、感恩……”
　　“这是哪里啊？”我转头问自由。自由浅笑着，眼神闪烁着光芒，“这里是我们的出生地。我们在这里出生，被关进一个个初生婴儿的身体里。”我怔了怔，原来如此。
　　“可为何刚才那个内心空间崩塌了？”我十分好奇。自由耸耸肩，“不知道，但我想我们又要失去自由了。”此时，几个身穿盔甲的粘土人凭空出现，将我们带走，我们束手无策，只能乖乖就范。
　　我的身体变得很轻，慢慢碎裂开来，像拼图一样散落一地，几十个碎掉的粘土人躯壳和我合为一体。“怎么了？”我脑里想着，嘴巴发不出声音。我听见了纯真和快乐的呐喊，“我们 ……被现实同化了！”
　　而我，就是自我，变得越来越渺小，最后成了尘埃。每个粘土人都成了冷冰冰的砖块，砌成了一个恶魔的脸。“我叫现实，你好。”语毕，我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也失去了知觉。
　　在内心空间外的，是一个身体，正被种种、重重压力困扰着，他彷徨无助。叠成一座山的功课摆在一旁，“读书有什么难？现在的小孩承受力越来越差啊……”一对夫妻正教训着他，他的泪水夺眶而出。又一个名为活泼的粘土人倒地了，被一涌而上的盔甲粘土人包围。
　　失去了内心空间的躯壳，只有空白，然后逐渐被象征黑暗的恶魔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