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二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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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梅毓雪邵安洛桑脱队的第三天。一直到下午还阳光明媚，傍晚的时候就黑云压境，浓重的积雨云像海浪一样卷起来，笼罩在树林的上空，不一会儿就大雨倾盆。在李政的印象里之前虽然也下过几次雨，但绝对没有这次这么大。这附近没有山洞，而即使找到了地势更高的地方远离了地面的水洼，但问题就是没有什么遮雨的东西。
不过幸好在这样的天气里也有人孜孜不倦地在偷袭，敬业程度让李政深受感动——的确，自从进来之后物资就极其匮乏，一部分人就自然而然地开始杀人越货了。可惜到头来，肥的都是她，可见实力是多么的重要。
“又是一个来送死的。喔，居然有盐袋。”
“快收起来，待会要受潮了。”
这已经是李政解决掉的第好多个不知死活的抢劫者了。就在这几天，他们从袭击者的身上发现盐的情况越来越多——梅毓雪和邵安的判断是正确的，这附近肯定是有一个盐矿。现在的情况是：
是他们搜集到的盐实在是太多了，三个人用根本绰绰有余。这样真的还有找到盐矿的必要吗......？还是另外找一个目标呢？
算了，还是想想怎么躲雨的事吧。
李政现在开始有点想念梅毓雪了——只要有针线，她总是可以用奇奇怪怪的材料作出各种实用的东西，从被子、陷阱到简易武器。刮大风那天她甚至编了一个帐篷，看得人是目瞪口呆。如果她在的话，或许他们也就不用这么可怜地躲在一块有着刺鼻气味的劣质油布下瑟瑟发抖，比她矮很多的两小只也就不会一个劲地往她怀里钻——简直像是小鸟藏在老妈的翅膀下面一样。额，这么说并不准确，因为屈幽并不让她碰，所以他一个人淡定地独占了大半边，剩下她和周陵可怜地蜷缩在一个角落里，每次她把周陵往外推对方就嚷嚷冷，无情，只能把他给捞回来。捞回来的结果是整个人像得了病没精神一样贴在她身上。烦躁。她才不想承认，周陵其实软软的很好摸......
过了不知道多少个时辰，要不是担心还有人袭击，可能都快要睡着了——乌云终于开始移动，往其它的地方去了。虽然天并没有晴，还是阴阴的，但总比下雨好。
这一带的气候和天气确实谈得上多变，但是一场暴雨来得快去的也快，雨过之后不久空气又变得凉爽干燥——还是更像北方的天气一些。
屈幽想起塞外偶尔也会风云突变，厚实的铅灰色云层缝隙中泛着白光，豆大的雨点砸落在沙石覆盖的贫瘠土地上，扬起一片片的烟尘，瞬间融入了大地。明明落下的都是水，但是干冷干冷的，没有任何滋润之感——像是老天施舍般的一点雨，反而更让人心领到那土地的荒凉，不断扬起的红尘仿佛是干裂了数千年的鲜血与脂粉。
每到了那种时候他总是思念临安。梅雨季节的时候饱满的水汽飘荡着，整座城像是被包裹在一个巨大的水泡中，草木兴盛，繁花似锦，美人梳妆，渐渐消融在那王朝末的安稳之中。山南水北，他都曾踏足过。然而他忽地梦醒，身上的伤口——方知道无论山南水北，此生都与他不再有缘。
曾经习以为常的雨水，曾经抱怨不休的扬尘，曾经引以为傲的山峦，曾经稍安暂歇的怀抱。真应了那句“当时只道是寻常”。第一次听到这诗句，不以为意，能解其味时，已是句中人。
李政只淡淡看了远处一眼，并不怎么多愁善感，随后捏着周陵的脖子把他提起来。
“醒醒，别睡了。”这样都能睡得着真是够了。且不说她一直在警惕偷袭，就说那张油布上面的味道不知道有刺鼻，让她脑仁都生疼。她还是头次觉得周陵没心没肺啊。
（周陵：我只是太累了也不行吗）
她走了两步，听到某一个方向似乎传来些微的水声。
“附近应该有条小溪，或者小河。我去看看。你们两个想办法把火点起来，然后吃点东暖和一下。周陵，你帮他看一下伤口。”
“啊？”
周陵心说我不是庄主吗，为什么我反而被使唤起来了啊。算了，情况特殊。他解开包裹，除了干粮之外，还有一只昨天打到的兔子，当时处理完内脏之类的后，简单地烤了一下。他用火折子点起火之后把兔子给穿在树枝上，打算烤的更透些，又把外衣也脱下来放在一边烘干。
肉的香味逐渐散发出来，滋滋地冒着油水，兔子皮薄而脆，和骨肉黏得很紧——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都蠢蠢欲动。不知道李政什么时候才回来......她应该不会遇到什么意外吧？不，以她的实力和警惕程度绝对不会的。然而周陵心里怎么都不踏实，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屈幽说着话。
“进到这的曲冥教众，我认识相当一部分。要是能跟他们见面就好了。”屈幽说道，“但是到底要怎么才能见到呢？......我这个样子和他们相见会吓坏他们的吧？”
“屈幽，兔腿给你留着。”屈幽撕了一条后腿给他，说是一条腿，也基本上是小半只兔子了。不过屈幽依稀记得，李政好像嘱咐过她要吃腿的......？
“少庄主，你把李政的兔腿做人情她不会打你么......”
“笨蛋，这条是我的腿啦！我和她说好对半分的，难道我看起来有那么小气？！给我拿着！”
屈幽很想多吃一点，但是晚上是伤口疼得最厉害的时候，他实在不愿意动弹。
“我实在是吃不下。”
“不行，你伤这么重，需要体力。”
李政在河边耽误了一点时间，而且现在身上湿透了的。回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周陵在和屈幽交谈着什么，一时好奇心作祟，躲在最近的一棵树后默默地偷听他们的交谈。
......原来周陵这家伙，也是会体谅人的吗？原来，他还没那么操蛋啊。只是他似乎从来不体谅自己。
“你跟李政怎么办，就这么一路上僵持着吗？我看你们也不像有深仇大恨的样子，就是互相......互相嫌弃。”
互相嫌弃这个说法不错，李政觉得很精确。不过她更好奇周陵会说什么呢。
“我跟她倒不是嫌弃不嫌弃的问题......我就是觉得，她可能会做什么傻事......”屈幽越说，就越觉得不安，停顿了片刻，忽然一本正经地盘腿抱胸，扶着下巴，十分严肃地说道：
“我觉得实在不行的话，为了防止她再作出惊人之举，我可以考虑和她成亲。”
“......你到底是怎么顶着一本正经的脸说出这种惊人言论的话的？因为这种理由去说‘李政，我想娶你’之类的，一定会被打死的吧。”
“可是，”周陵心里很不服气，为什么没人理解他的一片苦心呢，本来那么讨厌女人的他要说服自己接受李政骗他这么多年已经很艰难了，而且他完全是为了对方的性命考虑，“她根本不相信我，一直在乱来。她居然那么在乎郁容那家伙！明明那么阴险的人。而郁容那家伙，实话告诉你吧......我一直在查他的背景，但是无论如何也查不到。凭空出现的人一样。其实李政她本人也是。我能找到所有她在山庄内的档案，从十几岁来到山庄起，但是再之前真的没有了。一片空白。我在外面连李政这个人都打听不到，不知道她是哪里出生，为什么加入浣花山庄的......”
“你直接问她不就好了吗？”
“她不说。”
周陵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是忽然被人居高临下地摸了摸脑袋，威胁与关怀并重的那种，但是却对刚才听到的内容不置可否。
“聊什么呢你，兔子吃完了吗？”她露出一个神秘微笑，“你猜刚才我在河边发现了什么？”
“鱼？”屈幽说这也太明显了吧，虽然你放在身后但是我都看见鱼尾巴了。
“鱼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这个。”
她从身后拿出几样东西，丢在他们面前。
“你们看，我在河床上找到的。因为下雨的缘故水往上涨了，把很多东西都冲到了岸边，刚开始我还没注意，直到手被扎了一下......幸好没扎破手指，不然还真不好办了。”
“这是......是武器！”
依稀可以看出，那是几枚箭头，还有一把完整的长剑，剑刃无光。
“难道是有人破坏了规矩，私自带武器进入这里？......不，不对。”
周陵和屈幽几乎是同时捕捉到了异常，从那些武器的形制和磨损情况上，但还是屈幽反应更快一些。“这不是常用的武器，这是随葬的器具！你看，这剑好像是青铜的，这些铁箭头也锈得很厉害了。”
塞外最艰难的日子里，屈幽组织曲冥教和当地的农牧民做过一些挺缺德的事，就是把那一带还未被盗光的墓都挖了个干净，墓主尸体另葬，但是随葬品几乎都变卖了。连饭都吃不上的日子里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过屈幽一向是个机警的人，每一个墓他和部下对每一个墓葬、每一个随葬品都做了详尽的记录，作为对曲冥教编年史的一个补充。所以随葬品这东西，他凭着直觉就可以一眼分辨出来。
场面忽然寂静。三人都意识到了这背后的信息量有多么巨大——有随葬品，显然不太可能是外人带进来的，那么也就是说着附近应该是有一个墓葬。铁箭头和青铜随葬品同时出现，墓主人的身份可能和军队有关，同时这墓的时代背景也扑朔迷离起来。而且这东西是在河流的浅滩上出现的，也就是说，这个墓很有可能在河的上流出现，而且已经或天然或人为地破坏了......抛开一切其他的不说，光是在这秘境的林中居然有一个古墓，就够新奇的。不过或许在很多个朝代之前，这里也并不是一片凶险的秘境，而是一个国家的领土呢......？谁也说不准。
“......说不定已经被人发现了，那边正在挖呢。”
“额。”
“我们也要去看看吗？屈幽？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没有？”
“傻瓜，当然要去啊！！”
李政一拳砸在周陵的脑袋上，后者现在眼冒金星头皮发麻。
“这不明摆着么？那个墓里很可能有兵器啊！兵器啊！我们进来的时候身上的都被收走了，还有这个没出息的只带了一堆暗器......必须去抢啊！”
“呜......你确定吗？就算真的有兵器也不见得能用哦，这都不知道什么年代的了......”
“总比没有要好！而且在这种地方居然出现墓葬难道不是很奇怪么？你就不想去看个究竟么？”
不知道头顶上起包了没有。周陵无奈地转头寻求屈幽的意见：
“你觉得呢？”
屈幽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
“必须去看看。”既然现在找盐矿已经不是那么必要的事了，而且更重要的是——显然，在场的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墓葬。
还有一点，他没和其他两人细说。那就是这次南下参加演习的教中精英，大多当初也跟着他一起参与过倒斗，穷怕了的结果就是如果有墓那肯定是不会放过的。虽然进入秘境的时候彼此谁也不知道其他人在哪儿，但都知道彼此的习惯——屈幽觉得在那里能联络上他部下的可能性很大。如果能找到帮手，那么后续的行动肯定也会简单些。
“既然决定了那就抓紧时间休息。晚上不安全，还是不要冒险赶路了。明早我们一起去河的上流探个究竟。赶紧休息吧，我守头两个时辰的夜。”
本来屈幽也很疲倦，也来不及客套，把烘干的衣服披在身上，找了个暖和地方就躺下了。另外两人也不打算打搅伤员。李政坐在篝火的那一头，周陵也凑了过去，但是他们在嘀咕地说些什么。火烧得很旺，四周干燥温暖，他们的影子被火光拉得很长。
“你身上怎么湿淋淋的。这不是雨淋的吧？”
“抓鱼的时候滑了一下。不然怎么会发现水下有猫腻......”
“你就不能小心一点？”
“那你去抓呗？”
“别小看我......”
那两人还真是聒噪呢。屈幽迷迷糊糊地想。其实他很难相信他们居然关系不好......但又确实是那样的。周陵的影子忽然往后晃了一晃，看姿势，恐怕是被打了。但是很快他又和李政的影子交叠在一起，难舍难分。那影子仿佛也是有热度的。屈幽伸开自己的手，靠近火堆那边，火光映照着那狰狞的伤口。今天又添了些新伤，是穿过树林的时候被刮到的。真希望这双手能抓住什么。那样的话他才会安心吧。
他曾经那么多次，向岳明远索求一个拥抱，而从来都没有被拒绝。如果阿远能在这里抱住他就好了。越是这样想，越感觉自己手中空无一物。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二更
